數日奔波後，這一天顏寶一行停在了通州的幽城。

通州所屬北江府，是北江府最繁華的一個城，楚曜之的師門長青門便是在通州。

此去不知道要多久，楚曜之想著上山去拜見天境老人，他成婚時也送了請柬，可不知爲何，天境老人並沒有來參加，所以這次路過通州，他想攜顏寶去見一見師傅。

只是沒等他們前去，他們入住通州的當天晚上天境老人便自己找上門來。

“徒兒見過師傅！”聽到天境老人的傳喚，楚曜之驚訝的同時忙帶上顏寶前來拜見。

顏寶也是衝著天境老人恭敬行禮，“寶兒拜見天境前輩。”

天境老人呵呵一笑：“無需多禮，你們成婚時我因有事在身，便沒前往，你們莫怪。”

“徒兒怎敢怪罪，今日我與寶兒本想歇上一晚明日便上長青門拜見您老人家。”楚曜之微微一笑，“您老人家難道又卜算到我們要來不成？”

這句話帶著些許玩笑的意味，從這話也可以看出楚曜之與天境老人關係極好，才能這般玩笑。

整個大乾無人不知天境老人有著神秘莫測的本事，對於他能卜算到他們的行蹤楚曜之並不驚訝，只是這天下間一擲千金想請師傅卜算一卦，師傅都不想出手，他又怎麼會耗費心神卜算他的行蹤呢，是以纔有了方纔那類似調侃的話語。

豈料天境老人忽地嚴肅起來：“沒錯，我是特意卜算了你的行蹤纔在通州等你的。”

楚曜之微微一愣：“師傅，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天境老人看向顏寶：“丫頭，我想與曜之單獨談談。”

顏寶點頭，退了出去，將房間留給二人。

天境老人一揮手，將數枚他卜算的銅幣以一種奇特的陣型嵌在房間的幾個角落，楚曜之知道，他布的這一陣法可以隔絕外面任何窺伺。

“師傅，你這是？”他不由訝然，到底何事這般鄭重？

佈置完畢，天境老人才淡淡道：“你此番可是前往南夷？”

楚曜之點頭，思慮片刻，他還是將他們前往南夷的目的告訴天境老人，並請求他替他們卜上一卦，看此行吉兇如何。

“你們此行我早已卜算過，乃九死一生之局，而你若是隨行，則有命殞之兇卦，我此番也是爲你而來。”天境老人嘆口氣，“所以我希望這一次你莫要跟去。”

楚曜之怔然半晌：“寶兒既然有危險，我更不能讓她一個人獨自面對，即便命殞，也是我的命數。”

“你何苦執著於此，她雖是九死一生之局，卻總歸有生還的希望，而以你的實力，在南夷卻是很難生存。”天境老人嘆道，“南夷是最爲臨近元靈山脈的人族部落，那元靈山脈內有著諸多天地奇靈之物，靈氣濃郁，然而同時也伴生著諸多的險境，所謂的秘境往往有天地靈物誕生，同時也有靈獸守護，險境重重，而且，非靈者進去只怕片刻就會被內裡過於濃郁的靈氣壓力給爆碎掉身體，你並非靈者，去了也進不了秘境。”

楚曜之微微垂眸：“我早已知曉，據我岳父所述，那個秘境進入的實力門檻最低也得是綠階靈者。”

天境老人聞言也是有些驚訝：“如此說來那秘境的等級也是極高了，在裡面若是能有所收貨，只怕用不了幾年，寶兒那丫頭就能晉爲青階強者了。”

楚曜之面容有些苦澀，隨著顏寶的每一次進步，他都覺得自己離她的世界越來越遠，他有些害怕，如果有一天，他們之間的差距越來越遠，他還能追上她的腳步嗎？

或許，真有那麼一天，她會離自己而去。

一想到這個結果，楚曜之便渾身緊繃，可是他知道自己無法也不能阻止顏寶前進的步伐。

“你害怕她越來越強，以後，你卻只能仰望著她？”天境老人雙眼如炬，忽然淡淡一笑，“那爲何不追上去，追上她的腳步。”

“我……”楚曜之雙眸一黯，“師傅，她是靈者，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她註定耀眼。”

天境老人笑著搖頭：“你也無需妄自菲薄，事實上如果你願意，你所擁有的實力手段也不會比她差，這次南夷之行，你若肯放棄，我會送你到一個地方，屆時你若修煉有成，也許還能助她擺脫生死之局。”

楚曜之愕然地看著他：“在武道上，便是我天賦再高，習練得再用心，只怕也比不上她。”靈者那等奇異的能力總歸是異於武者的，尤其顏寶的天賦可謂驚人，他便是窮盡一生也難以企及。

