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嫡庶有別，趙婉容出嫁，單公中就爲(wèi)她置辦了和張家等價的六十六擡嫁妝，輪到趙玉容，就只能出二十來擡，這差別也太大了些吧！

“這是太夫人的意思？”二姨娘氣得快要冒火了。

宋大奶奶端起杯子，優(yōu)雅地淺飲了一小口，曼斯條理地道：“這是老祖宗的意思，就算太夫人去說也沒用，想想你女兒現(xiàn)在的名聲，公中能出二十?dāng)E嫁妝，已經(jīng)是很不錯了。”

老祖宗就是這家裡的天，是這家裡的主心骨，她做的決定，沒有任何人能改變，此事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了，無力迴天，二姨娘即便再不滿意，也沒轍。

“那剩下的六十八擡嫁妝怎麼辦？誰出？”聘禮足足八十八擡，總不能只給趙玉容二十來擡嫁妝吧，那她往後在周家可怎麼立足！

“老祖宗的意思，是由你這個做孃的出。”宋大奶奶覷了臉色慘白的二姨娘一眼，頓了頓，才又補(bǔ)充道：“當(dāng)然了，玉容好歹也喊了我這麼些年母親，我也不忍讓她嫁過去後挺不直腰板。”

二姨娘一聽，心頭瞬間燃起希望之火來，喜形於色地望著宋大奶奶，喜道：“那我就替玉容先謝過大奶奶的恩德。”

趙大老爺當(dāng)年聘宋大奶奶時，據(jù)說可是下了近兩百擡聘禮，宋大奶奶是宋家嫡出的女兒，宋家給的嫁妝相當(dāng)豐厚，進(jìn)了門後，不論是嫁妝還是聘禮，可都是在宋大奶奶自己名下的，只要她肯拿出來，別說六十八擡，就是一百六十八擡。她也能拿得出來。

問題的關(guān)鍵是，宋大奶奶願意拿出來才行！

“先別忙著謝。”宋大奶奶正了正身子，咳了一聲，才道：“我家婉容出嫁時，我也只給她添置了二十來擡嫁妝，玉容的嫁妝自然不能超過這個數(shù)，這樣吧。我出十?dāng)E。剩下的你們自己置辦。”

才十?dāng)E？二姨娘眉間一蹙，滿心失望。

趙婉容的嫁妝全是公中出的，和張家的聘禮相比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宋大奶奶拿出來的東西雖然只有二十?dāng)E，可件件都是稀罕物件，價值絕不在趙家公中出的六十六擡嫁妝之下。

當(dāng)時是因爲(wèi)公中已經(jīng)出了六十六擡嫁妝，宋大奶奶自己添置的。只能塞進(jìn)那六十六擡裡面去，若不是實在塞不下了。她給女兒添置的嫁妝何止二十?dāng)E，恨不得將自己的嫁妝全都給了女兒纔好！

公中出二十?dāng)E，宋大奶奶出十?dāng)E，大老爺那裡頂多也就再出個十?dāng)E。加起來攏共也才四十?dāng)E，剩下的四十八擡就落到了二姨娘自己頭上。

她自己拿就算把私房錢全拿出來，恐怕也湊不齊十?dāng)E。剩下的還有三十八擡，除非是將她孃家的產(chǎn)業(yè)賣一半出去。才能勉強(qiáng)湊足！無論是公中還是宋大奶奶和大老爺，任何一方都能自己拿出那幾十?dāng)E嫁妝來，可問題是能拿得出來的不肯出！

若是三姑娘是嫁給自己孃家的外侄，錢家肯定能把聘禮和嫁妝一起出了，現(xiàn)在是嫁到別家，錢家怎麼可能會給趙玉容添置那三十八擡嫁妝！

二姨娘是越想越沮喪，急得快要哭出來。

一旁置身事外的宋大奶奶見了，又補(bǔ)充道：“纔剛我從前院過來，老爺正陪著新姑爺吃酒，說是婚期定在九月十九，你可得快些給玉容置辦嫁妝。”

九月十九，距今也就只剩下十日而已，且別說十日，就是再等上一百、一千日，二姨娘也拿不出那四十八擡嫁妝來啊！

“大奶奶，這四十八擡嫁妝你可讓我怎麼拿啊，就算是豁出去我這條命去，也湊不出來啊！”反正是拿不出來，二姨娘也顧不得許多了，索性死馬當(dāng)做活馬醫(yī)，試著求宋大奶奶，“大奶奶，您也說了玉容喊您這麼些年的母親，求求您可憐可憐她，去老祖宗那裡求求情，再幫我家玉容添置幾十?dāng)E嫁妝吧。”

“錢氏，老祖宗的脾氣你該清楚，她決定了的事，誰也改變不了。”宋大奶奶面無表情地道。

別說老祖宗那裡去說也沒用，就算是去說能有用，她也不會去，嫡長女的聘禮都才六十六擡，庶女的聘禮居然有八十八擡，周家擺明了是打宋大奶奶的臉，打趙婉容的臉，她怎麼可能會伸出援手。

