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橙怔然望著他,耳邊轟然一聲,她腦子裡一片空白,只餘他這句話在耳邊迴盪,“葉橙,現(xiàn)在呢,還要不要留在我身邊?”
要不要?
她當(dāng)然想,做夢都想,但是這一刻,她遲疑了。他是因爲(wèi)報紙上說的事,才突然對她這麼好嗎?是同情還是憐憫?
“我有個孩子,泰哲,報紙上說的都是真的,我未婚生子,你不介意嗎?”葉橙淚眼婆娑的看著他,無論他是同情也好憐憫也罷,她都想留在他身邊,活在看得到他的地方。
佟泰哲伸手捧著她的臉,溫軟的指腹拭去她臉龐上的淚痕,他目光炯然的看著她,低聲道:“如果我說我不介意呢?葉橙,無論你是怎樣的,我……”
佟泰哲的話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淹沒,葉橙看了一眼手機,是夏纖纖打來的,她沒接,繼續(xù)盯著佟泰哲,“泰哲,你剛纔說什麼?”
佟泰哲看著她不停響起的手機,他收回手,“你先接電話。”
夏纖纖這麼晚打電話過來,一定是有急事,葉橙連忙站起來,往麪館外走去,邊走邊接通電話,“纖纖,怎麼了?”
佟泰哲盯著她的背影,指腹間還殘留著她臉上的餘溫,他微微握拳,將那細(xì)膩的觸感握在掌心。再擡眸時,卻看見她往地上滑落,他一驚,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接住她的身子,焦急道:“葉橙,出什麼事了?”
葉橙茫然地看著他,瘓散的目光逐漸聚焦,她臉色蒼白,忽然用力拽著他的手臂,顫抖著脣說:“泰哲,送我去醫(yī)院,我要去醫(yī)院。”
佟泰哲一把將她抱起來,連面錢都沒給,抱著她匆匆奔出了小巷子,將她放在副駕駛座上,他繞到駕駛室坐上去,傾身幫她將安全帶繫好,緊緊握了一下她的手,“葉橙,別擔(dān)心,不會有事的。”
葉橙點了點頭,她緊緊攥著手機,彷彿這樣,她纔有勇氣去面對接下來將要發(fā)生的事。
車子停在醫(yī)院門口,葉橙解開安全帶,見佟泰哲作勢下車,她連忙拉住他,她對他搖了搖頭,“泰哲,你在外面等我,我一個人進(jìn)去。”
佟泰哲目光一深,大概已經(jīng)猜到了醫(yī)院裡是誰,他掙開她的手,一言不發(fā)的下車。來到副駕駛座,他拉開車門,“下來吧,我陪你進(jìn)去。”
“真的不用,我可以的。”葉橙堅持不讓他陪,她還記得七年前他眸裡濃得化不開的恨意,她怕他看到她的父親,會恨不得殺了他。
佟泰哲睨著她,“葉橙,你在怕什麼?”
“你在外面等我好不好,我一會兒就出來,我……”葉橙急道,“對不起,我先進(jìn)去了。”
葉橙說完,掙開佟泰哲的手,徑直下車往醫(yī)院裡走去。佟泰哲站在她身後,看著她蕭瑟的背影,忽然想起那天佟懷謹(jǐn)說的話,垂在身側(cè)的手緊握成拳,忽然向她走去,走到她身邊,他伸手?jǐn)堉募纾蝗菟咕艿溃骸拔遗隳氵M(jìn)去。”
葉橙呆呆地看著他,已經(jīng)被他攬著向醫(yī)院裡走去。
軍區(qū)醫(yī)院普通病房外,葉志明頹然的靠在牆上,不過五十歲,頭髮已斑白,更甚至連背都已經(jīng)佝僂。葉橙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未做人母前,她理解不了父母的用心,只當(dāng)他們自私,只爲(wèi)自己的面子考慮。可是有了小魚兒後,她才明白可憐天下父母心。這些年,她早就後悔了,卻拉不下臉來跟他們聯(lián)繫。
此刻看到父親蒼老佝僂的背影,她眼前忽然模糊了,想要走過去,卻又情怯,不敢往前走一步。
彷彿感應(yīng)到她的目光,葉志明擡頭望了過來,看到葉橙那一剎那,他的神情激動起來,眼裡泛著激動的淚光,他上前一步,又猛地止住步伐,激動得連聲音都在顫,“橙橙,你回來了。”
