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裡，柯衍戴著無框眼睛正用平板看新聞。他不說話，沈陳也不開口，車內靜靜的只有他偶爾觸摸平板非常的聲音。這樣的氛圍給沈陳一種錯覺，好像她被忽略，被拋棄了似的。心裡不是滋味，伸手挽住柯衍的胳膊。迴應她的只是這兩個字：“別鬧。”眼睛突然感覺澀澀的，她放開他將頭瞥向窗外。心裡苦澀，徒然生出一種悲涼，她在他心裡到底有多重呢？他是愛她的，然而對他而言在他的價值觀裡愛情到底佔多大比重呢？會不會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小到可以隨意割捨的地步呢？小到，只要影響到其他部分就會輕易被剔除？

車穿過一棟棟華麗精緻的建築物拐了個彎開到一條林蔭大道上，路的盡頭黑漆的鏤花鐵門緩緩向兩邊打開。車子隨後開入一片綠樹成蔭，花盛繁密的世界。下了車在綠柳扶蘇之中隱約看到緋紅的小樓一角。柯衍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頭：“一會見了二叔問聲好。其他人你不必理會笑笑就好。”手放下，緩步往小樓的方向走去，沈陳跟上去，想挽上他的胳膊，卻在伸出手前決定放棄。

小樓並不小，剛剛在外面看到的只是整個建築物很小的一個角落。三棟複合式的建築物由前往後是錯落的高中低三層，這樣的堆疊方式本應給人一種莊嚴的感覺，卻因爲緋紅色的外牆而柔和了一些。樓前的天使噴泉噴射出高高的水柱，薄薄的水汽在陽光照射下起了彩虹的光暈。沈陳想自己跟著柯衍倒是領略了香港種類繁多的別墅建築的風采。

有傭人從屋裡出來向柯衍躬身問好。沈陳回過神，發現自己還能胡思亂想真的是長本事了。

大廳是簡約現代的裝飾，木質沙發上早已坐了一個人。見了柯衍進來馬上起身迎過來：“大哥，等你好久了。”柯振德笑起來，立在柯衍身前眼睛卻盯著沈陳看。沈陳對他微笑，打量他的裝扮，一身休閒服，腳上穿著跑鞋怎麼看怎麼不像統領一方的CEO。這位柯二少不是剛剛結婚嗎？她倒是很有興趣見見他的妻子林夕怡小姐。

“二叔呢？”柯衍問。

“陪著看她們打雀牌呢。”柯振德說著手指朝後比了比。

別墅後面的小花園裡，遠遠就瞧見幾個女士圍坐在一起手起手落確實是在打麻將。而柯兆豐則立在其中一個年長點的女士身後看得很認真。

“你們倒是好興致。怎麼不等我開局？”柯衍笑著，在離亭子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亭子裡的人紛紛回過頭來，除了林躍然其他都是陌生面孔。“這也不晚，大哥過來我的位子讓你。”一個打扮時髦的短髮美女對柯衍說。說完就起身把位子讓了出來。柯衍也不推讓，過去直接坐下看了看牌假裝生氣的樣子，“這麼爛的牌倒推到我手上。”

沈陳站在柯衍身後，對在座的諸位點頭微笑，擡頭與柯兆豐對視了一眼定力不夠眼神落荒而逃。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只能硬著頭皮說了一句“您好。”

一旁立著的美女倒是笑了，“嫂嫂也太害羞了，連個‘二叔’也不叫。”柯衍笑，不置可否。年長的女士笑罵“柯華嘉，就你多話。去廚房問問王嫂我頓的湯好了沒有？”沈陳轉頭去看她，原來這位就是鑽石女王柯華嘉！年長的女士大致可猜到應該是柯兆豐的太太——葉艼。剩下的那位也不難猜了，應該就是柯振德的太太林夕怡。林夕怡長了一張娃娃臉，雖說是林躍然的堂姐看起來倒比林躍然小的樣子。

柯華嘉走出去不遠就與隨後而來的柯振德打了照面，“不會是輸不起落跑了吧。”柯振德開她的玩笑，輕巧地躲開她甩過來的拳頭快步到這裡來，站在自己老婆面前手搭上她肩膀痞痞地笑。

“還打不打了？”林躍然瞪著柯振德顯然不待見她們兩人賣弄親密。

“這不打著呢嗎？”柯振德說完，看向自己母親：“媽打張好的來。”

牌局繼續，沈陳站在柯衍身後看他面前的牌。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東西，看了也不懂。柯衍一邊留意牌局一邊伸手來用手指圈沈陳垂在背上的髮尾。圈了幾圈，輪到柯衍抓牌柯衍一抓，推開牌面笑著說：“糊了。”

葉艼不相信探頭過來，“自摸清一色也打得出來。”笑嗔了一口。沈陳也笑，還不知道柯衍麻將打得這麼好。又打了幾圈，柯華嘉回來來了，柯衍將牌交還到她手上。柯華嘉看著手邊多出來的籌碼對柯衍笑道：“大哥簡直是雀神！”

柯兆豐讓柯振德陪著柯衍到客廳喝茶。幾個人到客廳，茶具已經擺起好了。水燒著，柯兆豐讓大家就坐。

柯兆豐確實是個嚴肅的人，笑起來臉都有點僵。他看著沈陳眼神示意她坐。沈陳侷促地坐在柯衍身邊，低頭不說話。“我這一輩子操心最多的就是柯衍了。最不放心的卻是振德。”柯兆豐說，“在國外談戀愛一直瞞著我，剛一回來就說要結婚。”柯振德尷尬地笑：“我這不是挺好的嘛，我要是終身不婚或者來個同志戀您還不知道要多傷心呢。”他倒是會開玩笑。

