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豪雨過,次日豔陽天。
西巷府的清晨比以往時間更加寧靜。不料,一聲哀嚎刺破驚了枝頭的鳥,撲棱兩下翅膀飛了出去。
“王旭啊,你怎麼能做這種事情啊!”
“岳父大人,我,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
“別叫我岳父大人,我不會將女兒嫁給 你這樣的人。”
“嶽,不,姚員外,你要聽我解釋。”
“這還有什麼好解釋的,要不是我家小廝撞見你與其他女子廝混,我到現在還被矇在鼓裡,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牀上男子的長袍與女子的芙蓉羅裙凌亂的混在一起,一玲瓏女子緊緊靠在牆邊,雙手緊攥雲被,試圖最大限度地遮住自己的玉體,但那肩頭如雪的肌膚還是若隱若現地暴露在空氣中,一雙眼中盡是羞赧與驚慌,泛著絲絲淚光,仔細看,倒也還是個美人。
而被叫做王旭的男人一絲不掛的跪在牀板上,僅用那平時華麗無常的廣袍一角遮住私密的部位,一個勁地給對面氣得鬍鬚都在抖的姚員外低頭認罪。
“早就聽說知府大人的兒子是個花花腸子,我當初還不信,如今只當是瞎了眼。哼。”
王旭眼中閃過一絲驚慌,這門親事不可廢,姚員外乃江南地區最富裕的商賈之一,娶得他女兒便如虎添翼,鐵定能將他那哥哥比下不知多少倍去。
然而事情已無力迴天,王旭只能眼睜睜看著姚員外,自己的曾經的準岳父甩甩袖子氣沖沖地走出去,身後的小廝立馬跟了出去。
王旭開始冷靜。
他只記得昨日在翠玉軒偶遇一個極好看的女子,那女子似乎對自己有意思,三番五次半推半就地暗示自己,他王旭本就不是個什麼正人君子,要不是因爲三日後便是與姚倩的婚事,他早就將對方帶入客房了。
不過有好幾次他這樣想,若是真能與這女子共度良宵,他即使因此失去了這門婚事也是願意的,畢竟那女子長得如此銷魂,彷彿天生有勾人的本事,一顰一笑盡是如媚藥一般的勾引,單是看著,身下便起了反應。
後來,自己不知爲何竟有些發熱,竟不知不覺真與那女子入了房,再然後,他確實有與人歡好的印象,卻不太真切。
可爲何此時女子變成了身後這位,這雖也是個美人,但與昨日哪位比起來卻實在是相差甚遠,爲了這樣一個女人斷了自己的前程,實在有些,誒。
王旭心中窩著一團火,便開始整理自己的衣物。
身後女子傳來柔弱的聲音,“公子……”欲言又止。
王旭不想再惹麻煩禍事,掏出一疊票子,扔在牀上,“當是對你的補償,不要希冀我會娶你過門。”
身後女子便開始小聲嗚咽起來。
王旭聽著心煩,匆匆整理好衣服就踏出了房屋。
不一會兒,方纔與姚員外出去的小廝折了回來。
“姑娘,這是一百兩,連起王旭給的五十兩,一百五十兩,這生意不差吧?”
