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聳聳肩,而後搖頭道:
“沒想過。”
“爲(wèi)何?”
“因爲(wèi)不需要想!如果是真的玉璽丟了,皇宮裡還會消停?皇上還能上朝頒旨?那旨頒了,拿什麼用印?”
東方凌豎起拇指,贊其聰明,然後指著那玉璽最上面的一處,道:
“你看到這個地方了嗎?這裡本來有個凸起,後來摔壞了,父皇就命工匠把這處凹巢乾脆又挖深了些,然後鑲了一顆寶石進(jìn)去。這假的沒有。”
“但是外頭的東西並不影響用印,不是嗎?”慕容雪上前一步,也往那玉璽打量了去,再道:“所以我前幾天就曾想過,如果實在不行,就候擬道聖旨,用這東西蓋一下,將隱逸送出國都。”
“就那麼想救人?”東方凌將東西放回盒內(nèi),想了想,又遞到慕容雪面前。“東西是你的,拿著吧!”
她搖頭,沒接。
只是道:
“其實我也不是善良之輩,只是隱逸救過我,如果在知道真相的情況下眼睜睜地看著他跳進(jìn)這個yin謀裡沒了命去,我想我會良心不安。只要能把他送出國都,那麼他是死是活,就都與我無關(guān)了。”
“你變了。”東方凌也不再與其爭,又將那東西放回了原位,然後再回頭,盯看著慕容雪,很是認(rèn)真地道:“剛認(rèn)識你的時候,你可沒有這麼多顧慮。”
“人總是會變的,不是嗎?”她扯了個苦笑,“以前的凌王爺怕也不是現(xiàn)在這樣,你留我五年,就是要我爲(wèi)你賣命的。可是現(xiàn)在,我不但沒賣什麼命,反而一直生活在你的保護(hù)之下。對一個奴隸這麼好,難道不是你的改變嗎?”
“是。”東方凌坦然承認(rèn),“是有改變。你在變,我也在變,便是最終的目標(biāo)始終未變。雪,你總有一天會長大,如果現(xiàn)在告訴我你不想要再過這種刀口舔血的生活,我想我會成全你。”
“那就不是我了。”她側(cè)頭而笑,有些淒涼,卻又絕美得無以復(fù)加。“慕容雪就是慕容雪,如果變成一個嬌滴滴的大家閨秀,怕是我自己都沒有辦法接受那樣的自己。而且……”她看了看東方凌,再道:“你也不希望我真的變成那樣,不是嗎?”
她轉(zhuǎn)身,自向門外走去。
快道轉(zhuǎn)彎處時停住腳步,想了想,揚聲道:
“最初的纔是最真實的,也許有一天我們都再回不去,到那時候再去承受彼此的改變吧!”
走出了東方凌的書房,很奇怪的,慕容雪的眼中竟滑了一滴淚來。
她有些驚了,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眼淚這種東西是有多久沒有在她臉上出現(xiàn)過了?
她甚至一度認(rèn)爲(wèi)自己的淚腺已經(jīng)壞死,再也生不出液體。
可現(xiàn)在究竟是爲(wèi)何?
沒有傷心,也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爲(wèi)何它就生生地跑了出來?
她有些怔然,良久,輕擡起手向臉頰試去,溼溼涼涼的一片,再次證明了那滴淚的真實。
是太苦了嗎?
一個輪迴,兩段人生,慕容雪卻還是慕容雪,玉皇大帝給了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jī)會,可恨的王母卻只是將第一段路掀起又重新鋪到第二段上。
於是,她的生命只能是不斷的重複。
……
臘月二十九
東方凌一行人已經(jīng)從莫雲(yún)軒回到了凌王府。
府裡上上下下都在忙著迎接明天就要到來的大年。
碧晴著人買了無數(shù)盞紅燈籠,從府門口一直掛到最裡面的院子,就連東方凌的臥寢所在都掛滿了。
東方凌也沒攔著,雖說並不是十分習(xí)慣這種喜氣與熱鬧,但是過年麼,總得應(yīng)個景兒。
便由著下人折騰了去。
慕容雪也無所謂,於她來說,過不過年其實都沒什麼差別。
她總歸是無親無故,到了年關(guān),都不知道該去思念誰。
但是慕容霜很開心,這幾日一直都圍著碧晴轉(zhuǎn)來繞去,每一件她覺得好玩的東西都要拿在手中玩上一番。
碧晴也覺和這孩子難得開心,便寵著她,新買來的物件兒都要給她一樣兒留上兩個送到屋子裡,給她留著玩兒。
慕容雪也覺得這是自己頭一次在這個妹妹身上瞧出了點孩子氣,不由得也跟著開心起來。
東方凌這日是最後一次早朝,之後便可以歇過正月十五去。
交換隱逸的事留到了大年之後,畢竟這一來一回路也不近,兩邊都想過個安穩(wěn)的年。
東方凌回府的時候,慕容霜正纏著她姐姐去將一盞紅燈籠掛到院子裡最高的那棵樹上。
碧晴笑她:
“你姐姐又沒長翅膀,怎麼可能把燈籠掛那麼高!再說,就算真掛上去了,那麼了晚上怎麼點啊?總不好爲(wèi)了點一支燭還要跳上跳下的!”
“不礙!”慕容雪笑笑:“難得霜兒喜歡,就給她掛上吧!”
一邊說著一邊將慕容霜手中的燈籠接過,孩子拍手跳著,大聲喊著——
“姐姐你真好!姐姐你還是這麼寵霜兒!”
