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瑤, 你首先得搞清楚傅將軍意欲何爲(wèi)?!?
我抹了一把眼淚,看著葉冉一臉嚴(yán)肅的樣子,也認(rèn)真回道:“他目前就是想讓我嫁人?!?
……
葉冉腳底一虛, 扶了一把牆:“你、你說什麼?”
“我大哥想讓我嫁人, 立刻, 馬上。而且連人選都幫我定好了, 就是慕容恪?!?
話音剛落, 我彷彿能感覺到昏迷中的謹(jǐn)兒狠狠抽搐了一番。
“瘋了,簡直是瘋了!傅將軍還真有自信,他一手搞垮了慕家, 現(xiàn)在拉攏慕容恪,他不覺得太遲了麼?”
沉默良久的蕭八突然笑著出聲兒:“可是開出的條件實在是誘人?!?
我懶得管她, 問葉冉道:“你也覺得我大哥是在拉攏慕容?。克幌蜃载?fù)得很, 慕容恪得有怎樣的能耐, 他纔不得不去拉攏?”
“傅將軍也許在十三年前遭受了很大的打擊,他這次回來, 稍微有些政治頭腦的人都能看得出,他不是回來勤王的,也不是所謂爲(wèi)了匡扶幼主的,而是奪權(quán)。奪權(quán)的話,第一個要湊齊的就是六令, 即玄龍令, 左右伏虎令, 朱雀令, 青玉令, 星月令。也就是說要簡介掌控除了皇族蕭家以外的五家族。季家很早就被慕御史控制了,傅家就是自己的家族, 世襲左令伏虎,阿瑤你代掌玄龍已經(jīng)不是秘密。朱雀掌握在容家手裡,容太傅是傅將軍的授業(yè)恩師,青玉遺失,摘星閣從來只效命皇族,所以眼下最要緊的,就是慕容恪的態(tài)度。只要慕御史合作,那麼六令起碼一半以上就掌握在了他的手裡。”
這話雖然說得直白難聽,但是不可否認(rèn),很有道理。
我喃喃:“可是右伏虎令,現(xiàn)在在孟卿九手裡?!?
不等他們接話,我又繼續(xù)道:“而且我進宮當(dāng)晚,我爹也給了我一枚。莫說真假難辨了,似乎連我爹都不和我大哥齊心的?!?
這又叫人犯困了,我爹佞臣的名聲已經(jīng)無人不知了,現(xiàn)在卻要來個大逆轉(zhuǎn)麼?
葉冉沉思道:“阿瑤,你預(yù)備怎麼辦?”
“明日早朝,一定有一番天翻地覆的變化。咱們就且看著我大哥一步一步的動向,再做決定吧?!?
若是他謀朝篡位,還要累及親眷,那我自然不會和他爲(wèi)伍,大胤的氣數(shù)要是註定到了頭,我自然會交出玄龍令。那麼任誰爲(wèi)政,只要不是生靈塗炭,我也就不算對不起蒼生了吧。
“謹(jǐn)兒的傷如何了?她大概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並不敢驚動太醫(yī),只是做了簡單的處理,但是應(yīng)該性命無虞。我會派承歡在這邊看著,她向來穩(wěn)重,等她醒了,我們或許會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想到的舒太嬪,問道:“玉堂軒的那位呢?”
“說來也奇,等想到的時候,已經(jīng)被舒媛給帶走了?!?
舒媛。我眉心一簇,不明瞭的地方是在是太多了。
“冉冉,你覺得我大哥會把後宮之尊的位置現(xiàn)在交給你麼?”
葉冉溫和一笑:“皇后現(xiàn)在他一定不會給我,不過鳳印的話,阿瑤,你要是少了我的,你以後會麻煩很多哦?!?
