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珺靜靜地望著劉筠。

他的樣子仍舊很好看，她相信，這世間再無第二人，能當(dāng)?shù)闷鹉且痪淝笆赖男揶o：

“他的外貌猶如夜空裡的星星。”

許多年前，她曾爲(wèi)他心動。

他是她這一世的初戀。

然而，他們終究還是錯過了。這錯過無關(guān)年齡、身份，只因他們有著截然不同的前路。

他的路是極致的尊祟，壯麗炫美，那是古代君王之路。

而她，不在他的路上。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或與人攜手、相伴斜陽；也或者，踽踽獨行、孤單終老。

而她，寧願孤單至死，亦不願茍且偷生。

她的路只屬於自己，一如她的心，只忠於她自己，她絕不會隱沒在別人的路上做陪襯裝飾，更不會將自己的一生依附在別人的身上。

所以，她註定不能與他同行。

也正因爲(wèi)太清楚這樣的結(jié)局，她纔會希望他一切都好。

有她也好，無她也好；銘記也好，忘卻也好，她皆不在意。只要能循著各自的夢想前行，就算前路迥異，亦是一種圓滿。

傅珺的脣角，漸漸染上了一絲笑意。

劉筠望著她的笑靨，忽然覺得，她這樣促狹的樣子，亦很可愛。

“你現(xiàn)在是有撐腰的了，/幹/脆耍橫。”他笑著打趣。

“那可不，”傅珺揚了揚下巴，笑容燦爛，“臣婦還要多謝陛下的封賞，有了郡主封號，臣婦行動便自在多了。臣婦謝陛下隆恩。”她一面說著，一面便作勢要跪。

劉筠笑著擺手道：“罷了罷了，有何可謝的。”停了一息又低笑道，“跟我你還來這一套。”

在她的面前，他始終不願以朕自稱。

不過，傅珺可不敢不守著君臣之禮。雖言笑晏晏，卻仍是恭謹如初：“臣婦自是要多謝陛下。”

望著她清灩的笑顏，劉筠心中難免有些複雜難言。

說到底，將孟淵踢去大營還是他下的旨意。她今日所遇種種，很難說便不是因他之故。

他望了她一會，溫聲道：“往後若遇麻煩，可叫魏霜遞信予我，她如今也算半個宮人。”說到此處他又笑了起來。眸中漾著追憶的柔光，語聲低沉柔和，“打小兒你就麻煩不斷，從六歲到十六歲，每回我遇見你，你身上都有件麻煩事兒。也許往後一直到六十歲，你的麻煩可能也少不了。不過，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天，我總會幫著你的。凡事皆有我在。你不用怕。”

他的話語和著溫暖的東風(fēng)，拂過傅珺的耳畔。

這樣溫柔的語句，遠比情/情/愛/愛的告白更叫人心悸。傅珺立在當(dāng)?shù)兀а匀f語涌向脣邊，而最後，卻終是無言。

靜默了片刻，她向他蹲了蹲身，旋即悄然轉(zhuǎn)過花樹，不多時，那一道輕粉淡綠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紫薇林中。

劉筠悵悵地望著那道遠去的背影，直到身邊傳來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他纔回轉(zhuǎn)了心神。

“微臣參見陛下。”是何靖邊的聲音。

“免禮。”劉筠淡聲道，神情微有些倦怠。

怔立了一會。他方擺了擺袍袖：“擺駕，回承明殿。”

何靖邊應(yīng)了聲是，復(fù)又擡起頭來，向著紫薇林的深處望去。那道柔嫩的身影早已消失，放眼放去，紫薇林中唯有風(fēng)吹花樹。落英如雨。

御輦自歲羽殿外的紫薇林離開，不多時便行至承明殿，進殿之後，劉筠摒退宮人，只留下何靖邊一人說話。

何靖邊如今任著聯(lián)調(diào)司總指揮使，今日是劉筠召他進宮說話的。

坐在寬大的御案之後，劉筠已是神色冷峻，再不復(fù)方纔的柔和。何靖邊肅然立在案前，低聲稟道：“陛下，現(xiàn)已查明，寶藏便在姑蘇。”

“哦？”劉筠的神情不見喜怒，“細細說來。”

何靖邊沉聲道：“是。臣一直懷疑寶藏爲(wèi)南山國皇裔所有，故派員沿前南山國公主逃亡路線細查，一直查到了江南一帶。據(jù)幾位當(dāng)年在江南做生意的商賈回憶，四十餘年前，江南一帶曾出現(xiàn)過一位南方來的商人，出手豪闊，生意做得極大。只此人極爲(wèi)神秘，見過其真面目者寥寥無幾，有傳言說此人乃是女子，微臣屬下經(jīng)多方查證，推斷這個神秘商人便是南山國公主之女。”

說到這裡，何靖邊頓了一頓，又道：“只是，這位南山皇裔爲(wèi)人謹慎，當(dāng)年曾見過她的人如今俱已離世，線索到此便斷了。唯一能肯定的是，她終生隱居江南，再不曾離開，因此寶藏也確實如陛下所料，就在姑蘇。”

劉筠眉峰微蹙，沉吟道：“能確定便好。”一面說著，他一面便將手指輕釦桌面，神情漸漸冷了下來。

“老何，你可知朕爲(wèi)何如此執(zhí)著於這處寶藏？”劉筠忽然問道。

何靖邊怔得一刻，方有些遲疑地道：“微臣斗膽猜測，陛下是怕南山國死灰復(fù)燃，故一力追查寶藏。”

劉筠搖了搖頭，淡笑道：“南山國已覆滅久矣，國人更是四處流散，談何復(fù)國？直是癡人說夢。”說到此處他的眉頭便又凝在了一處，沉聲道：“你怕是不知，如今國庫空虛，大漢朝已經(jīng)再經(jīng)不起一次天災(zāi)**。”

聽得此言，何靖邊先是愣住了，復(fù)又沉聲道：“原來如此，陛下是希望以此寶藏，填充國庫。”

“如爾如言。”劉筠的語氣越發(fā)低沉，“只朕亦知，此事急不得。你再細細地查。”停了片刻他又問：“那姜姒，可與之有關(guān)？”

何靖邊道：“聯(lián)調(diào)司查到了姜氏祖宅，其母宋氏出身河南，在姑蘇只住了幾年，時間對不上。至於其手中秘藥，臣無能，安排下去的人至今沒套出話來，姜……娘娘十分謹慎，入宮一年多來，除去皇后娘娘並太后娘娘外，從不與第三人多言，暗中亦無往來之人，也無人潛入宮中探望。”

劉筠聞言神色微冷，淡淡地道：“再等等吧，若她與寶藏有關(guān)，總會露出行跡來的。”

何靖邊應(yīng)諾了一聲，停了片刻，又上前一步低聲道：“陛下，臣還查出了另一件事，陛下可還記得當(dāng)年尚林局腐屍一案？”

“尚林局腐屍案？”劉筠微微一怔，隨後脣邊漾起了一絲笑意，道，“那不是傅氏四女起出來的案子麼？怎麼，有問題？”

何靖邊神色嚴峻，肅聲道：“是。那具腐屍業(yè)已查明乃是先逆太子劉章派去的，臣要說的卻是那個失蹤的太監(jiān)楊成喜。臣最近接到屬下報來的一個案子，文華殿日前翻修，廢井裡挖出了一具腐屍，經(jīng)人辨認，此人便是失蹤的楊成喜。他身上骨骼多處斷裂，頭骨破碎，乃是被人殺死的。”(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