方纔還哭哭啼啼的柔弱女子理好衣物,步伐體資突然變得嬌豔撫媚起來。
“小哥啊,以後還有這種事情還得叫我啊,在醉煙樓我就是陪著睡十天也賺不到這麼多啊。”
“姑娘滿意便好,以後有忙一定還繼續請您。”
“誒,那感情好。”
小廝離開翠玉軒之後,在嬉鬧的大街上左拐右拐,拐進一家看起來是藥鋪的鋪子,鋪子名爲百花莊。
進了裡屋,脫了一身外衫,將帽子摘了,一頭烏黑長髮傾瀉而下,細看竟是個眉眼相當清麗的女子,柳眉生的恰到好處 。不濃不密,不粗不細,一雙杏眼如空中明月,鵝蛋小臉白皙如玉,襯著一雙紅脣嬌豔欲滴。不笑,是個極清秀的良家女子,一笑起來便像換了個靈魂,勾人的緊。
“堂堂知府大人的兒子也不過如此。”
女子輕蔑一笑,對著銅鏡梳理自己的頭髮。
很快便打扮成了另外一幅男子的模樣。
“秦木,有客。”
“來啦。”
所謂的客人是一個端莊女子,身邊跟著一個丫鬟,這倒是讓秦梓微微有些吃驚。
“姑娘此來所爲何事。”
那端莊女子擡眼看了看丫鬟,丫鬟也是個極伶俐的姑娘,立馬心領神會。
“我家小姐是賈老爺的掌上明珠,近日拜佛回程途中險些讓山賊劫了去,幸得貴人相助,才逃過一劫,那貴人對小姐一見鍾情,便向老爺提了親,老爺看他有些身份的樣子,便接受了他的請求。”
“但是你家小姐並不想嫁。”
“是的。”
“爲何,難道那男子長相極醜嗎?”會拔刀相助的人品自然不差,秦梓想著估計是賈大小姐看不上人家的樣貌,說著他有些輕佻地笑笑。
那丫鬟還瞪了她一眼,“我家小姐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是因爲……”
丫鬟說到一半又止住不說,神色爲難地看著她家小姐。
“沒事,說吧。”
“我家小姐早已經有心上人了,她不想如此草率地嫁給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
“唔。”秦梓點點頭。
“若是秦先生能幫我推掉這門婚事的話,小女子必當感激不盡。”
“那請問 那位救你的公子是何人?”
“名叫黃軒,住在東郊客棧,是個外地人,在此小住大概一月餘久,再過五日,他便會提著聘禮來我家定親,所以我想,你能不能在這五日之間讓這位公子打消這個念頭?”
“五日時間足夠,只不過這酬勞……”
“五百兩!”
“成交!”
秦梓這百花莊是個藥鋪,實際乾的卻是拆散人家姻緣的事,然而也不是無緣無故地去幹這缺德事。秦梓平常打扮成男子模樣,喚作秦木,只有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化爲女子去魅惑男人,因爲實在太過驚豔,容易被人記住,不好辦事,所以一直都扮作男子模樣。
只不過西巷府一直流傳著一個沉魚落雁的女鬼的故事,這女鬼說的便是秦梓。
女子的婚事一直以來都不太能由自己做主,像這種莫名其妙被逼著嫁給一個實際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的案子多之又多,秦梓乾的便是幫這些女子推掉這不合意的婚事,從中賺取大筆酬勞。
昨日剛了結的便是一單。
姚員外曉得王旭不是什麼好果子,他捨不得將自己的女兒嫁給這樣一個人,但是知府大人親自出面上門,又豈是他一個員外可以拒絕的。於是就請秦梓演了這麼一出。
至於秦梓是如何推婚的,自然得從男方下手。
花腸子的男子只需像王旭這般解決便可,而那種坐懷不亂的不受勾引的就得受點委屈了,眼下這位怕便是這樣的正人君子,看來得親自出馬。
首先,得知道這黃軒是誰。
秦梓匆匆打扮,將自己打扮成一個送信小廝的模樣,提筆,落筆處是兩個遒勁有力的大字,“黃軒。”便出門往東郊趕去。
這東郊說遠不遠,說近卻也不近,騎馬估計也就一會兒功夫,但是她現在是個送信小廝,可不能騎馬,但是這走著去實在有些難爲她了。沒辦法,如今這世道,賺錢不易。
走到大致中道的時候,前面突然一陣喧鬧,秦梓好事,便擠進去湊熱鬧。
人羣中間是一黃衣男子,一片散落在地的菜頭以及壓在上面的馬車,一個坐在地上掩面哭泣撿菜的老頭和一個趾高氣揚的馬伕。
秦梓用她久經人世的經驗迅速還原出事情的經過。大概就是這馬伕招搖過市,不小心撞翻了老漢的菜攤不僅不道歉還欲欺負人家,而這黃衣男子估計是出來伸張正義的。
那黃衣男子高俊挺拔,眉宇間一股浩然正氣,頗有威嚴。
“不過一介馬伕,何必如此趾高氣揚?撞了人家的菜攤是你的不對,你不僅不道歉還想著打人家一頓?”
