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手死命抓住龍牀,禁衛(wèi)軍上前想要拖他,太子惡狠狠地瞪著他們,畢竟是儲君,在朝中積威日重,禁衛(wèi)軍也有些畏懼,恭王擺手,讓兩人上前扭住了太子。
他靠近太子輕笑:“本來還需要慢慢佈置,可沒辦法啊,當(dāng)哥的著急,還想逼宮,弟弟不好讓哥哥失望,千萬種佈置,都不及先下手爲(wèi)強(qiáng)。哥啊,你有個好兒子,丁側(cè)妃教的不錯。”
太子頓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竄起,將他整個凍得冰涼。
所以,他的庶長子知道了他的打算,並把這個消息出賣給恭王?
一直認(rèn)爲(wèi),冒著得罪虞家的風(fēng)險生下庶長子是值得的,還想著秦恪克親將來始終是個話柄,不如好好培養(yǎng)庶長子,在皇室,並非嫡房才能承繼這大好河山不是?
可昨日不是將整個院子的人都攆走了嗎?暗處還有自己的護(hù)衛(wèi),消息是如何傳出去的?
“拖下去。”
太子拼命掙扎,死死地瞪著龍榻上的皇帝,他想逼宮,但是沒想弄死親爹,若皇帝死了,他的冤屈永遠(yuǎn)洗不清了。
能在此刻待在昭陽殿的人,都是恭王早就收買的心腹,恭王是不怕他們知道的。
“放心,不會讓他死的,只是昏迷,只是沉睡,死的時間還不到,怎麼能死?”
太子胸口絞痛,他太傻了,明明知道這個弟弟居心叵測,卻還顧念兄弟情分,活該被踩下去。
他不想求饒,而且,他不覺得求饒有效果。太子妃跟著他享受了多年榮華,一起承擔(dān)風(fēng)險也是應(yīng)該的。
至於丁側(cè)妃,哼,若有一天,若有一天還能活著,必然先弄死她,沒她挑唆,好好的孩子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牛院判,是你的人?”
恭王偏了偏頭,與皇后年輕時相似的容貌顯出幾分俊美來:“你猜。”
太子暫時被押下,皇后有些頹喪,拽著恭王的胳膊:“他……無論如何你們是一母同胞,母后並不希望你們兄弟鬩牆,你明白嗎?”
恭王眉頭緊皺,不動聲色地將皇后抓住胳膊的手拂開,“母后,親孃誒,兒子不會殺他,只會圈禁他,父皇也不會有事,待一切落定,他只是安度晚年而已,您可就是當(dāng)朝太后了。”
皇后沒覺得特別高興,當(dāng)年她真的好恨,辛辛苦苦生下的長子,居然會在藥湯裡下毒,怎麼想也不能理解,心裡那道坎,哪怕讓太子嫡子背上克親之名,成爲(wèi)整個東華笑話,還是過不去。
爲(wèi)什麼啊?!
以前滿心爲(wèi)家族著想,看慣了家族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曾經(jīng)認(rèn)爲(wèi)強(qiáng)大無比的家族,已經(jīng)失去了威勢,除了在皇帝面前,她早就不用跪任何人。
她覺得,也許自己老了,於權(quán)勢不如年輕那會兒熱衷,也沒了嫉妒心,可就是對太子,始終放不下。
曾經(jīng),那也是滿心期待懷胎十月生下的寶貝。
可是,若兄弟相爭嫡長子失去了性命,好像,想起來並不痛快,反而是滿滿的悲涼和哀傷。
她望著恭王,希望從他的眼中再三得到保證,可此刻恭王正興奮著,哪裡顧得上她的感受!
她想,都是秦氏子孫,想來也不會血腥屠殺,而且,小兒子要上位,也得她這個做皇后的從旁協(xié)助,否則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會淹死他,到時候天下大亂,他們就成了秦氏江山的罪人,無顏見秦氏祖先。
“母后,我們先到昭陽殿外殿等候吧。”
“嗯,”皇后回頭看了看秦步琛,輕嘆,到時候再跟小兒子提要求,總得讓他做下保證,他大哥不能死,他爹不能死。
秦炎悰一整晚輾轉(zhuǎn),總覺得哪裡做得不太對,早膳都吃不下,便去尋剛回來的昌義先生,他想從先生那裡得到肯定。
他是迂腐,但不是傻子,也明白嫡庶不會同心,可大哥打小待他們不錯,又同是東宮血脈,應(yīng)該可以信任的吧?!
他十三歲,不是三十歲,很多事情的判斷需要靠經(jīng)驗,他沒有,只能憑直覺。
可是在他憑直覺做出決定後,他又不安,又後悔了。
這時,他想起自己的嫡親哥哥,若是告訴他,一定不會有這樣的擔(dān)心。
隔了肚皮,就真的不能同心嗎?
“殿下,這一大早的,有事?”
“先生出外,事情可還順利?”
“自然。說吧,殿下有什麼事?看看在下能做些什麼?”
秦炎悰揉揉耳朵,一晚不睡,耳朵裡嗡嗡作響,他有些煩躁。
“先生以前跟隨我哥哥,凡事都是先生做主拿主意嗎?”