“也好也好。反正是林家的女兒。”柯兆豐要笑不笑的看著柯衍。昨晚的一番詳談之後他已經很明白柯衍的態度了。本來覺得對不起林家，現在看來也不盡然。

“沈小姐喜歡香港嗎？”話題突然到沈陳身上，沈陳有點不知所措。不知道這位老奸巨猾的二叔腦子裡在盤算著什麼，瞥了眼柯衍，他正好轉過頭來對她微笑。提了提勇氣，蕭筱回答：“很喜歡。”

“沈小姐是做傳媒工作的吧？目前的工作還喜歡嗎？”

“準備做新聞雜誌編輯，目前還屬於實習階段。”沈陳老實回答。

“家裡還有什麼人？”其實書房抽屜裡有一份詳細的檔案關於眼前這個女人。不過他更想聽她親口說出來，他相信從一個人回答問題的方式及態度能看出很多東西。

“我的家庭有點複雜。我父母去得早，現在家裡剩下叔叔一家人。”沈陳說完，柯衍便過來摟住她的腰。柯兆豐也不再多說什麼。

中飯吃的粵菜，年過半百的粵菜廚子做的樣樣色香味俱全。柯家不提倡吃飯聊天，所以大家都拘著，偶爾葉艼說幾句也是讓大家多吃一點。“夕怡這湯特地給你煲的，你多喝一點。”葉艼親自盛一碗給林夕怡，轉頭又盛一碗讓傭人端過去給沈陳：“沈陳也喝一碗嚐嚐我的手藝。這個湯益氣補血的。”

沈陳道了謝，端起來喝了一口，果然美味。“很好喝。”點頭讚賞。

葉艼得意地笑：“好喝你就多喝點，要是有時間就過來，我教你煲湯。”

柯華嘉在一旁看得酸溜溜的，“嬸嬸太不偏心了吧，那麼一大鍋湯就給兩個人喝啊？我最近感覺也虛得很正需要益氣補血呢！”葉艼瞪了她一眼，“你要喝什麼湯回自己家裡喝去。成天來這折騰我。”這話說得連柯兆豐都笑了。招了招手讓柯華嘉過去。柯華嘉端著步子過去附耳到柯兆豐嘴邊。聽完他說的賊賊地笑起來。“原來這湯是已婚女性的專利啊！那我還是算了吧。”她這話說的，沈陳和林夕怡相視臉紅。

不就是利於懷孕的湯嗎！連林躍然都懂她竟然還要問，一定是故意的。

飯後柯振德就回公司了。林夕怡送他到門口，兩個人如膠似漆的真是羨煞旁人。沈陳對林夕怡的印象很好，她是個無比溫柔的人。給人的感覺像江南煙雨裡撐傘走來的丁香花美人。她與丈夫說話時溫軟舒緩的語調連沈陳聽了都要嫉妒。

這廂柯衍和沈陳在花園裡散步。林躍然與柯華嘉遠遠地跟在後面。小橋流水的景緻在繁華的都市很難得見，走了一會四個人便默契地停在這人工湖畔。

林躍然主動開口：“恭喜了。”

柯衍回頭看她，點頭致謝。面對她沈陳比較不自在，畢竟她在她面前曾經很無恥過。“對不起。”沈陳只能說這麼一句，然而誰都知道“對不起”是這個世界上最無用的詞語其無用程度相當於武林高手在投擲暗器時所說的“看鏢”。甚至“對不起”比“看鏢”更無恥一點，後者最起碼是江湖道義，在傷害你之前提醒你。而前者是在傷害你之後假惺惺地乞求原諒。那個花澤類說的好“對不起有用要警察幹嗎”。

“華嘉把東西給你了嗎？”柯衍看著她說話，完全沒有一點歉意。

林躍然從褲裝口袋裡拿出一個精緻的方形水晶盒子。“這個太貴重了吧。”前進一步將它交到沈陳手裡。透過透明的水晶盒看到折射出來的璀璨光澤，是鑽石吧，什麼樣的鑽石在她面前稱得上“貴重”並且華美自此？如果沒猜錯應該是那顆“世紀之鑽”了。

沈陳看著柯衍等待他的吩咐。柯衍給沈陳使了眼色，沈陳得令將戒指還到林躍然手裡：“你收下吧。”

“這算什麼？補償？”還是那個高傲的林躍然。

“不是，是謝禮。”柯衍看了眼一直旁觀的柯華嘉讓她過來開導。柯華嘉過來：“你就收下唄，他有的是錢。你啊，不能讓他太好過了。”

“沒什麼好謝的。我本來也就不想和你結婚。”林躍然真的很不給面子。“我最不喜歡的就是像你這種利益至上的資本主義者。”說完雙手****褲子口袋帥轉身離去。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沈陳嘆了口氣，可以抱著她的肩膀兩個人散步回別墅。

大廳裡葉艼拉柯衍去看林夕怡從法國帶回來的畫。沈陳也想跟過去，卻被柯衍暗示讓她留下。果然留下來被柯兆豐叫到了書房。

“請坐。”柯兆豐的書房裡，不自覺升起肅穆的氣氛。沈陳坐下保持沉默。

“我想和你談談你和Steven的事情。”柯兆豐就坐在沈陳的對面，用他那歷盡歲月波瀾的眼睛注視著她。

“您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