“誰說讓你修習武藝了，我說的是玄冥之力，你以爲這片天地間只有靈力這一種神奇的力量嗎？玄冥之氣是一種與靈氣類似卻又截然不同的自然力量，不過在我們這個地方因爲有著大量靈氣誕生，玄冥之氣難以大量共存，所以我纔要送你到別的地方修習，早在我收你爲徒時就發現，你身上有著尚未完全覺醒的玄冥之脈，去了那片地方，你的力量會有著驚人的成長。”

說罷，天境老人看向他的目光帶著幾分異色，沒人知曉，當初他便是從那裡來到這片靈氣瀰漫的天地的，如果他沒猜錯，事實上楚祖上也極有可能是從那個地方過來的，因爲從楚沉風身上，他也一樣發現了極少的玄冥之力存在，只是因爲這裡靈氣太濃的緣故，玄冥之力在這裡難以修煉出來，是以楚沉風恐怕也不清楚自己身上的情況。

當初他受楚沉風之託，幫楚曜之解毒，無意中激發了他的玄冥之脈，發現他在修煉玄冥之力方面極有天賦，這也使得他身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毒被他身上逐年增長的玄冥之力慢慢消融，如今其體內的毒也被肅清得差不多了。

只是楚曜之自己並不知道，當他在長青門時，天境老人已經悄然引導他吸收玄冥之氣修煉玄冥之力，只是礙於天地間玄冥之力的稀少，他的進境看起來並不快，且諸多修煉出來的玄冥之力也用來消融那些毒素，能存留在其體內的僅有極少的一部分，然而即便只是稀薄的玄冥之力，他無意間運用出來，也比普通的武者要強大許多，是以長青門衆人皆以爲他武道天賦卓絕。

“師傅，容我回去想想吧。”楚曜之腦子有些紛亂，對於天境老人說出的事情有些震撼，他自然不甘只能仰望自己心愛的女人，他也希望自己能夠有足夠的力量去保護她，可是，他捨不得與她分開，而且，明知道她此去危險重重，這又如何讓他放心得下。

走出這間屋子，他一擡頭，就見顏寶坐在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含笑看他。

楚曜之快步上前，牽起她的手：“我們先回去。”

兩人並不急著回客棧，天境老人的住所在通州城外的一座小莊子裡，莊外有條小河，楚曜之攥著她的小手在河邊悠悠走著，這一刻，他略顯鬱躁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你不問我師傅說了什麼嗎？”楚曜之側頭看向她。

顏寶眨巴兩下眼睛：“我正等著你主動告訴我吶。”

楚曜之啞然失笑：“我以爲你會說，你不說我就不問。”

“什麼嘛，我們現在是夫妻，有溝通才不會有隔閡，不過如果是一些真正的秘密，除非你自己願意說，不然我不會問的。”而她心底真正的秘密她這輩子都不打算告訴任何人。

“那你怎知我與師傅說的不是真正的秘密？”楚曜之忍不住逗她。

顏寶斂了脣邊的笑容，認真地看著他：“因爲剛剛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楚曜之愣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顏寶嘆口氣正色道：“我知道，你師傅是故意讓我聽到的。”否則她離得那麼遠，又如何能知曉屋子裡發生的事。

楚曜之往那座院子瞧了一眼，臉色有些複雜。

顏寶輕嘆口氣，反手握住他的大手：“你在擔心什麼，明知道此行有危險，你甚至有性命之憂，卻還要這般猶豫？你到底因何執著？”

“我……害怕你就此離我而去。”說開了，楚曜之也並非扭扭捏捏之人，他坦然看向她，“你也知道，你我之間的結合是怎麼來的，你並不喜歡我，可是，我很確定，我喜歡你，我不能也不想放開你，我怕一旦我離開，等你真正長大，明白感情之事，卻再也不屬於我了，我不敢賭！”

顏寶呆了。

她知道，都是兩人婚前她那一番話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擾，直到現在，他對待自己的態度都有些小心，看到當初對待敵人狠辣果決的他這般患得患失，顏寶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曜之，爲了我，你連死都不怕嗎？”

楚曜之輕笑，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怕啊，如果我死了，就真的再也無法擁有你了，所以今日我纔會這般猶豫不決，我既不想死，又不想離開你。”

顏寶的心一緊，一股悸動自心底涌出：“我會在南夷等你。”

楚曜之眸底閃過一絲黠色，終於逼得她做出承諾了，嘴角綻開一抹醉人的溫柔笑容：“那你可記好了，在我去找你之前，不許移情別戀！”

這樣，他才能放心離開，等他有了足夠的力量，才配與她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