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能來到這間屋子的人,不是老爺子的徒子徒孫就是座上賓,就連往日提著豬頭上門拜神的人都是由寧花翎老爺子的徒弟代爲(wèi)打點(diǎn)的,所以說當(dāng)宋端午見到這屋子裡竟然有人在此的時候,自然難免的驚訝萬分。
宋端午的驚訝不是沒有緣由的,一來這兩人竟然打破了寧花翎夤夜不見客的規(guī)矩,二來這兩人的身份也確實(shí)出乎了宋端午的意料。
一男,一女。
男的挺拔肅穆,而女的古典賢麗!再配上這裝修和陳設(shè)俱都古色古香的屋子,有種出奇的搭調(diào)感覺。
更重要的是這兩個人俱都跟宋端午又莫大的關(guān)係!
誰?
當(dāng)然是宋寒食和莫青檐!
所以說宋端午在一看之下心生疑惑倒也正常,在他的腦海裡也確實(shí)沒有這兩人有跟寧老爺子搭上邊的線索,所以最終宋端午不再去思考這些玄奧晦澀的道理時,卻不期想寧老爺子卻率先開了口。
“我還說呢,今個早上有四隻小麻雀落在我門前嘰嘰喳喳,原來是應(yīng)了你們四個啊!”老爺子一邊呱唧呱唧的搓著文玩核桃,一邊滋溜溜的喝著茶水,美得不亦說乎的說了這麼一句。
可是這有人悠閒,自然就有人不樂意。
“哎呦喂,感情您老人家從武林高手變成半仙兒了怎麼著?早就算出我們會來,還叫那個寧老七在外面守著偷襲我們?你都是成心的是吧?”
說這話的自然是白瀟湘這瘋妞,顯然她還沒能從剛纔黑暗的遭遇裡緩過勁兒來,更何況在這整條弄堂裡,估計也就只有這麼一個‘凡間鬼見愁’能說出如此忤逆的話來。
“多嘴!”寧老爺子聽後立馬瞪了她一眼,頗有點(diǎn)不怒自威的架勢,可當(dāng)這老貨在美滋滋的又喝了口茶水之後,又眉開眼笑的對白瀟湘討好道:“妮子,這上好的茶葉再讓‘小白娘’給老頭子我弄點(diǎn)唄!”
‘小白娘’是白娘娘白素貞以前在崑曲班子時用的藝名,可就是這麼個不被人熟知的名號,寧花翎卻一叫就是好幾十年,而且再觀之他剛纔的‘變臉’功力,可見這老貨的喜怒無常。
白瀟湘沒接話,只是狂撇著嘴,而宋端午自然更是一臉的無可奈何,此時這犢子倒是十分同情寧老七他們兄弟幾個的。跟這個陰晴不定的老怪物從小生活到大,沒弄成精神病還真是一大奇蹟!
“依我看,那四隻小鳥是喜鵲的成分多些!”就在這一對老少瘋即將把氣氛弄尷尬的時候,始終坐在一旁淺笑嫣然的莫青檐卻突然開口說道:“麻雀落門前,那是爲(wèi)了討吃食,吃完了自然就飛了,可這喜鵲卻不一樣,也只有它能報喜報的讓人感覺呱噪!你說是不是,寧老爺子!”
莫青檐這一番話不可謂不絕,連消帶打的生生的把寧老爺子逼到了牆角里而且還是還手不得!既擡高了寧花翎的門檻使其無法開口辯駁,又無形中扭轉(zhuǎn)了他們四個人的身份!
當(dāng)真是一語中乾坤!
而效果也是意料之中的讓寧老爺子啞口無言只得嘿嘿直笑。
“得嘞!你們幾個小輩的聊吧,老頭子我精神頭熬不住,睡覺去了!”見自己已經(jīng)處於孤立地位的寧花翎此時倒是十分開明的一笑,嘴裡說著類似後生可畏的話語,但是在場的人心裡都知道,若論比養(yǎng)神的功力,衆(zhòng)人加一起都沒有這糟老頭的功力高!
寧花翎的精神頭兒不好?那不是他在自謙就是在開玩笑!
老頭說著說著一擺手,這時就從後廂房裡走出一個文質(zhì)彬彬的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手裡還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擺著一壺茶和四隻杯子。
不必說,這自然是給莫青檐他們幾個客人準(zhǔn)備的。
可是當(dāng)那個中年男人分茶分到宋端午的這杯時,他突然快逾閃電的捏了捏宋端午接茶杯的肘關(guān)節(jié),力道不輕不重,剛剛好讓宋端午的小臂麻木但又不至於將茶杯掉落。
“師父好偏心,這膝肘上的功夫,我可是纏了師父好久都不曾學(xué)到的,沒想到師弟你一來就有如此待遇,讓我這個做師哥的可是眼紅不已??!”
那中年男子嘴上說的雖是羨慕嫉妒恨的意思,可是這臉上卻是笑意盎然,絲毫沒有口頭上的意味。
聽到此話的宋端午心裡頓時一陣,當(dāng)他望向這個男人的時候,赫然的發(fā)現(xiàn)這個中年男人的面相和打扮,比宮嘉希那個大紈絝都要符合市委副秘書長的標(biāo)準(zhǔn),若不是這一身白褂子黑馬褲外加小布鞋的打扮,宋端午還真以爲(wèi)這人肯定是某個大企業(yè)的高級文職人員!
