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亦然的話說得慷慨激昂,義正辭言,聽得李豐滿都差點(diǎn)兒被他給感動了。
如果不是提前就已經(jīng)知道了孫亦然與朱宏彥勾結(jié)的真相,李豐滿說不定還真以爲(wèi)自己遇到了唐代的包青天。
“啪啪啪!”
表演得太好了,表情,神色,甚至連噴涌而出的吐沫星子都很入戲,李豐滿忍不住爲(wèi)孫亦然鼓起掌來。
“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孫大人親自去走一趟,把朱宏彥這個罪魁禍?zhǔn)捉o抓來對質(zhì)嚴(yán)懲,如何?”李豐滿神色和善地與孫亦然商量道。
孫亦然神色微變,沒有多作思量,當(dāng)即立斷道:“沒有問題!就是安平候不說,下官也不會放過朱宏彥這種妄顧法度的小人!”
說完,孫亦然很立落地衝李豐滿一拱手,道:“安平候稍後,下官這就帶人去將朱宏彥擒來交由李縣候發(fā)落!”
李豐滿輕輕搖頭,“孫大人說錯了,怎麼能是交給本候呢?本候無官無職,沒有審理之權(quán)。有人在長安城觸範(fàn)了律法,自然是要交給雍州府去審理。”
“下官明白,剛纔是下官失言了!”孫亦然很自然地改口,道:“應(yīng)該是請朱宏彥過來與李縣候?qū)|(zhì)!”
李豐滿衝其拱手道:“那就有勞孫長史了!”
孫亦然轉(zhuǎn)身就走,沒有一絲停留,甚至連爲(wèi)躺在門外的屬下求情的話都沒有一句。
“就這麼讓他走了?”
王朝探聲向李豐滿問道:“要不要派人暗中跟著,萬一這老小子是藉故脫身可就不好辦了。”
“不用!”
李豐滿直接擺手,道:“他既然敢隻身進(jìn)府,那就說明他比誰都渴望能儘快解決這件事情。而且此事是因朱宏彥而起,這位孫長史現(xiàn)在肯定要比咱們還更恨朱宏彥。”
“那王志衡那邊怎麼辦?他若知曉孫亦然並未被咱們給囚禁在候府,會不會心生疑竇?”
“那就讓他儘管去生疑好了!”李豐滿不以爲(wèi)意道:“反正也只是一步閒棋。說不定他在得到了消息之後,反而會更加地心急呢。”
孫亦然正值壯年,而且已然在雍州長史的位置上呆了五年未動。王志衡若想更進(jìn)一步,除了盼著孫亦然高升之外,也就只有落井下石在關(guān)鍵的時候背後捅孫亦然一刀。
不過這些都只是李豐滿隨手佈置的一處閒棋,能起作用更好,縱是王志衡沒有那個膽量也沒有關(guān)係,大不了就是多費(fèi)些周折而已。
無論如何,都能讓王志衡通過這件事情認(rèn)識到安平候府的實(shí)力,只有這樣,日後他坐上了雍州府長史的位置上,纔不會再像今日的孫亦然這般,處處針對。
這就叫做是敲山震虎,日後李豐滿想要在長安城過安穩(wěn)日子,這一戰(zhàn)或遲或早,都無可避免。
只是朱宏彥與雍州府不走運(yùn),非要做這個出頭鳥最先來尋安平候府的麻煩,是以李豐滿動起手來,一絲也不曾客氣。
見李豐滿已然有了計較,王朝與老富貴兒皆不再多言。反正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雍州長史而已,就算是之後出了什麼漏子,他們也兜得住。
只用了不到一刻鐘,孫亦然就去而復(fù)返,跟他一起來的,還有被人縛了雙手的朱宏彥。
沒想到孫亦然做起事來竟然如此麻利,竟然這麼快就將朱宏彥給逮了個正著。
“跪下!”
書房裡,孫亦然毫不客氣地朝著朱宏彥的腿彎處踹了一腳,一下將朱宏彥踹倒在地。
朱宏彥擰著脖子,回頭死瞪著孫亦然,狠聲言道:“姓孫的,你安敢如此對我?!莫要忘了,我可是趙國公的妻弟,你如此羞辱於我,我姐夫定不會饒過爾等!”
最後一句話不止是威脅孫亦然,他扭頭朝著屋子裡所有的人都看了一眼,尤其是李豐滿,還被他給重點(diǎn)關(guān)注了一下。
李豐滿的長相與之前的廢太子李承乾有八分相像,並不難辨認(rèn),從一進(jìn)門,朱宏彥就已然瞧出了李豐滿現(xiàn)在的身份。
“李豐,不過是一個冒牌貨而已,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yùn)被聖上看中而冊封了一個二等縣候,這就你就自以爲(wèi)自己很了不起了是嗎?”
“我告訴你,跟我姐夫一比,你這個縣候就是一個屁!你們敢如此欺我,我姐夫知道後,必不會輕饒!”
