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純殺成元帝，姬令德害荀易。

如果兩者反過來，或許相信的人會多些，但是弘財帝君說的可能性，讓其他幾位帝君聽後，都露出震驚之色。

兩位老祖宗不是相互暗算對方的後裔，而是對自己的後人下手？他們瘋了？

但元劫天尊含笑說：“不錯，正是如此。這大周百年國運，正是這兩位開國者之間的鬥法。甚至成元帝和荀易二人的誕生，以及他們之間的聯繫，都跟二人有關。”

天尊也是成爲無上神人後，才察覺到大周之中的這股暗流。

所謂針對荀家的鬼火組織，如果沒有李純在背後默許，怎麼可能於大周紮根？

而荀易身懷聖人之心誕生，爲什麼不是其他器官，不是眼睛，不是耳朵，非要是一枚聖人之心？

“荀易的聖人心，其實從一開始就不是給他用。而是爲成元帝做準備？”妙司命醒悟過來：“難怪這對錶叔侄的血型匹配，這背後是姬令德在搗鬼？”

姬令德專修生死造化之術，生命譜是他最擅長的領域之一。莫說同族有血緣的血親，就算是不同種族之間，他都有辦法融血。

“荀家沉寂百年，需要一位神主天神來挽回命運。但哪怕荀易身懷聖人之心，也未必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短短數十年之間成爲天神。因此，姬令德想出一個取巧的辦法。他有絕對的信心，讓荀易成神。”

理順到這，再笨的神靈也明白了，諸神皆作恍然大悟之色：“萬民祭祀，挖心救人？”

世人都以爲，荀易身懷聖人之心，有望天神之道，是荀家的希望，聖人之心不容有失，那是荀易的一部分，是根基所在。但姬令德另闢蹊徑，從一開始祈願荀易誕生時，這顆聖人之心就是爲成元帝準備的。

讓成元帝利用聖人之心成就一代聖王，這纔是茂公的想法。而同時，荀易因爲救助成元帝，冥冥中分潤成元帝的氣運，再加上成元帝未來對他的補償，足以吸收大周龍氣，一口氣蛻變爲天神，進行死後復活的大計。

起死回生，一直以來都是世界上最能彰顯神話與奇蹟的事情。

姬令德準備讓荀易起死回生，謀取這個神話事蹟所相關的“生死”“造化”神職。換言之，哪怕荀易這輩子不修煉，一直作爲凡人庸庸碌碌，甚至當一個混吃等死的米蟲。姬令德都有辦法把他推上天神寶座。

“說到底，成元帝身上的血脈更偏向軒轅家。姬令德這是要截胡龍族的天命，將人道天命重新歸入軒轅一脈。而他能借助這一機遇培養兩位天神，甚至更高潛力的後人。”元劫天尊笑道：“他算盤打得很精明。奈何李純也非愚鈍之人，荀易七歲那年的事情，咱們都清楚是天界龍神所爲。但你們想想，李純和姬令德好巧不巧在那個時候去魔淵，背後是那麼簡單嗎？”

雖然大家都把懷疑的目光放在天界龍神身上，但李純這個開國之主要說不知情，那纔是怪事。

“李純這麼做，是爲了將聖人心送走，避免成元帝未來成爲新的聖王？”

對於成元帝，諸神知道這是一位賢明的皇帝。而且他所學的功法，並非龍族的秘術，反而是軒轅家的王神秘典。姬令德這種做法，無疑是希望成元帝日後能以軒轅王神的身份奪取天命，將大周國扭轉爲軒轅之國。

但這一切，在荀易七歲那年被李純打斷。

“不過有一件他們倆都沒料到的事情。姬令德在未來，肯定準備讓荀易起死回生的秘術，這正是他的底氣所在。就算是當初他被迫跟李純離去，也因爲這種秘術的關係毫不擔心。不過最終，這個秘術並沒有生效。反而是荀易早先結下的善緣，從棲族借來聖靈石復活。這樣一來，姬令德的計劃隨之暫時停工。直到荀易重新以凡人的姿態補全心臟。”

“照這麼說，這佈局時間可就長了。從荀易出生，不，到成元帝的出生並且過繼明宗這一支，甚至當年的那一場大叛亂背後，也都是姬令德的手筆？”

“大周百年風雨波瀾，都在這對搭檔掌中流轉。那場大亂背後，是李純和姬令德的上一次交鋒。姬令德選定的王族繼承人在大亂中被殺。他果斷止損，推動明宗的那個孽子將其他繼承人一併剷除，讓瑞王的小兒子來繼承大統。因此瑞王妃是荀家嫡女，從這時候起，李周皇族的血統更偏向於軒轅家。”