果然還是沒看錯她,葉冉看似柔弱,卻是一把能殺人於無形的利劍,而對我而言,最大的慶幸就是,這把利劍現(xiàn)在與我同心。
我不用懷疑她的忠誠,雖然她貌似在文貴太妃膝下長大,可是鮮少有人知道,當(dāng)初文貴太妃接她進宮來的目的,其實就是如同一個人質(zhì)。
就連看上去無法無天的蕭八,她的生母,其實也姓葉。慕氏掌控了兩個有葉氏血脈的孩子,也掩蓋不了她當(dāng)年對葉妃的殺孽,而那場殺孽的背後,暴露了她全部的野心。
慕氏絕對沒想到,真相有一天還會被揭開,在她自以爲(wèi)兒女雙全的時候,在她忽略了青雀已然成鳳的事情,兩姐妹必然要對她一擊致死。
商議妥當(dāng),我們便自往臨華殿去,阿煙的失魂落魄倒在我意料之外,我覺得她受了這麼大的打擊,接受起來困難也是難免的,也就隨她去了。
忠烈將軍傅恆歸來的第一個早朝來得格外隆重,與其說是早朝,不如說是一場皇室宗親與肱骨大臣的見面會,就差一人端一張矮幾在擺上幾個小菜互相碰杯了。
蕭煜鐵青著臉坐在御座上,我在右手邊坐下,下手是蕭八和阿煙並幾個太妃和未嫁的公主。
朝堂上的局勢明顯有了變化,我爹未曾出現(xiàn),慕容恪面無表情,他的身後基本上已經(jīng)沒了什麼跟從的人。孟卿九未到,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眉目清秀溫和的少年,他的身後第一個跟著的就是上回那個薄正延。
我暗忖,那個少年八成就是容太傅家的公子容靖安了。
當(dāng)然,獨領(lǐng)風(fēng)騷的無疑是跟著一羣武將的我大哥了。
“慕家罪不容誅,慕御史大義滅親,忠義可嘉,還請皇上賜以封賞?!?
蕭煜一挑眉,冷冷道:“大義滅親,忠義可嘉?”
我看向殿下那個少年,揚聲道:“容先生,孟首輔爲(wèi)何沒有來朝堂之上?”
“回稟太后娘娘,孟首輔重傷未愈?!?
蕭煜冷笑一聲:“哦,重傷?傅將軍,怎麼昨日的平叛,將軍還有人的功績是隱瞞未報的?”
“末將……”
“將軍在功勞簿上,當(dāng)然不能忘了給孟首輔記上一筆。慕御史我倒是不知,不過昨日哀家遇襲,刺客個個都是奪命的陣勢,要不是孟首輔,哀家可不能活著在這裡見衆(zhòng)卿家了?!?
我大哥沉聲道:“末將惶恐?!?
我心下納罕,今兒怎麼如此客氣?不提嫁人的事情,難道是預(yù)備私下給我打包遞過去麼?
正瞎想著,我大哥身後猛地竄出來一員武將,粗聲道:“末將有本奏!”
“愛卿有何本奏?”
“微臣懇請皇上和太后娘娘對傅將軍十三年前所受冤案給予寬慰!”
呵,等在這兒呢。
蕭煜沉下臉來:“何來冤案之說?傅將軍是在班師回朝的途中遇刺的,這麼多年,既然性命無虞,卻不回來爲(wèi)朝廷效忠,眼見慕氏掌權(quán)動亂,朕深陷水火,一個忠義之臣,這些年都去做什麼了?”
“皇上!”
“朕還未向你問責(zé),你卻和朕求其封賞來了?哼?!?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我大哥不怒反笑:“是末將愚昧,原來陛下已經(jīng)能夠獨當(dāng)一面了。”
蕭煜輕哼一聲:“將軍謬讚。”
……
一笑過後,他驟然擰起眉,冷冷道:“既然皇上已經(jīng)用不了末將了,那末將只有歸隱山林,永不問政了?!?
話畢,武將們簡直炸開了鍋,排著隊要求不幹了。
“末將也請歸隱!”