“誰讓他不長眼睛將這菜攤擺在路中間?”
“是你沒長眼睛還是我們大家都瞎?哪是路中間?”
馬伕自知理虧,眼珠子咕嚕咕嚕直轉,“我可是知府大人家的馬伕,你們想怎麼樣?”
“那皇宮的狗,還不是一條狗?和民間的狗沒多大區別。”
“你!”
馬伕見說不過,說著就甩起皮鞭作勢打人。
秦梓那一刻想,這馬伕完了。
果不其然,黃衣男子只一個反手便將皮鞭握在手中,狠狠一拉,另一隻手用力坳過向自己靠近的馬伕的手臂。
“啊----”空氣中響起一陣哀嚎。
“滾!”
馬伕慌亂逃跑,人羣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鼓掌,隨即人羣很快便散了,不過都是一羣看客罷了。黃衣男子扶起老漢,遞給他兩錠銀兩,老漢雙手合攏,一個勁的說彎腰道謝。
“還是一如既往地愛管閒事。”
秦梓循著聲音看去,眼睛突然閃過一絲驚豔。那人站在人羣角落,所以一直沒看見,此刻突然闖進秦梓的視線。秦梓有些移不開目光,她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好看的男子。
高挺鼻樑,薄嘴脣,劍眉斜飛,鬢角幾縷頭髮隨風飛揚,眼睛是望不見底的深邃,一襲長髮垂至腰際,末梢懶懶的紮成一個髻。
秦梓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那白衣男子似乎注意到這一異樣目光,轉頭看向秦梓,四目相接,秦梓飛快地低下頭,匆匆離去。
白衣男子眉毛上揚。
“女扮男裝?”還是個極漂亮的女子。
東郊客棧是西巷府最有名的客棧,自然也是最貴的,能住在這兒,說明來頭確實不小,不知是什麼身份,可以讓賈老爺願意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外地人。
秦梓將信交給客棧掌櫃,卻沒有立刻走,而是在角落觀察著這封信的去向。
只見掌櫃招呼小二過去,將這信交給他然後順便吩咐了幾句,小二便匆匆往樓上跑去,到達一個客房跟前,敲了一會兒們,想必房主不在,便撓撓頭又下來了 ,正準備將信還給掌櫃,忽見大門踏進一白衣男子,正是剛纔街上遇見的白衣男子。
小二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連忙跑上前,“客官,您的信。”
說著就見白衣男子將信從小二手中接了過去。
秦梓嘴角微抿,找到你了,黃軒!
如此巧合,原來你便是黃軒。
只是,這男子看著不像是那種會隨時出手相救的人。秦梓疑惑,卻也沒想太多,自己知道什麼?不過有一面之緣而已。
只是,這樣一個絕色男子賈小姐竟然看不上眼?真不知道賈小姐的心上人生的什麼模樣,或許人家確實不是一個以貌取人的好姑娘。
秦梓微微一笑,比起賈小姐,她好似可以算是個壞姑娘,食色,性也,喜歡樣貌好的人本就是人之常情,她倒不覺得自己這樣有半點不妥。
一般遇著好看的她都喜歡自己動手,而遇見像王旭那般姿色平庸的,她便草草的用媚藥加一青樓女子解決了。
很顯然,眼前這一位,秦梓是打算自己動手了。
目標達到,秦梓跟著人流出了客棧,準備回家開始佈局。
她前腳剛出客棧,後腳黃衣男子便走了進來。
“這有你的信。”
真正的黃軒也不避諱旁邊有人在,直接拆開了,卻只見一張白紙,白衣男子接過來一看,突然意味深長一笑。
“你笑什麼?”
“沒什麼,可能會遇見一個有趣的女子。”
黃軒臉色一驚,隨即哈哈大笑,“能讓你蘇浣覺得有意思的女子這天下可不多啊,真想見識一下。”
“應該很快就能遇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