朱宏彥不知道爲(wèi)何孫亦然會突然發(fā)瘋,像瘋狗一樣地衝進(jìn)匯通邸店將他捉來安平候府。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他只知道,他是長孫無忌的小舅子,在場的這些人,不管是孫亦然也好,是安平候也罷,他們都不敢拿他如何。
除非,這些人都不想在長安城立足了。
朱宏彥昂著頭,哪怕此刻他趴在地上一進(jìn)難以起來,也不能弱了氣勢,老子有後臺,老子就是牛逼,你們能奈我何?
這個時候絕不能軟,朱宏彥心中有著無盡的底氣。
“王朝,掌嘴!”
李豐滿低頭看了朱宏彥一眼,分毫沒有將他的威脅給放在心上,面無表情地向王朝發(fā)出了第一道指令。
“得令!”
王朝嘴角一翹,歡喜地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大光頭,興沖沖地向朱宏彥走來。
打臉這種活兒,他很喜歡。
朱宏彥面色一變,身子不停地往後俑動,同時嘴裡嚷嚷著:“你要做什麼?我警告你,我可是趙國公的……啊!”
“啪!”“啪!”“啪!”
耳光三重奏。
王朝使足了力氣,狠狠地給朱宏彥來了三個大嘴巴,直接就將朱宏彥打得口不能言,煩人的囉嗦與叫嚷,終於徹底消停下來。
“孫大人。”李豐滿扭頭向?qū)O亦然看來,“竟然有人敢在外面冒充趙國公的親眷,污衊趙國公的名聲,你說應(yīng)該怎麼處置?”
孫亦然一哆嗦,恭聲回道:“依律,當(dāng)杖責(zé)二十,收監(jiān)三日,以儆效尤。”
李豐滿聳了聳肩:“那咱們還在等什麼?孫大人,請吧!”
孫亦然一咬牙,直接向身後的差役吩咐道:“來人那,將朱宏彥拖到院中,杖責(zé)二十!”
孫亦然現(xiàn)在越發(fā)認(rèn)定李豐滿是個瘋子,得罪了他們雍州府不說,現(xiàn)在竟然連趙國公都不給放在眼裡,長孫無忌的小舅子竟然也是說打就打,若是再這麼繼續(xù)下去的話,後果不堪設(shè)想。
所以,孫亦然已經(jīng)打定主意,一定要儘快解決這場鬧劇,以後不管做什麼事情,都要離安平候府的人遠(yuǎn)遠(yuǎn)的。
他並不擔(dān)心打了朱宏彥會引來長孫無忌的怪罪,反正這是在安平候府,就算是把朱宏彥給打殘了,他也可以推脫是李豐在脅迫他如此。
反正今日之事,已然惹急了安平候,總得有人出來頂罪給個說法,而朱宏彥這個罪魁禍?zhǔn)祝瑹o疑就是最好的出氣對象,不把他拉出來,難道還要讓他孫某人出來頂缸不成?
很快,朱宏彥就被差役給擡著出了書房,就在當(dāng)院,將其扣在一張長凳之上,掄起兩根執(zhí)火杖,埋頭就打。
李豐滿滿意點(diǎn)頭,同時揮手將老富貴兒示意了一下,令老富貴兒去前院兒將朱良幾人帶到後院來,一同觀賞朱宏彥受刑。
“家主!”
“家主!”
“家主!”
看到朱宏彥竟然也在院中,還被人給死死地按在了長凳之上用木棍捶打著屁股,朱良、朱聰、朱亮三人幾乎同時失聲叫了出來。
哪怕被人給敲斷了雙腿,打折了兩條臂膀,三個人的臉上也沒有顯現(xiàn)過現(xiàn)在這般絕望的神色。
這怎麼可能?
家主可是趙國公的人,背景濃厚,素來都只有他懲治別人的份兒,他們何曾見過朱宏彥如此落魄的場面。
心上的信仰在崩塌,原本胸中憋著的那口氣似乎也在這一瞬間泄了個乾淨(jìng)。他們原還等著家主大發(fā)神威帶人衝過來救他們於水火,更想著事後也要將安平候還有候府中這些幫兇的四肢全部打斷。
現(xiàn)在,夢碎了。
三個人面若死灰,身子癱軟,猶如一攤爛泥。
“啪!”
“啪!”
“啪!”
執(zhí)火棍一替一下地敲打在朱宏彥的屁股上,聲聲入肉,光是聽聲音就知道打人的差役是下了狠手。
朱宏彥也算硬氣,別看他之前咋呼嚷嚷得厲害,真正捱打的時候,他反而安靜了下來,死命地咬著牙,哪怕臉上痛得都滲出了細(xì)汗,卻也強(qiáng)忍著不讓自己發(fā)出一絲聲音來。
隨後,那些跟安平候府簽訂好契約的佃農(nóng)也陸續(xù)被候府的下人給帶了過來,毫無意外,全都親眼目睹了朱宏彥被雍州府差役給痛揍的場面。
“咦?捱打的那個人看著怎麼那麼眼熟?”