“末將也是!”
“嘉峪關(guān)守將請求解甲歸田!”
……
蕭煜幾乎是從坐椅上跳了起來,漲紅臉怒斥道:“你們,你們還反了不是!”
“皇上!”
我斥住了他,轉(zhuǎn)眼向我大哥賠笑:“既然傅將軍欲請辭,那麼解甲歸田也不失爲(wèi)一種保全。將軍已經(jīng)十幾年未曾從政,怕是也生疏了。只是不知道,這歸隱,是帶著舊部呢,還是帶著整個大胤的軍隊核心呢?”
這下武將都跟雷劈過似的,愣著不說話了,我大哥瞧了我好一會兒,一時朗聲大笑:“太后娘娘覺得呢?”
我跟著賠笑:“自然是解甲歸田一說當(dāng)玩笑,盡餘生,繼續(xù)爲(wèi)朝廷效力了?;噬虾桶Ъ沂畮啄晁寄顚④?,這不,一個玩笑,將軍果然是不和我們生疏的?!?
說著我給蕭煜遞了一個眼神兒,他極爲(wèi)不甘心道:“母后說的對?!?
他風(fēng)輕雲(yún)淡那麼一笑:“還好末將經(jīng)得起玩笑。”
一時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尷尬咧個嘴,沒什麼話說。
但是這種狀態(tài)並未維持多久,就被打亂了,打亂沉默的,是一個品級低得毫無存在感的小官兒。
“啓奏陛下,微臣有句肺腑忠言!”
“噗——”
蕭八那“噗嗤”一聲嗤笑基本上就在朝堂內(nèi)迴盪開來了,蕭煜瞪了她一眼,不耐煩道:“愛卿有什麼話?”
“自先帝駕崩後,朝綱不振,國本不興,輔政的慕御史和孟首輔非但未有建樹,還差點因爲(wèi)失察而釀成逼宮奪位的慘劇。臣以爲(wèi),孟首輔和慕御史難當(dāng)大任,應(yīng)該推選傅將軍輔政!“
我:“......”
我抽死他個死走狗!
我大哥旋即一笑,拱手道:“非也。末將乃一介武夫,未能堪當(dāng)大任。末將私心以爲(wèi),比起孟首輔的魯莽,慕御史的沉穩(wěn)更爲(wèi)可貴。故末將爲(wèi)慕御史請封賞。”
慕容恪依舊是一臉波瀾不驚的表情,我卻越來越坐不住了。
“罪妃慕氏與玳王的謀逆之案尚有疑點,慕御史作爲(wèi)慕氏族人,免去連坐之罪已是天大的恩賜,這個時候戲行賞,恐怕……”
大哥毫不留情打斷蕭煜,繼續(xù)含笑望著我:“太后娘娘怎麼看?”
“我……”
我悶下去頭,瞬間氣焰全無。
我可憐的孟卿九今天還要繼續(xù)吃藥啊,我能怎麼看?我就是個瞎子,你們自己看著辦好了。
“哀家覺得甚妥?!?
蕭煜:“……”
“既然太后都無異議了,那就著禮部擬定官位品級吧。陛下立後的事情又當(dāng)如何?”
“朕……”
“末將覺得,葉沉將軍的女兒甚好。可是如今朝政不穩(wěn),皇家又歷家醜,實在不易實行大婚典禮大肆喜慶。所以末將私心以爲(wèi),先立爲(wèi)貴妃,代掌六宮鳳印,來日再冊,也不爲(wèi)遲?!?
他這一說,蕭煜倒是大喜。面色終於緩了一緩。
原本裝模作樣到這裡也就算了,趁他還沒提要把太后嫁出去這樣的醜事兒,我琢磨著趕緊退朝安生,不承想,那個提了孟卿九的溫婉男子突然開了口。
“啓奏陛下,太后娘娘?!?
我一愣,卻瞟見阿煙的臉色已經(jīng)慘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