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皓略一楞之後,眼裡是一絲看好戲的微笑,卻是站著沒動。
冷顏只覺得那笑是輕蔑,是挑釁,是可惡的嘲笑。他以爲自己真不敢殺了他嗎?冷顏的手在慢慢地鬆開,箭,就要離弦……
那些黑龍騎被冷鋒佈置在校場的四周,都只能遠遠地看見他們?nèi)齻€人在場子裡的身影,誰也不會想到冷顏會對君皓突然發(fā)難。冷鋒正背對他們在整理射箭的東西。而君皓這樣子顯然根本不相信冷顏會動手,假如此刻這麼近的距離,一旦箭射出,他死定了。
“顏兒,你在幹什麼?”就在冷顏的手在將鬆未鬆之間,冷鋒一聲斷喝攔在了君皓前面。
冷顏忽然覺得心裡一鬆,頓時泄了氣,手垂了下來。
冷鋒和君皓也都長出一口氣。君皓拍拍冷鋒的肩:“你那麼大叫,把太子妃給嚇傻了。我們在玩呢,都是你大驚小怪,沒得玩了。”君皓一臉遺憾的表情,把冷鋒弄懵了,難道真是自己眼睛看花了?顏兒渾身突然散發(fā)出的殺氣也可以僞裝?可是顏兒沒有理由要殺君皓啊?冷鋒怎麼也猜不透其中的玄機,只能將疑惑裝在心裡。
冷顏這才感覺自己的貼身衣服在剛纔那一刻都汗溼了,繃緊的神經(jīng)一鬆弛下來,覺得人都有些虛脫。君皓走到她身邊親暱地摟了樓她的肩:“下次可別開這麼危險的玩笑,把我的大舅子都嚇壞了。萬一我這個太子在他眼皮子地下出了事,別說他的官職,就是小命肯定也保不住了。”
冷顏也只是摸到弓調(diào)試時,無意間對準了君皓,要殺掉他的念頭忽然就跳了出來。現(xiàn)在冷靜下來,心中也是後怕,那箭要真是射出去了,只是圖了自己的一時痛快,後果不堪設(shè)想。現(xiàn)在君皓這麼一暗示,原來首當其衝害的就是哥哥冷鋒。冷顏不得不慶幸自己的邪念被冷鋒一聲斷喝給驅(qū)趕跑了。
楞了一下後,冷顏也是強裝笑容對君皓說:“我就那麼沒分寸嗎?我習(xí)武的時間只比你長不會短,等下就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冷鋒見他們倆說說笑笑,真以爲自己是一時產(chǎn)生了錯覺,也就沒把這個事情放在心上,冷顏是自己的親妹妹,他沒有理由不相信她。
三人還是各取了三支箭,在規(guī)定的時間射完。冷鋒去查看結(jié)果;冷顏翹首張望;君皓則興致勃勃地直盯著冷顏瞧。
“你老看我?guī)致铮课矣植皇羌小!崩漕伆琢司┮谎邸?
“靶子有什麼好看的?反正我看不看,也改變不了結(jié)果。不如看看顏兒,比看什麼都高興。”君皓笑嘻嘻地說。
就在這時,冷鋒轉(zhuǎn)回來,神秘地問:“你們猜,這次比賽結(jié)果如何?”
君皓滿不在乎根本不問,冷顏是自信滿滿一副穩(wěn)操勝券的樣子。冷鋒看看這個,瞧瞧那個:“怎麼?你們都不關(guān)心結(jié)果?那還比賽做什麼?”
冷顏驕傲地揚起頭:“不是不關(guān)心結(jié)果,而是結(jié)果不用說我也知道。”
“那你倒說說看。”冷鋒笑道。
“還不是外甥打燈籠——照舅(舊),有人打人罵人不講理就樣樣能幹,這種要下苦功的事情可就沒法跟人比了。”雖然最近冷顏發(fā)現(xiàn)君皓的功夫和從前完全是兩樣,但她最拿手的就是射箭,絕不相信君皓在這個上面能勝的了自己。
“看來顏兒是很有自信能勝得過太子殿下了?”冷鋒看看他們倆依舊不變的神情說:“不過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冷顏更是得意:“不是這樣還能怎樣?”說完,她走到一邊取汗巾擦汗。趁這功夫,冷鋒悄悄對君皓說:“太子殿下,一個錯誤犯一次是偶然,如果再犯第二次,應(yīng)該怎麼說?”
君皓開心地說:“冷鋒,你可比顏兒差多了,一點都不好玩。什麼一次,兩次的,管他什麼說法,你沒見顏兒多高興。”
冷鋒先前看了靶子就懷疑君皓又一次把自己的箭射到了冷顏的靶子上是故意的,現(xiàn)在看來他的確是有意爲之,只爲博得冷顏開心。不過冷鋒的職責就是要保護君皓的安全,也要教君皓怎麼自保:“可是太子殿下必須牢記,在對敵時,這種錯誤是絕對不能犯的,那會要了自己的命。”
君皓正看著冷顏自我陶醉的笑著,聽到這話,不高興地扭頭對冷鋒說:“顏兒是本殿下的敵人嗎?她是太子妃,還是你的妹妹,這形容可是大大的不妥。”
冷鋒被君皓訓(xùn)斥了一頓,心情卻一直很好,看來太子殿下很是喜歡顏兒。不過,冷鋒心裡隱隱擔憂,不久的將來,當君皓身邊的女子不止冷顏一個的時候,他對顏兒還能有這般喜歡和維護嗎?而顏兒又會怎麼想怎麼做?
