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知道嗎？從上面看下去，拼命殺敵、格鬥劇戰(zhàn)中的大家，只不過象一隻一隻的跳蚤──跳過來跳過去，不知爲了什麼。”
小刀在大家都回到房中之後，阿里、二轉(zhuǎn)子又湊合過去找她調(diào)笑之時，說出了她的感受：“哎，那時我就在想，大家都是人，爲何不能好好的讓人活下去呢？何必要你殺我、我殺你的，難道殺盡了世間人，自己就會很開心嗎？”
那兩個小子卻沒聽出小刀話裡的含意。
二轉(zhuǎn)子只搔搔頭皮（他的頭皮屑也真的“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噢，那麼說，我們在小刀姑娘的眼中，只是跳蚤而已。”
“對，”阿里這回十分“機警”，決意先發(fā)制人，“要是你死了，也不過是一隻十分文靜的跳蚤罷了！”
“你又好得了哪裡去！”二轉(zhuǎn)子見阿里向他“開戰(zhàn)”，焉能示弱，馬上就以口還口、以牙還牙、以口水還口水、以蛀牙還蛀牙，“你就算活著，也不過是替天地間搔癢的一隻小跳蚤而已！”
阿里氣了：“你！”
二轉(zhuǎn)子一瞪眼：“怎麼！”
阿里氣呼呼的道：“要是但巴旺在，他纔不會讓你這樣──”
話未說完，忽然想起，但巴旺已經(jīng)死了。一時間，大家都傷感了起來。
“但巴旺是爲了保護我而死的。”小刀幽幽的說，“說來，這也真全不關(guān)冷血的事，都是我累死他的。”
她把薔薇將軍如何以卑劣手段殺害但巴旺、樑大中、九八婆婆、三罷大俠、蟲二大師、三缸公子、沙崗、石崗等人的事，一一說了──但對自己受盡凌辱的事，只淡淡略過，不予細說。
她要說出始末，因爲她知道，冷血不便說。
──冷血怕她難堪。
──冷血怕她難過。
所以他不便說。
──但他一直不說，便會讓“五人幫”仍活著的兄弟們誤會。故此小刀自己來說。
“五人幫”剩下的四名兄弟，聽了不勝感慨、不勝傷情。
阿里流著淚說：“但老三，你死得好，死得英雄，死得有種──但還是死了！”因爲太傷心，嗚嗚的哭了起來。
耶律銀衝卻向冷血道：“冷少俠，我們是誤會了你了。說來，是你替但巴旺報了仇。”
“不。”冷血道：“但三哥之所以會壯烈犧牲，的確是因爲我的無用！”
儂指乙頰上又閃過青筋，他恨恨也狠狠的道：“可惜那淫賊已經(jīng)死了，要不然，我要殺他一千次！”
阿里垂淚道：“可惜但三哥只能活一次。”
儂指乙沒好氣：“哭什麼哭！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好哭的！你別丟了阿但的臉！”
“誰說男子漢大丈夫就不許哭？誰說哭了就不是男子漢大丈夫！”阿里縱在最傷心的時候，也不忘了反言相駁，“我感情豐富，所以我愛哭，可是我仍然是男子漢大丈夫！”
儂指乙聽說但巴旺慘死，一股火氣正盛，所以也跟阿里辭鋒對上了：“要真的傷心，咱們打上一場架，不然，讓我揍你一頓，好讓你知道男子漢是流血不流淚的！”
“才揍我一次？”阿里索性跟他扯到底，“不是也要殺我一千次吧？”
“你？還不值得！”儂指乙鄙視道，“揍你，頂多二十一次，你就哭哽了氣了。”
“這種事纔可做二十一次？”阿里呼地站了起來，“我揍你一次就讓你身上沒一根骨頭可以接駁得起來。”
正好這時，小骨又在暈迷中一連叫了幾聲：“貓貓，貓貓，貓貓……”
“啊，”阿里在無名火三千丈裡發(fā)現(xiàn)冰山當頭：“他爲什麼夢見貓而不是夢見狗！”
二轉(zhuǎn)子也有意岔開話題：“因爲他叫的不是貓，而是人。”
阿里卻還沒會過意來，只奇道：“人？”
“你也真夠蠢的了，”二轉(zhuǎn)子說，“便是貓貓呀！我們自老渠鄉(xiāng)帶出來的貓貓姑娘。”
“對了，”小刀問，“究竟老渠那兒的情形是怎樣了？”
“老渠？唉。”二轉(zhuǎn)子痛心疾首的說，“開始的時候，大家見薔薇將軍已把兵馬撤過了濁水河，以爲可以留得平安，不料，他們隨即又調(diào)禁軍增援，馬是退到對岸去了，但卻來了駟轡戰(zhàn)車，趕來了角縛尖刀的火牛，直衝殺進村口來，可憐老渠鄉(xiāng)民，幾時見過這般陣仗……”
阿里把話頭接了下去：“這還不打緊，更慘的是，連唐大宗和李閣下、暴行族和萬劫門的武林高手都出動了。老渠鄉(xiāng)民，跟平常軍士作戰(zhàn)，已感力絀，更何況是這般如狼似虎的流寇惡賊？他們衝了上來，見人就殺，弱小婦孺，全不放過。到最後，實在撐不下去了，只好設(shè)法自北崖攀下潛逃。老瘦、老福、老點子還有廖油渣子他們，決意要死守老渠，但要我們把貓貓、穿穿，還有幾名小孩救走。我們見打下去也不會有好結(jié)果，便想：救得一個是一個……怎料還是救不了幾個！”
冷血動容道：“怎麼說？”
“我們在北崖下，還是中了伏。除了貓貓和穿穿，全都死的死，抓的抓，我們且戰(zhàn)且逃，連跟太學(xué)生們都失散了。走的時候，太學(xué)生只剩下了九名，張書生還負了傷，正被雷暴和傅從那兩個狗將軍包圍著，他們還奮戰(zhàn)不休……”依指乙長吸一口氣，眼裡又綻出狠色和悍氣，“說來，還有什麼好哭的！咱們和不惜犯顏進書的太學(xué)生，既未同生，亦未共死，連患難亦各散西東，連諫書也保不住，還有什麼可哭的理由！”
看來他是念念不忘，又把話題回到阿里那一哭上。
冷血連忙把敏感話題岔開：“樑夫子的那本奏書，卻在我這裡。”
“那便好了。就算沒了性命，此書亦決不能再丟。否則，命就白丟了，血就白流了。”耶律銀衝說，“小刀姑娘勿要見怪，此物要是讓令尊知道了，一定會千方百計，殺人奪物。”
冷血冷然道：“我們也不怕知道。既然老渠己遭浩劫，我們就不必去了。”
他一字一頓的道：“我這便去危城，找他討個公道去。”
二轉(zhuǎn)子即道：“好，我也去。”
阿里也奮然：“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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