“但李純下手更狠，主動斷去大周天命。所謂兩週之亂，乃至成元帝的壽命勾銷，全都是他乾的。”

……

“是大周祖神？高祖皇帝？鬼王是在跟他結盟？”嬴琇和幽燕郡主看到鬼王宮，拜見大周鬼王。

鬼王和幽燕郡主皆是古趙遺民，他見到嬴琇後，索性把一切說開。

“沒錯，李純不想大周存在下去，他主動滅殺成元帝，想要削了大周天命。說來，他上一次派使者前來，正是荀易被勾魂入地府，你闖入地府的時候。”

嬴琇猛然想起幾年前的中元節，自己下地府救人。那時候在鬼王宮的確有點蛛絲馬跡，彷彿有人提前來過。

“但鬼王您說，高祖皇帝想要斬斷自家根基……這……這太難以置信了。”

一位王神，斬斷自家根基，主動讓自己的王庭破敗，這是瘋了嗎？

“斬斷根基，不意味著他無法從新朝謀取氣運。只要新朝承認大周的地位，並且尊奉他爲祖神即可。”

幽燕郡主搖了搖頭：“怎麼可能。即便是咱們當年和大周訂約，才僅僅拿到幽冥之權，無法涉及陽世。而且，這權利也隨著趙國建立而消失。”

“劉家？”嬴琇心中一突，她猛然想到成元帝留在外頭的私生女。那私生女如今被封縣主，撫養一個擁有潛龍命格的兒子。甚至這個兒子就在晴隆城居住，由不得她不多想。

“不錯，這個孩子正是李純的佈局。說來，劉迅一家和荀家關係不錯，又跟瑞王府有舊。因此，當劉家崛起後，不會折損李周和柏荀兩家的根基。難爲他這祖神有心了。一方面想要斬自家天命，另一方面還要把各大世家的根基一併保留。哼……也虧他有這份心思和佈局。”

聽鬼王話語，依稀間有種對李純的敬佩之情。

嬴琇神色古怪：“您的意思，他斬天命反而是一件好事？”

“是不是好事不知道，畢竟我不是那兩位當事人，不清楚他們的想法。恐怕唯有他們彼此才最清楚彼此吧？他們之間的暗鬥持續一百年，這次荀易的遭遇，也不過是二人鬥法的一次小高潮。”

“那鬼王可知道，天祖大人到底準備怎麼對易哥？”

“按照茂公的預定，應該是將聖人心轉給成元帝，以此破李純的局，將大周天命拿在手中，繼續延續下去。至於荀易嘛，無心又不會死。反而是另一種生命的開始。”

起死回生，從凡體轉變爲神體，這是超凡入聖的最後一步。

凡人的死亡，神靈的開始，是姬令德最初爲荀易安排的道路。所謂聖人證道？那就是迷惑龍族的幌子。

然而，目前事情突發。且不論荀易身上的詛咒以及他心臟早已經不是聖人之心，單純軒轅家和龍族在背後推手，也讓這一場大亂平添三分變數。

……

福神殿中，諸神漸漸理順這場大變的情況。

“說到底，這本就是大周兩個開國者佈置的局。但是被龍族和軒轅家利用。龍族要挖出荀易的心臟將他害死。而軒轅家要藉助血龍帝的力量，解開那個荒誕無稽的詛咒。但是，他們就不怕荀易回頭復活找他們麻煩？”

的確，荀易就算舍了這具人間化身，他還有其他按幾個化身在。到時候遷怒天地，各方都逃不了好。

“龍族莫非還有什麼法子來針對他？”

諸神發散思維，突然弘喜帝君打破平靜，猶猶豫豫說：“難道是列聖？”

列聖，王神們所掌控的一種封神之術。利用萬民願力和人道龍氣，將一個死去的人列爲“聖者”復活。

若有靈魂，可視作完全的復活。但絕大多數用列聖之法復活，都是鎖住本人的意識，讓他成爲王朝的傀儡。

“列聖嗎？姬令德當初也是列聖。不也沒有一丁點的影響？”

“還是有影響的。姬令德畢竟是特例，是他的妻子施展上古密咒，用自己的性命作交換，將他的靈魂保留下來。”