二姨娘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病急亂投醫(yī)，見從公中出嫁妝無望，便又求上了宋大奶奶，“大奶奶，您心腸好，您就再給我們玉容添置些吧，我就算是結(jié)草銜環(huán)，也會報答您的恩德的，求您了……”

錢氏說著，便跪在了冰涼的地上，直衝宋大奶奶磕頭，指望她能大發(fā)善心，替自己出了那幾十?dāng)E嫁妝。

宋大奶奶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早上週家過聘禮時，錢氏給她甩的臉子總算是討回來了，“錢氏，你求我也沒用，我自己女兒出嫁時也沒見你們誰來添妝，如今我能給你女兒添十?dāng)E嫁妝，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若是給你女兒添的嫁妝比我自己親生的還多，你讓我往後還怎麼在婉容面前擡得起頭來，你也得爲(wèi)我想想。”

“那我該怎麼辦？若是湊不齊八十八擡嫁妝，玉容嫁到周家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二姨娘哽咽著說道，面上涕淚交縱，與早上那幅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有句老話說得好，誰笑道最後，才能笑得最好。

宋大奶奶單手撐在桌子邊緣，食指點(diǎn)著額頭，似是在認(rèn)真思索，脣角噙著淺淡笑意，半響後，在讓人窒息的沉默中，纔開口道：“我看你也實在爲(wèi)難，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爲(wèi)今之計，只能去找周家，讓他們撤回去四十八擡聘禮，留下四十?dāng)E就好，至於嫁妝，公中出的二十?dāng)E加上我出的十?dāng)E，老爺再給添置一點(diǎn)，你自己也置辦一些也就夠了。”

這是唯一的辦法，兩全其美，最主要的一點(diǎn)，趙玉容是趙家的庶女，聘禮嫁妝怎麼能讓她超過嫡長女趙婉容，這一點(diǎn)至關(guān)重要。

如果錢氏不妥協(xié)，也沒人給幫她出四十?dāng)E嫁妝，等到了迎娶的日子，比聘禮少一半的嫁妝，可就讓人有話說了，趙玉容到了夫家，恐怕也挺不直腰板做人。

二姨娘縱使心裡頭千萬個不願意，卻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想了想，還是不太願意妥協(xié)，又問宋大奶奶：“大奶奶，這事兒……我可怎麼開得了口啊，姑爺給的聘禮多，那是給我們玉容臉面，我怎麼開得了這個口啊……”

宋大奶奶見她冥頑不靈，當(dāng)即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冷冷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插手了，你就趕緊給玉容置辦嫁妝去吧，我答應(yīng)的十?dāng)E，理好了單子就讓人送到你院子裡，其餘的你自己看著辦。”

一席話說罷，宋大奶奶就要往後堂走，錢氏見狀，跪著過去忙一把扯住宋大奶奶的衣袖，急忙解釋道：“大奶奶，我不是那個意思，您先別走，我都聽您的吩咐，只要您別撒手不管，我都聽您的……”

宋大奶奶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找周少柏說，說妥當(dāng)了，再來找我。”

“好好好，我都聽您的。”錢氏忙不迭答應(yīng)，連連點(diǎn)頭。

她女兒出嫁，可到了辭親的時候是要去拜宋大奶奶，由宋大奶奶親手將她交給喜娘的，若是宋大奶奶撒手不管，趙玉容是經(jīng)由姨娘手中交到喜娘手裡，日後定會少不了閒言碎語，爲(wèi)了女兒，錢氏不得不妥協(xié)。

重陽佳節(jié)，家中的晚輩紛紛回家團(tuán)聚，周少柏挑了這個日子過聘禮，倒也熱鬧，家中子弟俱在，正陪著他在前院飲酒論詩。此人雖生性放蕩，但並不是個徹頭徹尾的草包，肚子裡還是有些墨水的，在趙家也是刻意收斂了性子，表現(xiàn)得謙恭有禮，與趙家‘昭’字一輩的孩子相談甚歡。

錢氏回去後，先是找了三姑娘商量，然後再讓三姑娘的丫鬟出來找周少柏進(jìn)去說話。

三姑娘一開始是滿心不同意這門婚事的，但見了周少柏本人後，見他並不似傳聞中的那般輕佻放浪，音容相貌也算出挑，起碼比她外祖家的表哥要上相得多。再加上週家擡了八十八擡聘禮上門，比她的大姐趙婉容足足多出二十來擡，趙玉容也就動搖了，甚至還有些沾沾自喜。

周少柏被請到了三姑娘的院子，見過二姨娘後，分賓主落座，先是寒暄了幾句後，二姨娘才扯開話題，有些惋惜地道：“少柏啊，我知道你是看重我們家姑娘，才擡了這麼多聘禮過來，可你也知道，我家玉容是庶女，她大姐婉容的聘禮都才六十六擡，我家玉容可不能比她大姐多，這不符合規(guī)矩。”

周少柏愣了一下，暗自思忖爲(wèi)了湊齊八十八擡聘禮，他可是能借的都借了，連高利貸也借了，就是爲(wèi)了能讓趙家出同等分量的嫁妝，可錢氏這麼說，卻也不無道理，只好道：“是我疏忽了，那就撤回二十二擡，留下六十六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