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壓制那麼多年的南鐵匠營，除了百年前有一位副司匠外，就再沒出過什麼像樣的人物了。
這次趙巖魁奪得魁首，便可升任副司匠，對南鐵匠營來說，是真正揚眉吐氣的時刻。
所有人都在歡呼雀躍，興奮到幾近癲狂。
鐵匠們沒有太多的追求，所思所想，無非是日子好過些，能讓人瞧得起一些罷了。
但無論趙巖魁還是其他人，都第一時間圍攏在江林身邊。
看著這個與自己一般魁梧的少年，趙巖魁擡起雙手，重重拍在江林的肩膀上。
他已經很久沒這樣做了。
“以後的南鐵匠營……”
“交給你了。”
江林只是個學徒，雖說奪得學徒頭名，卻還沒有鑄造司的正式官文宣告。
就算宣告過後，他也只不過是個鐵匠。
可趙巖魁說把南鐵匠營交給他，卻無人反對，只滿臉興奮，眼中更充滿期待。
他們都知道，趙巖魁能奪得魁首，自身技藝只佔了小部分，更多的是因爲江林。
沒有他煅燒生鐵，再給趙巖魁五十年，也難以用凡鐵打造出下七品的兵器！
如今趙巖魁即將升任副司匠，南鐵匠營又有江林這麼個妖孽，以後的日子得多好過，實在難以想象。
俞茂明和袁高蒿等司匠走了過來，先對趙巖魁拱手道：“恭喜趙師傅，以後也是司匠了，鑄造司的事情，可要再多承擔些。”
“這是自然。”趙巖魁猶豫了下，又道：“司匠大人，屬下想保薦江林爲大師傅，不知可否？”
俞茂明微微搖頭，道：“鑄造司的規矩你是知道的，從大師傅開始，都需有人蔘報，經過技藝比試決出人選。江林的技藝雖已爐火純青，但規矩就是規矩。”
江林的技藝，已經得到所有人認可，就算擔當大師傅一職，也無人覺得不妥。
但俞茂明所說的規矩，也是有的。
雖說鐵匠營分爲東西南北，但競爭大師傅一職，並不限於本營人選。
像董鬆昌，就是從北鐵匠營調過來的外來戶。
當然了，他這種人少之又少，大部分人都不願意離開熟悉的地方。
閆天榮之所以想扶持個更聽話的人，和俞茂明分庭抗禮，也正因爲這位老司匠太講規矩。
明明可以做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無人反對，可他偏偏守著那點規矩不願去做。
趙巖魁也清楚這一點，目光中露有惋惜之色。
每年的大師傅參報比試，都要等到開年後，眼下還有好幾個月呢。
若能直接晉升，等於給江林節省了好幾個月的時間。
俞茂明又看向江林，目中露出讚許之色，道：“你很不錯，來年南鐵匠營大師傅，當有你的位置。”
這已經算提前內定了，江林滿臉謙遜，道：“還有許多要學習的地方。”
俞茂明點點頭，對趙巖魁和江林道：“你們二人隨我來，去面見司務大人。”
人羣中分開一條路，在俞茂明的帶領下，兩人緊跟其後朝著考驗場最前方行去。
一路來到東鐵匠營的區域，鐵匠們目光復雜的看著趙巖魁。
有人滿臉羨慕之色，也有人滿心怨氣難抒。
本以爲今年副司匠一職，已經板上釘釘的事情，卻沒想到趙巖魁異軍突起，殺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直到此刻，袁丙奇也剛剛緩過來勁。
看著一步步走來的趙巖魁，在即將經過自己身邊時，袁丙奇忽然側跨一步將他攔住。
俞茂明也停住步子，轉頭看去。
“袁師傅！”有東鐵匠營的人驚呼出聲，生怕袁丙奇一時衝動做什麼不規矩的事情。
袁丙奇沒有理會那人，只盯著趙巖魁，咬牙問道：“你怎麼做到的？”
“伱說那把兵器？”趙巖魁絲毫沒有掩飾的打算，露出自豪的笑容：“因爲是江林燒的火。”
袁丙奇目露疑惑，視線轉而看向江林。
魁梧的少年身姿挺拔，絲毫沒有因爲諸多視線集中而露怯，如此淡然處世的風範，一點也不像剛進鐵匠營兩個月的學徒。
趙巖魁呵呵笑著，走上前拍拍袁丙奇的肩膀：“你沒有輸給我，但又輸給了我。”
謎語人一樣的話語，不等袁丙奇想明白，三人已經繼續前行，很快便被合攏的人羣遮掩了身形。
站在袁丙奇身邊的鐵匠，滿臉憤憤不平：“這個趙巖魁，贏了就贏了，說什麼怪話在這噁心人！”
袁丙奇沒有接話，只站在原地，不斷念叨著趙巖魁說的話。
“你沒有輸給我，但又輸給了我。”
到底什麼意思？
他不認爲趙巖魁是在故意噁心人，所以沒輸又輸了，自己到底輸在哪？
此時的俞茂明已經帶著趙巖魁和江林來到臺前，閆天榮笑呵呵的主動走下來，伸出手扶起要跪拜的趙巖魁。
“都是自己人，無需多禮。”閆天榮並沒有多看江林，只扶著趙巖魁上下一番打量後，讚歎道：“難怪能奪得魁首，這架勢很是不凡，來來來，這是給你的賞賜。”
一直沒吭聲，身著九品官服的副司務齊明飛上前一步，將一堆東西奉上。
白銀三百兩，道門虎魄丹一顆，氣血丹三顆，下七品鐵器一件。
趙巖魁看的心中一喜，連忙拱手道：“多謝司務大人賞賜。”
“哎，這可不是本官賞給你，而是鑄造司對鐵匠魁首的獎賞。”說著，閆天榮又從懷中摸出一枚鐵質令牌，笑道：“這也是你的，今後你就是鑄造司的副司匠之一了。”
那令牌上刻著一個繁複的“匠”字，質地不凡，怕是也已經達到入品的品級。
趙巖魁接過來，縱然已經提前做足了心理準備，此刻仍難掩內心激盪。
副司匠，大部分鐵匠一生的最頂峰，他達到了。
這時，閆天榮纔看向江林，笑呵呵的道：“小小年紀，卻甘願捨棄百兩白銀，只爲給師父助陣，其心可嘉。說罷，你想要什麼賞賜？”
趙巖魁聽的心裡一動，連忙轉身對江林使眼色，此刻若提出再要一顆虎魄丹也未嘗不可。
即便沒有虎魄丹，多要幾顆氣血丹也行。
然而江林卻拱手低頭，聲音沉穩：“回司務大人的話，爲師助陣乃應盡之事。若司務大人要賞，只求能讓師傅在南鐵匠營再多住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