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上靜靜地躺著的那個季延熙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冷冰冰地站起來對她冷嘲熱諷,從來沒有給過一句好聽的話了。
他不會再給她冷眼白眼,他的眼睛再也睜不開,薄薄的嘴脣再也不會說出難聽的話出來了。她再也不用受他折磨,不用受他威脅了。
但是她想要的不是這樣的方式,不是以他永遠離開這個世界離開她的視線爲代價來換取她的自由。
在得知季延熙沒有呼吸的那一剎那,她只覺得有什麼東西生生地從她的身體裡刮離出來一樣,就像分娩時將自己的孩子從身體裡抽出來一樣,季延熙跟她彷彿就是一體的,抽出來那樣的疼痛。
顧流蘇握住他的手,將他手裡的酒瓶拿掉,他的手還有溫度,顧流蘇心裡辣辣地疼痛。他還剛走沒多久,他的手還有溫度。在這一個星期裡,他是不是每日都在等著她來呢?
一天又一天,做著無謂的等待,一天又一天的失望,漸漸地變成絕望。她始終都沒有來,在他臨死之前都沒有見到她。
顧流蘇的眼淚一顆一顆地滴落在季延熙的臉上,像是下雨一般。她將他的手放在臉上,抽泣的已經說不出話來,“季延熙,其實我……我一直都……喜歡你啊……”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顧流蘇只覺得心裡有一塊地方順暢了很多,但是隨之而填充的是更大的悲傷與疼痛。
要是……要是早一點說就好了,要是早一點說就不會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了。她一直都只在意亦儒哥哥的感受,哪怕自己對他沒有那種感情,但是卻還是強迫自己說是愛他的,她跟他待了兩年,即便是沒有愛情,也一定是有些其他的感情的。
有的時候,有些感情是比愛情更不能割捨的。
“混蛋……我都對你做出了那麼過分的事情,你爲什麼還要這樣待我?他們明明說我兩年前想要殺你,你不是也恨我入骨嗎?爲什麼還要因爲我而受傷?我明明都已經下了決定,只要我離開你,你看不到我就不會難過了,兩年來你不也是那樣過來的嗎?我以爲只要我跟亦儒哥哥在一起,一切都皆大歡喜,所有人都會開心幸福……”
顧流蘇的眼淚溼了季延熙整個手心。她將他的手放在懷裡,不想要讓他那麼早就冰冷下去,她躺在他的懷裡,依偎在他的胸膛上。
“季延熙,寶貝兒說對了,即便是我失去了記憶,對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我卻還是喜歡你,喜歡的不得了,喜歡到害怕跟你在一起會無法自拔。我那麼喜歡你,卻在我不知道的記憶裡對你做了那樣無法讓人原諒的事情,你一定不會原諒我的,我不知道在你想要殺掉我的那一剎那,我會有多難過,所以我能做的事情只有遠離你啊,你這個笨蛋,爲什麼都不懂,爲什麼都不懂!”
顧流蘇大聲哭著捶著他的胸膛,“混蛋!”
最後一錘下去的時候,手突然間被人給抓住。顧流蘇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就去看了看她身下的那個男人。
豈料還沒有等自己反應過來季延熙就將她反身壓了下去。
“別打了,再打的話我就真的要死了。”他彎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顧流蘇還沒有反應過來,眼角的淚水還在慣性往下流。
季延熙眉頭皺了一皺,心疼地抹去了她眼角的淚水跟兩腮上的淚痕。
“這麼難過?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我死掉了,你會這樣傷心。”季延熙的手滑過她的臉頰,心在微微顫動。
顧流蘇伸出手捧著他的臉,“季延熙,季延熙,季延熙……你沒有死?”
季延熙邪魅的笑容讓人暈乎其暈,“你還在被那麼多人追殺,我怎麼能夠死呢,你的命在我的手上,握住別人的命的人是不能夠先死的。”
他溫柔地說完之後,手剛好觸到她的嘴脣,那如櫻花般的脣瓣讓他心裡微微一動。
不作任何思考沒有任何猶豫他俯身就吻了下去。
顧流蘇完全沒有防備跟準備,就被他深深地吻了下去。她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近在咫尺的男人好看的面容,他好看的眉毛跟她不過幾毫米遠。
原本還在抽動的心因爲轉變太大,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疼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聽見了,放開了她,看著胸口不住起伏的她,他擔憂地問道:“怎麼了?”