“呃,這麼說吧,燕王在邊關(guān)的時間較多,三五歲的時候沒什麼需要拿主意的,也都是我們做主,五歲之後,你哥哥就比較有主見了。”
秦炎悰很失落,他的哥哥真麼能幹?不是真的克親不得大家喜歡任其自生自滅?
“先生,昨日聽說父王歸家早,我便帶著妹妹去問安,院子裡沒人,我聽見……聽見爹孃說話,爹勸說娘聯(lián)繫虞家軍,想拉攏一切能拉攏的力量,想要……逼宮。”
昌義先生大驚,又很快壓下驚訝:“你沒闖進(jìn)去吧?這時候,殿下應(yīng)該當(dāng)作不知道,趕緊回自己的院子,然後再做商量。殿下一向口緊,應(yīng)該……沒傳出去吧?”
秦炎悰冷汗都快下來了:“先生,我……我當(dāng)時拿不定主意,便送了妹妹回去,然後,去照了大哥秦炎恆。”
“你告訴他了?”
昌義先生臉色蒼白,秦炎恆與恭王殿下走得近,他會保住東宮秘密,不去向恭王討好賣乖?
昌義先生起身:“趕緊,我們?nèi)ジ嬖V太子妃,此事宜早不宜遲。”
太子妃曾經(jīng)代皇后主持宮中事務(wù),經(jīng)營多年總有自己的渠道,想辦法知會太子殿下,把可能的危機(jī)化解掉,這樣才能讓東宮安全。
兩人急匆匆地往太子妃寢宮外的議事廳趕,沒想到太子妃不在,兩人問了去向,侍女說得含糊,兩人急得在原處瞎轉(zhuǎn)。
“先生,我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惹下了大禍?”
昌義眉頭擰得很緊,他在搶時間,只要把此事及時告知太子,想來,已有帝王氣勢的太子必然知道怎麼做。
“也許,還來得及,只要來得及,事情就不算糟糕。”
秦炎悰擡手摩挲著額頭,讀了這麼多的書,他爲(wèi)什麼還是如此蠢笨,就是當(dāng)面問父王,也比告訴原本不知情的庶兄好吧?如果能說,父王自己會說,不是嗎?!
秦炎悰胸口燙熱酸澀,擡手摁住,眼眶紅了,不想讓眼淚流出來,他擡頭望天,努力將眼淚嚥下去。
若是……他就是罪人。
他此刻才後知後覺,父王他們謀劃的,本就是讓他們東宮傾覆的大事,豈能輕易言諸於口?
太子妃只是去了錦心院子裡,錦心用早膳時,心不在焉的,不小心將熱粥打翻,天氣熱,瞬間紅了一片。侍女不敢隱瞞,當(dāng)即告知太子妃,太子妃心中有事,趕過去盯著錦心用了藥,又責(zé)罰了侍候早膳的侍女,帶著錦心回寢宮。
“你呀,偌大的人,大清早的想什麼呢?最該罰的,是你。”
太子妃邊說邊走,擡手戳她一指:“沒吃好吧?讓段姑姑另外給你備些點心。”
“孃親,我要吃蟹黃包。”
“好。”
“娘,我想哥哥嫂子了。”
太子妃驀地心酸:“別提他們了。你哥哥有了媳婦兒忘了娘,這麼久只有一封信,只是報了個平安;你那嫂子,呵,一封信都沒有,倒是送過年禮,如此而已。就算我挑剔了她,就算我爲(wèi)難了她,難道做婆婆的做長輩的,沒有這資格?真是……不說了。”
太子妃越說越是氣惱,想起牛院判說過的話,努力平心靜氣,這才把怒火壓下去。
“他們沒孝心,那就由他們?nèi)ァ!?
“娘!”
太子妃牽著錦心,嚷嚷一陣,總算將心中的忐忑和不安發(fā)作出來,心情好多了。
“等過了這段時間,我們一家人好好吃頓飯。你爹啊,太忙,你們也好久沒見過他了吧?他還是愛你們的,你們可不能怨恨。”
錦心嘟嘴:“娘,昨晚,我和二哥來過您院子,沒看見人,聽到了一些話。後來,二哥就送我回去了。”
太子妃的手抖了起來,拉著錦心進(jìn)了議事廳,卻發(fā)現(xiàn)等在那裡好一陣,正想出來的昌義先生他們。
“你們……”
“見過娘娘。娘娘,殿下把昨晚的事告訴在下了,可離開燕王,在下沒了自由進(jìn)出大內(nèi)的牌子,只好請娘娘趕緊將此事知會太子殿下,做出應(yīng)對。”
“他們聽過也沒事吧?”
“可,殿下心下不安,將此事告知了秦炎恆,秦炎恆與恭王走得近,不得不防。”
太子妃失望地看著秦炎悰:“嫡親大哥不親,你親近庶出兄長,隔了肚皮如何親近?你傻啊?對了,秦炎恆也是東宮的一份子,他難道會自毀長城?”
