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著頭，眼底閃過明顯的掙扎。
“建森，你寫和離書吧，就林氏這麼一個女人，那麼多年才生了天寶一個，身子又不爭氣，咱們馮家養不起這樣的人！”
錢氏聽這個林有才語氣決絕，也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當即就慫恿自己的兒子。
雖然說長子不爭氣，可是在錢氏看來，自己的兒子當然也是各種好的。
林氏其實從林有才把自己抱出來之後就已經恍恍惚惚的清醒了。
雖然說她的身體不好，可是卻不是半點意識都沒有。
對於自己二哥的維護，林氏心裡那是既感動又難過。
感動的是原本以爲不管自己的孃家人其實不是不管自己。其實林氏心裡十分清楚。
二哥跟娘對她還是很好的，只是大哥……
難過的是，自己一心一意爲的馮家人，竟然那麼對自己。
不過林氏倒是一直覺得馮建森除了不能夠保護自己之外，對自己還是不錯的。
畢竟她生病的這段時間，馮建森一個大男人還每天把屎把尿的照顧她。
這讓林氏心裡十分的感動，還不嫌棄她剛沒了孩子身子虛弱，還有異味兒。
不過聽自己的二哥說要讓自己跟馮建森和離，她心裡其實還是不願意的。
但是這會兒聽到婆婆錢氏的話，林氏算是徹底的死心了。
或許她的死活在馮家人看來真的不重要。
這樣的家人，她就算是死活賴在他們家裡還有什麼用？
不過就是平白惹人笑話罷了。
她能夠離開馮家，她已經不奢望其他的東西了，所以林氏就安心的睡了過去。
“我不同意！”馮建森的聲音就彷彿是一頭困獸一般，帶著一些低沉的嘶吼。
這個老實內向含蓄甚至有些懦弱的男人爆發了。
“我不同意和離！”
林有才聞言，眸光不由微微一閃。“你如果不同意和離的話，我妹妹就必死無疑，你爹孃還有你爺奶有半點要給她醫治的意思嗎？”
“這……”馮建森剛剛醞釀起來的情緒，頓時被林有才一句話給瓦解了。
不錯，確實，他的爹孃還有爺奶就連他的兒子，他們的親孫子，親曾孫子都不願意救！
在他們看來，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還不如死的銀子重要。
但是馮建森多年來一直都十分的孝順，實在是不知道忤逆家中長輩的意思。
一時之間也愣住了，林有才原本燃起的幾分希望頓時又破滅了。
“你不同意和離有什麼用？我妹妹的命重要還是你的意見重要？”
他冷笑了一聲。“如果你對我妹妹還有一點情意的話，那就和離吧，不要耽誤了時間。”
馮建森頓時又犯難了。
望著他嘴脣蠕動，懦弱的樣子，林有才一個書生出身的都恨不得給他一拳。
“爹，娘！求求你們，九娘在咱家六年，就算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你們怎麼忍心……”
馮鐵根心虛的不看長子，而錢氏則直接板著一張臉。
馮建森又將目光落在了自己的爺奶身上，馮老栓假裝沒有看見，而李氏則直接冷哼了一聲，一副沒得商量的語氣。
馮建森頓時悲從中來，忽然之間有些明白了自己的二叔一家的心情了。
馮建森雖然懦弱，但是他不是傻子，二叔一家在家是啥待遇他也十分的清楚。
曾經他對二叔一家也是十分的憐憫，不過他們的處境也沒有好太多。所以也就那樣了。
但是現在，馮建森終於能夠明白他們的絕望了。
這馮家人實在是太無情了。
不說林氏，就是馮天寶也是馮家的子孫吧？可是他們心裡卻只有他們自己。
若是說爺奶和爹孃手裡一點銀子都沒有，馮建森自然是不相信的。他二弟讀書每個月要交束脩，而且還要買文房四寶。
作爲讀書人，穿著也比他們這些莊戶人家的漢子要體面的多，是棉布的長衫。
而且每當二弟回家，娘總是會換著法子給二弟加餐做好吃的。
這些都是銀子。
而且以馮建森對自己娘錢氏的瞭解，她手裡頭不可能一點銀子都沒有。
可是到了這個地步，他們竟然寧願放棄林氏和天寶，都不肯拿出銀子來！
這林氏暫且不說，可是天寶是他的親生兒子是馮家的骨肉啊！
他們一家人是當真這般心狠，還是隻是因爲看不上他這個人，所以對他的妻子心狠？
這讓馮建森的心窩子都跟被戳了一般。
林有才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馮建森，你不要考驗我的耐心，要是我妹妹真的出了事，你可擔待不起！”
此時的林有才已經不對馮建森抱任何的希望了。
一個連自己的妻子兒子都護不住的男人，自己的妹妹與他和離也算是一件好事。
馮建森立即擡起頭，一雙眼睛赤紅的就跟一隻兔子似的。
“爺奶，爹孃，既然你們執意不肯幫九娘和天寶治病，那好，我們一家分出去。”
“你說啥？”錢氏一臉不敢置信。林有才也沒有想到馮建森竟然會這麼說。
不過神色卻緩和了幾分。
馮建森肯分家，也算是對自己的妹妹有幾分情意，還不算是無可救藥。不過表面上他還是沒有任何的鬆動。
勢必是要給馮家人壓力。這馮家人那是典型的不見棺材不落淚！
“我要分家，我跟九娘還有天寶分出去單過。”
“沒門，你弟弟還沒有金榜題名，你分啥子家！”錢氏吼了一句，望著林有才戲謔的目光，忽然之間有些心虛。
“不分家就給銀子！”馮建森到了這個地步也豁出去了。反正就是要錢或是分家。
“你別以爲你這樣就能夠威脅我們！”馮老栓和李氏的臉色十分的難看。
二房一家分出去之後過上了好日子，他們已經淪爲笑柄了，這馮建森難道還要分出去姓林嗎？
“如果不分家就給銀子，給我九娘和天寶治病，要不然就分家！”馮建森的目光也逐漸堅定了起來。
從家人的目光之中，馮建森也是越來越失望，最終絕望了。
這樣的家人，有和沒有還有什麼區別。
這可是親爺奶，親爹孃啊，竟然還比不上九孃的一個哥哥！人家還知道砸鍋賣鐵都給自己的親人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