“我去!那不是朱家的家主朱宏彥嗎!他竟然也被抓來了!”
原本,這些佃農(nóng)中有絕大多數(shù)都不認(rèn)得朱宏彥,不過,當(dāng)候府的下人特意向他們提起,以及個別曾見過朱宏彥面容的佃農(nóng)在一聲聲驚呼之後,所有的人也全都如朱良他們?nèi)齻€一樣,不可置信地看著院中正在受刑的那個人。
“朱氏的家主都被嚴(yán)懲了,這怎麼可能?!”
“不是說他們朱家背後有很大的靠山嗎,現(xiàn)在不是也一樣吃憋受罰?”
“還是東家最有本事,朱家再怎麼囂張又能怎樣,還不是一樣被東家給收拾得屁滾尿流?”
“……”
二十餘佃農(nóng)議論紛紛,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就在這短短的幾秒鐘時間內(nèi),竟一下就安穩(wěn)了下來,一個個昂著腦袋,面上與有榮焉。
他們這個新東家並不是外界傳言那般軟弱可欺,跟著這樣的東家?guī)只睿ㄈ徊粫軇e家的欺負(fù)!
三原朱家那麼牛逼都得服軟,看以後誰還敢再來威脅他們!
很多似他們這樣的小人物就是這樣,喜歡依附強(qiáng)者,主家強(qiáng),他們跟著也臉上有光,哪怕他們自己的身份地位都沒怎麼改變,但是在心態(tài)上,一種無形的優(yōu)越感就已悄然上身。
這就是李豐滿想要效果。
只要破除了三原朱家在這些佃農(nóng)心中的威懾,讓他們親眼看到安平候府打朱家家主如打?qū)O子一般,他們自然就不會再有怯意。
威逼、脅迫,永遠(yuǎn)都不如心甘情願,李豐滿就是要讓這些佃農(nóng)真正歸心,輕易地不敢生出叛變之心。
而且,李豐滿也需要借這些佃農(nóng)的眼睛與嘴巴,將今日之事傳回到三原去,在剩下那些佃農(nóng)的心中重新豎立安平候府的威嚴(yán),到時不用老富貴兒再去刻意徵召,餘下的那些佃農(nóng)就會主動過來投靠。
眼下看來,效果似乎還不錯。
李豐滿輕聲向王朝吩咐了一句:“捱打就要有捱打的樣子,不出聲怎麼能行?”
王朝瞬間會意,他真是越來越喜歡這個新東家了,真特麼壞!
彎身從旁邊的花壇裡揀了塊小石子,手指動力,照著朱宏彥的下巴使勁一彈,小石子帶著勁風(fēng),“嗖!”的一下就飛了出去。
“啊!”
驟然受襲,咬緊的牙關(guān)鬆動,瞬時便有殺豬一般的慘叫聲從朱宏彥的喉嚨裡破嗓而出,把周圍的人全都嚇了一跳。
佃農(nóng)們無有鄙夷地看向朱宏彥,這點(diǎn)兒痛都受不了,這個朱家主也不怎麼樣嘛。
“到底是大家戶的人,這細(xì)皮嫩肉的,怕疼一點(diǎn)兒也不奇怪,說實(shí)話,老子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大老爺被揍呢,今天可算是開了眼界!”
有人幸災(zāi)樂禍,看到朱宏彥這樣平日裡高高在上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的大人物受刑慘叫,心中倍感痛快。
惡人自有惡人磨,你朱家再厲害又怎麼樣,還不是一樣也有倒黴的時候?
二十棍很快打完,李豐滿揮手讓人將佃農(nóng)帶走,在孫亦然的陪同下,施然走到了朱宏彥的跟前。
“說說吧,你我本無仇怨,爲(wèi)何無故來尋我安平候府的麻煩?”
朱宏彥擡頭怒視著李豐滿,狠聲道:“自然是受我姐夫趙國公的指使,有本事你去找他的麻煩去啊,你敢嗎?!”
“冥頑不靈!”李豐滿憐憫地看了朱宏彥一眼,“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竟然還敢往趙國公的身上潑髒水,我是該說你傻呢,還是該說你傻呢?”
“孫大人!”李豐滿直起身來,轉(zhuǎn)身看向?qū)O亦然:“三原朱氏一族欺行霸市,囂張枉法,攪得當(dāng)?shù)孛裨狗序v,也是時候該好好的整治一下了,你說對嗎?”
孫亦然也同樣憐憫地看了朱宏彥一眼,決然道:“李縣候說得不錯,下官也早有此意!”
聽到二人的對話,朱宏彥瞬時慌得一批,驚聲高呼:“不!你們不能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