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欽讓郎中開好了藥方，一刻沒有耽擱，立即前去抓藥，然後又在大廚房將藥熬好了，這才端回院子裡。

半路上遇到桑典，桑典幾次想要從他手中接過托盤，卻都被楊欽拒絕了。王大人可是他很敬仰的人，不但在大名府幫他尋西席，到了汴京又送他書冊，指點他課業(yè)，現(xiàn)在病倒在家中，他自然要盡心盡力地侍奉。

“阿哥不用跟著我，”楊欽向桑典道，“等一會兒，王大人能走動了，還要你去照應(yīng)，現(xiàn)在就好好歇著?！?

桑典嘆口氣，他哪裡是想跟著，他是怕郎君被人抓個正著。

看到楊欽這般模樣，桑典良心備受譴責(zé)。楊欽已經(jīng)很聰明瞭，但畢竟是個孩子，哪裡知曉他家郎君一肚子黑水？生病是假的，搶人才是真。

可憐的楊欽還被矇在鼓裡。

桑典跟在楊欽身邊，不時地與他說話，踏進(jìn)院子時候，有意地踢到一隻花盆，下意識喊出聲，以此驚動守門的於媽媽。

於媽媽果然開口道：“這是怎麼了？九郎君小心手裡的托盤，還是交給我吧！”

楊欽都已經(jīng)走到了這裡，哪裡肯假手旁人。

“藥汁都在罐子裡，灑不了，”楊欽得意地向於媽媽道，“還是我想出的法子，若是王大人沒有起身，就再用些熱水溫著?！?

“我來瞧瞧，”於媽媽笑著看向那藥罐，有意拖延時間，“九郎君果然厲害。”

三人耽擱的功夫，屋門打開了，王晏邁步走出來。

桑典忙看過去，只見自家郎君還是儀表堂堂的模樣，他登時鬆了口氣。

楊欽快步迎上前：“大人如何了？可好一些？”

王晏頷首：“歇了一會兒，已經(jīng)無礙。”

“那……”楊欽看了看托盤上的藥罐，正欲詢問還需不需要。

王晏伸手將藥罐拿起來，將藥汁倒入碗中，仰頭盡數(shù)飲下。

楊欽不禁訝異，沒想到王大人什麼都沒問，就這樣放心喝了。很快他就歡喜起來，王大人能如此，顯然是信任他的。

於媽媽接下托盤，王晏伸手摸了摸楊欽的頭頂：“之前你說，想要學(xué)拳腳功夫，蘇滿可教了？”

楊欽點頭：“教了，不過滿哥說了，要先打根基，才能學(xué)別的，我每日早晨都與滿哥他們?nèi)ゲ倬?，他們練拳腳，我就在一旁扎馬步。”

“不過，我也偷看了些招式?！?

蘇滿教家中護(hù)院的那些拳腳，一招一式都很兇狠，他每天那般看著，許多地方已經(jīng)爛熟於心。

“帶我去你院子裡，”王晏道，“看看你的馬步扎的如何，再看看這些日子的課業(yè)?！?

楊欽當(dāng)然歡喜，跟在王晏身後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直到王晏查看他課業(yè)時，楊欽纔想起了些什麼。

心中生出幾分疑惑。剛剛王大人是從屋子裡走出來的，那阿嫂呢？阿嫂去哪裡了？是去了旁邊的書房，還是……

楊欽下意識搖搖頭，阿嫂肯定不能與王大人一直在一起。

那就是去書房了。

他也是想的不周全，下次再有人前來，他就該留下一直陪著阿嫂。

“這裡寫的是什麼？”王晏的聲音讓楊欽從思量中回過神，他忙跑過去查看。

這一晚，楊欽再也沒能找到機(jī)會思量別的。

……

謝家。

謝易芝看向幕僚。

崔登低聲道：“信函已經(jīng)送到了尊……二夫人手中，您的意思不讓他們調(diào)動人手來京城？”

“難不成要放過謝玉琰？”

謝易芝面色陰沉：“你覺得他們來汴京就能殺的了謝玉琰？汴京城內(nèi)是什麼情形，你也看到了，他們的人怎麼可能順利入城刺殺？”

“就算能僥倖混入城內(nèi)，你又怎麼知曉，不是謝玉琰故意設(shè)下的圈套？”

崔登思量片刻點點頭：“老爺說的是。不過，若是不殺謝玉琰，局面恐怕也不好扭轉(zhuǎn)，尤其是那吳千，到現(xiàn)在爲(wèi)止我們還不知曉他被關(guān)在何處？”

“夏孟憲被抓，刑部、大理寺要麼是官家信任的官員，要麼是王相公趁機(jī)安插的人手，這些人即便不幫忙，也不會去找許懷義的麻煩，許懷義想要安置一個犯人，簡直易如反掌，再說，他們也未必就將吳千關(guān)在大牢之中?！?

“王晏得官家信任，他想要暫時扣押一個妖教，不交給衙門，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

崔登皺眉道：“那咱們就無可奈何了？”

“自然不是，”謝易芝道，“但動的人手越多，越容易被他們抓住把柄，夏孟憲那些人不就是如此？”

“你以爲(wèi)他們遲遲不動手爲(wèi)的是什麼？不過就是在釣魚?！?

釣他和聖教的尊首罷了。

即便謝玉琰真的忘記了從前的事，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看出了端倪，現(xiàn)在大家不說破，不是一無所知，而是在私底下各自謀劃。

謝易芝道：“她不止要恢復(fù)身份，還得徹底弄清楚身世和她父母的死因。”

這何嘗不是他手中的餌。他料定，謝玉琰在沒弄清楚真相時，不會輕舉妄動。

“想要查明這些，也不容易，”謝易芝聲音陰沉，“她得一點點佈局，之前我們不知曉她的存在，讓她藉著做買賣，籠絡(luò)了太多人手，她就是憑著這些人手和名望，纔能有如今的局面?！?

若非商賈成了朝廷的眼線，朝廷哪裡能抓得到那麼多聖教徒？

停頓了片刻，謝易芝接著道：“得給她找些麻煩，讓她無暇顧及太多，這場鬧劇才能真正結(jié)束?！?

謝玉琰出事了，威信受損，擁護(hù)她的商賈自然少了，自然也就不會再幫她抓聖教徒。

“這是釜底抽薪，”崔登想明白這些，就能猜到老爺要做什麼了，“眼下瓷行最要緊的事，就是將貨物送去榷場，可是現(xiàn)在還沒到運送貨物的時候啊？”

謝易芝道：“她也是這樣想的，還沒有開始運貨，自然也就不必防範(fàn)有人偷襲商隊?！?

“但是你忘了一點，謝玉琰能這般篤定，這條商路走得通，無非是因爲(wèi)楊家從前就有一支商隊，只要再多加些人手，就能運送更多貨物，再者，還有那個趙仲良的保丁隊從旁護(hù)衛(wèi)。如果我們提前向商隊和保丁隊下手，謝玉琰哪裡來得及重新組建同樣的隊伍？”

崔登臉上一喜：“商隊和保丁隊出事，謝玉琰必定驚慌，要麼派人前去查看情形，要麼親自著手處置這樁事，只要她一亂，二夫人那邊就能找準(zhǔn)機(jī)會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