“阿大,不準(zhǔn)欺負(fù)師弟,來扶我回房睡覺!”寧老爺子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只是微微一笑過後,就招呼那中年男人過去,而這個男人在聽到召喚後,也只是伸手在宋端午的胸口處連續(xù)或輕或重的推拿揉捏了幾下後,朝宋端午露出個和煦的笑臉後,就回到了寧老爺子的身邊。
此時的宋端午纔是真正被震撼到的開始!他一則沒有想到這個典型文弱書生外加好好先生模樣的中年眼鏡男,竟然是功夫僅次於寧花翎的寧老大!而另外一點(diǎn)讓宋端午沒有想到的是,寧老大的功力竟然高深至此,僅僅幾下推拿,就赫然化解了寧老七重手造成的胸口鬱結(jié)!
“謝???謝大師兄!”宋端午眼睛裡寫滿了不敢置信的惶恐,而他結(jié)結(jié)巴巴的對寧老大道謝的時候,那一對兒師徒則早已消失在了門簾之後。
對於自己這個神秘莫測的大師兄,宋端午向來都是只聞其名而未見其人的。而且自己進(jìn)門這半年來,從寧二到寧七他都已然熟識,唯獨(dú)這個傳說中的大師哥卻一直未曾謀面,所以說當(dāng)這個喚作寧阿大的師兄突然出現(xiàn)在宋端午面前的時候,又怎會不讓他吃驚?
更何況這寧阿大一出手就震懾了宋端午,要知道想要在宋端午沒有反應(yīng)的時間裡拿住他的肘關(guān)節(jié)並施力,可不是等閒人就可以辦得到的!這點(diǎn)連白瀟湘都自愧不如!
所以說宋端午的對寧阿大的震驚是來自於他的功力大過於見其人的話,那麼只能說明一個問題,要麼是寧阿大長的太過於人畜無害,要麼是那貨的功夫?qū)嵲谑歉叱銎渌膸讉€師兄不止一個量級!
不得不說寧阿大的出現(xiàn)讓宋端午的靈魂裡感到一陣莫名的悸動,而這種悸動宋端午自打來出山後只感覺到兩次,一次是在徐家彙公園頭一次跟寧花翎老爺子對陣中;一次則是在火車上,某個猥瑣不堪的男人對他喊出的那句‘蒼鷹的蒼,黃狗的黃’!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對於寧老大來說這本就是分內(nèi)事,更何況你還是他師弟!”寧老爺子一走,這屋子裡的氣氛頓時輕鬆不少,所以當(dāng)莫青檐看到宋端午一臉好奇的表情時,就已然開口解惑的說道:
“這華東這一片的習(xí)武之人有誰不知道他‘妙手華佗’寧阿大的名號的,估計也就只有你這一個入門半年,卻仍不知道身處寶山的宋端午了!如果我說凡是登門的人,有半成是求寧老爺子出面辦‘髒活兒’,而另外半成是求寧阿大施展仁術(shù)的話,你會不會感到驚訝?”
宋端午確實(shí)懵了,他也確實(shí)從沒聽過自己這個僅僅一面之緣的神秘莫測的大師兄有這樣的本事,而另外一點(diǎn)讓他感到不解的是,莫青檐又怎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瀟湘,你送來的這個猴魁確實(shí)不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湯的莫青檐抽空對白瀟湘說了這麼一句,而後者也果不其然的回敬了一個微笑。
“青檐你要是喜歡,改天可以叫瀟湘弄點(diǎn),然後叫三貓給你送過去!”
已經(jīng)坐在一旁沉默了半天只顧看戲的宋寒食突然開口說道。這一句話可當(dāng)真說到了點(diǎn)子上,關(guān)鍵的內(nèi)容在於‘送’字的人選上,選的確實(shí)別有深意!
所以當(dāng)白瀟湘立即表示附議的時候,莫青檐也只能是諱莫如深的笑笑算作迴應(yīng)。
不置可否!
屋外的夜色靜悄悄,屋內(nèi)的燭火自然也是隨著人心搖擺不定,而就在莫青檐放下了杯盞起身慢慢踱步到門邊的時候,她卻一隻腳踏了出去而回身朝著宋端午說:
“端午,你一定會疑問我爲(wèi)什麼會在這裡,並且知道的這麼多,是不是?你要是想知道,不妨跟我出去聊聊?”
莫青檐這話的意思在她本身看來就是單純的邀請,可是這在白瀟湘的眼中看來,卻是不折不扣的想要和宋端午幽會的表白,畢竟兩個人敏感的關(guān)係在那裡放著,所以當(dāng)她用十分戲謔的眼神左瞄瞄右看看的時候,宋端午自然的又難免陷入到尷尬之中。
白瀟湘的戲謔,宋寒食的淡然,外加莫青檐的平靜,使得這間不大的小屋裡充滿了值得玩味的氣息,所以當(dāng)宋端午摸了下鼻樑,並尾隨莫青檐出了屋子的時候,白瀟湘和宋寒食齊齊咂舌的聲音這才卻俱都響起,只不過一個是揶揄,一個是感嘆。
“嘖嘖,剛出溫柔鄉(xiāng),又受美人邀,嘖嘖,三貓到底是三貓,讓人豔羨啊!”這是白瀟湘在他倆背後陰陽怪氣的說辭,至於說宋寒食,相比之下則要精煉的多!
“嗯,這幽會要在沒人的暗處,感覺纔好!”
剛剛走出門外的宋端午聽了白瀟湘的那句頂多就是翻了翻白眼,因爲(wèi)他早已預(yù)料到那瘋妞會鬧妖,可是當(dāng)他聽了宋寒食的卻差點(diǎn)一口氣沒上來給嗆到,不得不說這老實(shí)人鬧起妖來,卻也是讓人受不了!
至於說走在前面的莫青檐,則裝成一副未聞的樣子,儘管她此時臉上已經(jīng)綻開了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