她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臉,幾分鐘前她還在害怕這張臉她自此之後再也看不到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兩道劍眉,觸碰到她的肌膚的季延熙身體微顫,下一秒再也忍不住了,將她死死地壓住,上下其手迅速地解著她的衣服。
顧流蘇怔了那麼幾秒鐘,反應過來之後,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推開他,而是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彷彿她身上的這個男人是她這輩子最珍愛的人,在他面前她不需要有任何僞裝。
兩年了,兩年來季延熙一次也沒有再碰過任何女人,現在這副熟悉的身軀就躺在他的身下,跟以前一模一樣,柔軟嫩滑,他吻著她的每一寸肌膚,彷彿要想起關於這具身體的一切一樣,顧流蘇微微顫抖,伸手擁抱他。
他自上往下,又回到她的耳邊,柔聲說道:“流蘇,我的流蘇……”
那樣溫柔如水的聲音,顧流蘇在他的口中從未聽到過,他從未這樣呼喚過她,他叫她從來都是直呼其名,僵硬而冰冷。
她將頭埋進他的懷裡,溫柔迴應,“我在這裡,季延熙,我在。”
“不要再離開我了。”他重新吻她的脣,將舌頭滑入她小小的嘴裡。她說不出話來,用“嗯”代替。
他停下來,嘴角有著掩飾不住的笑意,咧開嘴角笑得像學生時代最美好的初戀男生。
他再也無法剋制自己,挺身而入她的身軀,她悶哼,緊緊地抱住他。
那樣熟悉的感覺,歡愉跟快感,季延熙兩年來對她的思念在這一刻完全發泄了出來,那天她已經不記得他究竟折騰了她多久,只知道他停下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他精疲力盡地趴在她的身上,一遍一遍地喊著她的名字,她緊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應答道:“我在這裡,季延熙,我就在你身邊。”
然後就在這樣一說一答中,顧流蘇漸漸地沉睡了過去。
另一邊的白亦儒坐在餐桌前一直在等著她回來,時間就這樣從指尖滑過,他再次看向外面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轉頭看向鐘錶,八點半。
她說過會早些回來的。
拿出手機,猶豫了一下,還是撥了過去。
顧流蘇安靜地躺在季延熙的懷裡。兩幅裸露的身軀還糾纏在一起,他看著她熟睡的容顏,汗打溼了她長長的黑髮,頭髮粘在臉上,他輕輕地將那髮絲轉到耳後。
一個星期以來所有的苦悶、疼痛跟孤獨,都被她那一句“我其實……喜歡你啊……”而全部稀釋。
顧流蘇還愛他,他的顧流蘇,顧十三,即便是失去了記憶,卻還是會再次愛上他。
她不知道她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有多麼激動,恨不得立馬就睜大眼睛。
他其實裝的並不好,在她握住他的手的那一剎那,他就已經在微微顫抖了,只是她太過慌亂,忽略了這些小小的細節,只認定他真的已經出事了。
關心則亂,他眼裡充滿愛戀地看著她,忍不住在她的脣瓣上輕輕一啄。
她的手還緊緊地牽住他,十指相扣的感覺竟然是這樣安心。
手機突然間震動了起來,季延熙皺了皺眉頭,轉頭看到被他撕裂在地上的衣服,起身將衣服扒開,地板上一部手機微微震動著,原本不怎麼大的聲音,卻因爲跟地板的摩擦而顯得很大聲。
季延熙低頭看了看身邊的人兒,她睡的很熟,自己今天實在是折騰她太久了,她會這樣累是理所當然的。
兩年了,這是第一次,他發泄起慾望來難免會剋制不住。
他輕輕地將她握住自己的手拿開,走到地板上拿起她的手機,上面的來電顯示是白亦儒。
眉頭先是一皺,一股厭煩的情緒油然而出,但是轉念一想,他嘴角邪魅地勾起,接通了電話。
白亦儒見電話通了,眼睛一亮,立馬就問道:“流蘇,你在哪兒?不是說會早點回來嗎?”
“流蘇她睡著了,請問白先生找我夫人有何事?”季延熙語氣冷淡,話語當中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白亦儒心裡猛然一怔,“季延熙?!”
下一秒他就像是明白了什麼,趕忙著急地問道:“你把流蘇怎麼樣了?”
“白亦儒,你這話說的可真是莫名其妙,我自己的夫人回家我能把她怎麼樣?她只是累了,所以睡著了而已。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掛了,以後沒什麼事的話就不要來找她了,不然我可不會再像前面幾次那樣輕易地放過你了。”
季延熙冷冷說道,如果說前面那幾次他都任由她回到白亦儒的身邊,那是因爲他還不確定她對他的心意,更不確定自己對她的心意。
而今天,他知道了,她一直都是喜歡他的,她對白亦儒從來就沒有動過男女之情。只是一直被所謂的“救命之恩”給束縛住了。
而他也在她不在的這一個星期內,深刻了解到了他自己的內心。無論是她以前對他做了多麼過分的事情,他都還是沒有辦法下狠心對付她,況且她現在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她跟以前那個想要殺掉他的顧流不一樣了。
知道了這兩點之後,他就更加不可能放她走了,原本他就沒有想過要放她走,想要留她在身邊好生折磨著,但是現在他卻想要跟她重新開始。
以失憶後的顧流蘇的名義,重新開始。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流蘇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流蘇了,她答應了要跟我結婚,她今天是去跟你離婚的!是不是你做了什麼威脅她的事情?季延熙,你不要太卑鄙了,你不要以爲我白亦儒怕了你!”白亦儒有些激動,將手往餐桌上一拍,非常氣憤地站了起來,朝著對話那頭的季延熙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