她笑著揉了揉女孩的頭,然後擡眼向那棵樹看去。
那樹很高,以她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想要一躍而上是不太可能,但如果先跳上矮一些的樹杈然後再一步一步往上竄,應(yīng)該也不難。
這樣想著,她便提了紅燈往樹上走去。
還不等有行動,但聽得院子門口有聲音揚起——
“還是本王來吧!”
衆(zhòng)人回頭,但見得東方凌信步而來。
他顯然是剛剛纔回府的,朝服還沒有換下。
見他回來,慕容霜很高興,但又有了些拘謹(jǐn)。
見碧晴等人都恭身行禮,便也跟著往地上跪了去。
慕容雪只淺彎了彎身,道了聲:
“王爺回來啦!”
然後便擡手去將妹妹拉起。
東方凌擺擺手,示意衆(zhòng)人起身,然後接過她手中的紅燈,道:
“非得要掛那麼高?”再看向幕容霜,“那麼高的地方,燭火可就不好點了。”
女孩低著頭,不知道這話該怎麼接。
慕容雪無奈,只得開口道:
“王爺逗你玩兒呢!你沒聽他剛纔還說要幫著把燈籠掛上去嗎?”
聽她這樣說,慕容霜又重新?lián)P起笑臉,也大著膽子將頭擡起,對上東方凌之後,臉頰“唰”地一下起了紅潤。
她本就生得好看,此時的小模樣兒更是惹人憐愛。
慕容雪不由得輕嘆,如果這孩子一直都是這樣,該有多好。
直到紅燈掛好,又哄著霜兒玩了一會兒,東方凌這才嚮慕容雪使了個眼神,示意她跟自己過來。
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將慕容霜交給碧晴,轉(zhuǎn)身隨著東方凌的腳步而去。
見二人離開,碧晴正上了前,想要拉著慕容霜到前面的院子裡去。
卻發(fā)現(xiàn)女孩正呆在原地,微嘟起嘴巴看著遠(yuǎn)去的兩個人,大眼睛一眨一眨地,像是帶了委屈。
“走吧!”她輕拉了一把,成功地將女孩的注意力吸引了來。
慕容霜卻在這時突然輕語道:
“凌王爺對姐姐真好。”
……
兩人直入書房,剛進(jìn)得屋來,東方凌率先開口,乾脆地道:
“雪,要準(zhǔn)備出趟遠(yuǎn)門了。”
她點頭,先應(yīng)了下來,然後纔開口道:
“是何事?”
東方凌想了想,說:
“他們偷了阿桐的珠子!”
她思緒一轉(zhuǎn),便想到對方是在重複從東方宇那裡聽來的話。
只是,有很多事情她實在是不太明白,於是問道:
“阿桐是誰?那珠子又是什麼?很重要麼?”
在她想來,阿桐應(yīng)該是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女人。珠子是她的,現(xiàn)在被東盛偷去了。
可是那珠子怎就如此重要,重要到讓武商寧願放棄這一場勝券在握的仗?
東方凌搖頭:
“不知道。但至少有兩種猜想,一種是因爲(wèi)阿桐這個人對於父皇來說很重要,所以她的東西連帶著也就重要起來。第二種便是那珠子本身有特別之處,這纔不能讓它落到東盛手裡。”
“第一種可能偏多一些,不是麼?”慕容雪聳肩,“一顆珠子,我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麼特別。如果真的是寶物,那東盛也不會輕易就這樣用來交換。對於你們皇家來說,國事永遠(yuǎn)重於家事,國家永遠(yuǎn)重於一個兒子……對吧!”
她的話說得殘忍,可是東方凌卻並沒有反駁。
最是無情帝王家,他生於此,又怎能不知。
“要我去做什麼呢?”慕容雪側(cè)過頭,想了想,便又自顧地道:“偷東西?”
東方凌點頭:
“沒錯!我要在兩國交換之前將那東西偷來。這件事除了你,我再不放心任何人來完成,當(dāng)然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讓旁人知道。”
“那隱逸呢?”直對上他的眼,發(fā)出質(zhì)疑。“沒有了珠子,你讓東盛拿什麼來換人?”再一轉(zhuǎn)念,忽然道:“又讓我選擇?”
“選什麼!”東方凌失笑,“怎麼變糊塗了?要珠子什麼樣兒我都沒見過,那老三怎麼就能知道?東盛也不是傻子,東西沒了,太子還得救的。到時候自然是隨便拿出一顆來先把人換回去。”
“哦。”慕容雪點頭,稍稍的放下心來,繼而又道:“王爺防的是三殿下?”
“是。”他沒有否認(rèn),“那是父皇在乎的東西,自然是要拿回來。但是這個功不能讓老三搶了,如果他換回來的是個假的,而在這之後我再把真的給弄回來,這效果……”
“王爺這招兒真狠。”她無奈,剛剛說過的皇家親情又再一些殘忍地體現(xiàn)出來。
“其實……”東方凌的話語頓了頓,隨即將聲音壓低,再道:“其實那東西如果真的能夠威脅到父皇,到是更好。他老人家這把年紀(jì),是該歇歇了。能夠爲(wèi)了一樣兒東西就放棄一場必勝的大仗,這在他年輕時是絕對不可能發(fā)生的事。當(dāng)然,如果那東西就只是個念想,就還給他吧!當(dāng)做一個人情,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