“他可以討好恭王。太子殿下的日子難過,衆(zhòng)所周知啊!娘娘,耽誤不得。”
太子妃轉(zhuǎn)身進(jìn)了內(nèi)殿,回到寢宮,按制著裝,剛出寢殿,卻發(fā)現(xiàn)房上跳落一人,面帶鬼面面具。
“娘娘,昭陽殿事變,太子背上下毒弒君之名,東宮立馬面臨封禁,估計太子和太子妃都會被圈禁,還是趕緊想主意應(yīng)對吧。”
“你……是……?”
太子妃站立不住,靠著金碧輝煌的柱子詢問,那人拱手:“在下隸屬四衛(wèi),葉統(tǒng)領(lǐng)有吩咐,護(hù)著東宮。其他做不了,也只能這樣。時間有限。”
“等等,我想送走我兒子和女兒,能不能走得掉?”
“這樣……在下送他們出宮,最好換上普通侍女服飾,全換女裝。趕緊。”
太子妃來不及多說,跌跌撞撞地回寢殿拿了厚厚一疊銀票,衝出寢殿,到議事廳塞給錦心和秦炎悰:“晚了。你們拿著,秦炎悰趕緊換上女裝,昌義先生……能不能換上段姑姑的?趕緊,拿上銀票出宮。”
“娘!”
“娘!”
“我們不走,出了什麼事?是不是兒子的蠢笨惹下大禍?嗚嗚,娘,求您,我們不走,我們要陪著你們。”
虞氏氣惱地甩了秦炎悰一巴掌:“有人離開,我們就不會全部覆沒,還有機(jī)會起來。昌義先生,煩你送他們?nèi)ノ鞅保退麄兊桨⒛δ茄e去。來不及了,葉統(tǒng)領(lǐng)的人等著呢。”
昌義先生愕然,繼而苦笑,選來選去,最終跟隨新主還得去舊主那裡尋求庇護(hù),這真是天大的笑話!
所以,方姑姑一定也會後悔的吧?!
錦心倒比秦炎悰乾脆,既然有大事發(fā)生,那麼,他們活著,就可以尋大哥來救爹孃,否則,豈不是讓小人得意?
“娘,您好好保重,女兒一定帶著二哥順利找到大哥。”
太子妃安慰地摸摸錦心的頭髮,自己的兒女能活著,她就安心了,死也無所謂。
“好好聽你大哥的話,跟你嫂子好好相處。”
侍女三腳兩爪替他們打理好,他們從東宮側(cè)門離開,選一處採買侍者會走的側(cè)門,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皇宮。
也幸好定太子的罪不是恭王一言就能定下的,給錦心他們足夠時間離開,等封禁之時,他們早就遠(yuǎn)離京城。
前來報信的,正是邱言明,他與小康小益有舊,時不時會尋他們說話喝酒,沒想到昨晚大家還在一起,儘早他送小康遺落的東西去昭陽殿,就失去了小康他們的下落。
他本能覺得不對勁,他們是葉統(tǒng)領(lǐng)的心腹,葉統(tǒng)領(lǐng)離京,讓他們十幾人輪流關(guān)注朝堂動向,護(hù)著東宮。
若以前寶昕沒有嫁給秦恪,邱言明也不會如此上心,可現(xiàn)在寶昕是燕王妃,就是葉統(tǒng)領(lǐng)不說,他也會仔細(xì)地去做。
四衛(wèi)代統(tǒng)領(lǐng)處登記他出了外差,他一路護(hù)送他們離開京城,讓他們跟隨商隊走水路,避開最可能查的城鎮(zhèn),他自己隱匿身形悄悄護(hù)送,以便出現(xiàn)什麼問題能迅速接應(yīng),不至於被人一鍋端。
京城內(nèi),到了下午,太子逼宮,皇帝中毒昏迷不醒命在旦夕已經(jīng)傳遍,一時間各府忐忑,不知道會是誰代掌朝事。
太子罪名被其庶長子出面作證認(rèn)定,太子無言,只冷冷地看著秦炎恆,如同看一個死人。
傻子,難道他以爲(wèi)他的恭王叔會給他一個光輝前程?嗤!
他想起秦炎恆說的話,是秦炎悰將聽到的消息告知的,他心再一瞬間彷彿凍成了冰塊,他愛權(quán)勢,可最終這些都是要交給孩子的,他們就是這樣回報他的?
東宮被封禁,豎起了高高的圍牆,大門也被青石砌成的高牆封住,只留下廚房一個小小的四方形窗口供應(yīng)日常菜蔬,大家都知道,若沒有奇蹟,東宮衆(zhòng)人已經(jīng)是死人了。
倒是出嫁的女子、出賣太子的秦炎恆沒被關(guān)進(jìn)去,倒顯得恭王還算重情。
內(nèi)閣議定恭王代掌朝事,發(fā)出佈告,請?zhí)煜履苋水愂恐委熁实邸?
恭王撤去秦恪的監(jiān)軍之職,令人全力抓捕秦炎悰、秦錦心,並赴西北,將燕王夫妻押解回京,誰知道當(dāng)日他們是不是已經(jīng)應(yīng)承協(xié)助太子逼宮?
暫無合適人選,虞家兵權(quán)得以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