當年通天峰上，姬令德被天誅而死。荀家的當家主母，也就是荀易的天祖母用自己的性命作爲交換，勉強將姬令德的魂魄留下。

“這種從上古天凰帝紀傳下的密咒，完全是一命換一命的法子。我不認爲，會有人爲荀易施展這種秘術。再說了，會這種密咒的人又有幾個？其中一個施法條件，就是女子之身。”

這是唯有女神才能施展的密咒。

“那麼，如果荀易被列聖之後，會被龍族控制，成爲龍族的傀儡？”

“別忘了，他在第四平行宇宙的投影就被扣在龍族手中，這時候怎麼可能不用？到時候，整個人的思維被龍族修改，完完全全成爲龍族的打手。這纔是龍族所期望，最完美的結局吧？”說著，弘安帝君面前用奶提子壘出一座小塔，然後將最核心的一枚提子吃了，頓時整個塔散開。奶提子散落一桌。

“沒有最核心的根源，幾個化身不是任人揉捏嗎？”

神靈是一個集合，別管你擁有多少化身，只要把你最核心的本質污染或者毀滅。哪怕是化身都在，重新進行構成，但全新的姿態還是你嗎？

這正是神靈換代的本質。真正標記每一位神靈的本質，正是他們最初的人生經歷和誕生神話。當神靈死亡，就算神號還在，重新孕育全新的神聖，哪怕模樣一模一樣，但那也不是本人。

荀易從柏山荀家誕生，至今二十歲，他擁有天官神號，是泰乙界之主。從他的人生中分離出去的，是屬於他的化身。是以他爲原典而存在的諸多分支。

但如果原典被人修改，那會怎麼樣呢？

昔年玄女天尊合入祖炁，其作爲原點的誕生神話，反而成爲天尊化身之一，讓她的本我受到影響。

如果荀易的本體被列聖，本身的神話原典成爲大周護法聖人之一。連帶那些化身都會被牽連下來。

龍族僅僅針對幽元道君、慈航道君等化身。但他們卻不知道，他們這誤打誤撞的行爲直接撞大彩，如果真能扭曲荀易的本質，在荀易反抗之前讓他成爲龍族的傀儡。龍族能得到一位上帝化身。

列聖，這是龍族針對荀易的最終殺招。

“不過，或許軒轅家也需要這種列聖的法子。”默默不吭聲的瘟君開口了：“龍族用列聖之法將荀易製作爲傀儡。軒轅家肯定要搶回他的魂魄，但如果在這段時間內，稍微讓魂魄有一點損傷，抹去他曾經的記憶在軒轅家復活呢？”

軒轅家不會害荀易，唯一對他動手腳的地方，就是荀易和嬴琇的婚事。

“讓他失憶，然後斷了兩人的姻緣？”弘喜帝君頓時大怒：“軒轅家居然敢破壞天定姻緣！”

其他神靈倒沒有他這麼憤怒，他們把整件事理順後，妙司命說：“既然一切都清楚。那麼，咱們也該活動下了。福神一脈的後輩，正好趁機拉攏過來，讓他知道知道，誰纔是真正的親人。”

元劫天尊點了點頭：“五龍殿的封鎖難以打破。但若是集合我等諸福神乃至歷代上帝的力量，能破開一道口子，送進去一縷神念跟荀易交流。到時候，聯合荀易破劫。”

妙司命，弘壽、弘財、弘祿、弘安、弘喜、瘟君七位福神帝君聯手，一片福德紫氣洶涌澎湃，連通至上九天的祥雲瑞海。

雲海深處的一座座上帝天宮齊齊放光。

福神一脈有八代福德上帝，七位帝君各自取來一件上帝信物。而元劫天尊則拿來炎帝陛下的聖物，八人齊齊動手，將一縷淡若煙雲的玄氣打入龍城。

以這縷煙雲作標記，七位上帝虛影環繞炎帝法相，齊齊擡手對龍城五龍殿一指。

轟——

僅僅是一指，便劈開龍城外圍的風暴封鎖。

“福神一系？諸位高居九重雲霄，享無邊極樂。這人龍之爭，你們這些清淨福德之神，何必摻和進來？”笑聲迴盪起來，玉光一閃而逝，將幾位帝君同時重創。

元劫天尊忽然色變：“奕妃？”

是啊，幾位龍帝暗算荀易，這位天之龍妃又豈會坐視不理？

“其他四帝鎮守五龍殿，而奕妃來暗算救人之人？”元劫天尊不假思索，加大法力操控炎帝法相準備第二擊。

其他幾位帝君有樣學樣，一個個咬牙忍著傷勢，祭起七大上帝法相。

然而在衆神都沒有察覺之際，有一道玄光悄然溜入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