也許皇后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采取了沖喜,是真地用對了辦法,也或許是老天爺被她一片誠心感動,也許是大盛的國運不該如此衰敗……總之,這方式是立竿見影了。皇上在纏綿病榻多年後,居然奇蹟般地好轉(zhuǎn),身體雖然還很虛弱,但自冷東亭事件後一直昏睡的他神志卻是徹底清醒了。
皇后喜極而泣,一邊陪伴著皇上,一邊將君皓大婚的喜事告訴他,那些令人煩憂的事情卻是瞞了,隻字不提。皇上聞聽君皓夫妻關(guān)係融洽,十分高興:“朕也算對冷大將軍有所交代,辛苦皇后了。”
這下後宮可熱鬧了,當然這種熱鬧不是大街上車水馬龍的喧囂,而是一種不著痕跡的提醒和暗示。那些本已對皇上康復(fù)喪失了信心的妃嬪們,沒有想到皇上的病情會出現(xiàn)這麼大的轉(zhuǎn)機,紛紛又開始花上無數(shù)時間和心血精心裝扮,只盼望皇上能夠想起自己,一見天顏,運氣好的話,也許等皇上完全康復(fù)了,受到恩寵,生下一子半女,這宮中的歲月不就好過了?
可是皇上的身體恢復(fù)到一定的程度就停步不前了,上朝處理政務(wù)是完全不可能的,也就僅限於在他的寢宮裡被人攙扶著散散步。於是那些妃嬪們挖空心思無論以什麼理由來探望皇上,都被皇后客氣地打發(fā)回去,連皇上的一根頭髮都見不著。
按理說,妃嬪們應(yīng)該生皇后的氣纔對,可是皇后平素賢良大度,各人都或多或少受過她的幫助和恩惠,再加上太子一日日長大,多少也是一種威懾。所以妃嬪們沒有什麼人敢說皇后的不是,倒是把矛頭指向了黎貴妃。
因爲黎貴妃是除了皇后以外,唯一一個現(xiàn)在可以自由出入皇宮見到皇上的妃子。不過她也不是皇后給了特權(quán),而且這次黎貴妃出人意料的安靜,並沒有象別的妃嬪一樣去討好皇后,或者是哭哭啼啼地做出一副苦主的樣子博取皇后同情,達到見皇上一面的目地。她能見到皇上憑的是別人無法比擬的條件——母憑子貴。
皇上實在清閒,自然就會想起自己親近的人來,於是首先就召見了幾個皇子。君皓在皇上面前表現(xiàn)出太子和兄長應(yīng)有的風範,皇上很是滿意,誇讚了他一番,把他從個頑皮皇子轉(zhuǎn)變成合格太子的原因歸結(jié)於大婚使他成長。君卓的氣色看起來比從前要好了許多,也令皇上十分安慰。
看到君曜喊“父皇”時,是皇上最激動的時刻,他病倒前最後見到君曜時,這個胖乎乎的五皇子還不會說話,轉(zhuǎn)眼都好幾歲能說會道了。那天皇上單獨留下君曜在自己寢宮裡玩了一下午。君曜雖然才幾歲,卻是聰明伶俐,那些童言稚語逗得皇上笑聲不斷:“曜兒,父皇病倒的時候,你才那麼一點點小,怎麼就會記得父皇的樣子,一點都不覺得陌生呢?”皇上驚奇地問。
“是母妃每天都給曜兒說父皇的故事,看父皇的畫像,所以曜兒天天都有父皇陪,當然不會忘記啦。”君曜邊說邊天真地用那肥肥的小手指頭去抓皇上的手指頭玩,那模樣任誰見了都覺得可愛。
就是他這麼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令皇上想起了那個病前幾乎形影不離的美豔身影和往昔無數(shù)恩愛的日子:“曜兒的母妃現(xiàn)在好嗎?”
君曜依舊玩著手指頭,頭也不擡地說:“不好,母妃不乖,天天都偷偷哭。”
“爲什麼呢?”皇上驚訝地問。
“父皇,你爲什麼都不去百花宮看曜兒?母妃說只有父皇最疼她和曜兒,所以都沒有人去那裡找母妃說話,也沒有人陪曜兒玩。”君曜說著嘟起小嘴,一臉不開心的樣子。
皇上聽了不覺心裡一酸,當初自己太寵黎貴妃,導(dǎo)致她在宮中招妒受到排擠,纔會在自己無力保護她的時候,守著幼子熬過那麼多孤單不易的歲月。而君皓和君卓畢竟是親兄弟,與君曜年歲相差又大,玩不到一起倒是可以理解。總之皇上覺得自己虧欠了黎貴妃,一定要好好地補償她們母子。
於是黎貴妃成了皇上唯一欽點可以進寢宮去陪伴他的妃嬪。每天,那些望眼欲穿的妃嬪們都能看到或者聽到黎貴妃帶了君曜皇子在去往皇上寢宮的路上。而皇后要掌管宮中事務(wù),黎貴妃這一來,她陪皇上的時間就逐漸被黎貴妃代替,因爲皇上總是很體恤皇后忙碌,要皇后多多休息,他有黎貴妃陪伴就可以了。
於是,黎貴妃那被大家冷落了許久的百花宮又日漸熱鬧起來。無非都是些不太受寵的妃嬪們表面巴結(jié)奉承,背地卻是眼紅妒忌,暗罵黎貴妃手段高明,幾歲的孩子都能利用來當成接近皇上的工具。可是,人家的肚子爭氣,生得出皇子來,除了皇后誰還能跟她比?
除了君曜外,還有個人是皇上特別感興趣,非見不可的。但是他遲遲沒有召見,只爲了能將身體調(diào)理到一種比較好點的狀態(tài)再見面,那一天很快就到來了。
一個暖陽高照的清晨,冷顏又穿上了極爲繁複和華麗的宮裝,與君皓來到了皇上的寢宮,第一次見到了當今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