葉橙再也忍不住,哭著撲進(jìn)父親的懷裡。這是生她養(yǎng)她愛她的父親啊,縱使七年前他逼她拿掉孩子,也是爲(wèi)了她好,她怎麼還能夠繼續(xù)怨恨下去?“爸,對不起,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葉志明抱著女兒,瞬間老淚縱橫,他輕拍她的背,“孩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葉橙嗚咽出聲,心裡揪痛不已。佟泰哲安靜地站在遠(yuǎn)處,並沒有過來打擾他們。對於這個男人,他不是不恨的,若不是他,父親又怎麼會枉死在拘留所?但是這個男人是葉橙的父親,這些年他有無數(shù)次機會,可以讓葉志明將牢底坐穿,他都沒有那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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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看到抱著哭成一團(tuán)的父女倆,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葉橙身上,他終於找到答案。他打著報復(fù)的旗幟,將她禁錮在身邊,其實從不曾想過要做令她傷心的事。
佟泰哲轉(zhuǎn)身,將空間留給這對久別重逢的父女。
雖然葉志明的全副心神都放在葉橙身上,但是並未忽略陪她一起來的佟泰哲。他看著他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目光微微一沉,他輕輕推開葉橙,“孩子,進(jìn)去吧,你媽媽在等你。”
葉橙抹了抹眼淚,難過、喜悅在心裡交織,她焦急道:“爸,媽媽的身體怎麼樣了,醫(yī)生怎麼說?”
“都是些老毛病了,休養(yǎng)一段時間就好,快進(jìn)去吧。”葉志明打開門,將葉橙推到門邊,葉橙很忐忑,她站在門邊,無助地看了看父親,葉志明鼓勵的向她點點頭,她才慢慢往裡面走去。
葉志明心裡一陣唏噓,他緩緩將門合上,不一會兒便聽到裡面?zhèn)鱽砥拮铀盒牧逊蔚目蘼暎]上眼睛,再睜開時,他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大步朝佟泰哲離開的方向走去。
佟泰哲站在醫(yī)院大樓外,他心裡有些煩躁,從包裡掏出煙,抽了一根出來,然後拿出打火機,點燃,他重重的吸了口煙,再吐出來,白色的菸圈從濃變淡,身後忽然響起一道蒼老的聲音,“能給我一支嗎?”
佟泰哲側(cè)過頭去,看到緩緩走到他身邊來的葉志明,他黑眸微微瞇起,不動聲色的遞了一隻煙給他,葉志明就著他手裡的火機點燃煙,然後指了指醫(yī)院對面的小公園,說:“我們?nèi)ツ沁呑咦甙伞!?
說完也不管佟泰哲同不同意,他率先向醫(yī)院外走去。
佟泰哲看著他的背影,知道葉志明有話跟他說,他擡步跟上。穿過馬路,就是小公園,此時已近午夜,四周很安靜,偶爾能聽到幾聲蟲鳴。
葉志明找了一張長椅坐下,佟泰哲並沒有坐,長身而立,影子被路燈拉得長長的,葉志明拍了拍身側(cè)的座位,“坐吧。”
佟泰哲沒有坐,手裡的煙已經(jīng)燃到盡頭,發(fā)出嫋嫋的煙霧,他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爲(wèi)官清廉,這些年唯一辦差了的一件案子,就是他爸爸那件,這也是他這麼多年,遲遲沒向他下手的原因之一。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像是比耐力一般,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佟泰哲俊臉上不見絲毫焦躁,一派安之若素的模樣,葉志明眼裡漸漸有了讚賞。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很浮躁,難有佟泰哲這樣的沉穩(wěn)大氣。他站起來,懇求道:“佟先生,放過我女兒,你有怨有恨,都衝著我來,不要傷害她。”
“父債子償,難道你不知道麼?”佟泰哲冷聲道。
“抓你父親的人是我,不該讓我女兒來接受懲罰。”葉志明道。
“既然你都承認(rèn)那是你做的,那就知道凡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而這代價,不是你能夠選擇的。”佟泰哲聲音更冷,七年前那件案子,無論他怎麼查,一切矛頭都直指葉志明。
葉志明神色一震,“不要傷害她,否則你會後悔的。”
“我的字典裡沒有後悔兩個字,倒是你,才應(yīng)該後悔。”佟泰哲面罩寒霜,語氣冷冽如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