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醒來，就在找你。找到你，就開始找你丟掉的兩魂七魄。找了數(shù)千年。”
我苦澀的拉起一個笑容：“只要我還記得你就好，丟了什麼都沒關(guān)係。”
他抿著脣角不語，只是雙手死死地摁在我的肩上。
我正要說話，他指了指窗外。
我順著看過去，驚住。
漓隱輕笑：“真是姐弟同心呢。”
看著天君殿方向刺目的紅光，幾近照亮整個天宮。
我撇了撇嘴：“明明是我先。”
他忍俊不禁：“是你先。”
“是我先想起來。”
“是你。”耳邊傳來他一如既往的輕笑聲。
我哼了一聲，不去看他。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我伸手撫了撫已經(jīng)很久沒有心跳聲傳來的心口。
釋然一笑，沒有空白的記憶，很充實呢。
阿音也恢復(fù)了記憶，我也恢復(fù)了記憶，已經(jīng)該知足了，不是嗎？
畢竟沒有心臟沒有魂魄的人，偷活了這麼久，誰不會感到慶幸。
我多慶幸上天，感謝那個創(chuàng)造了漓隱的神，這個世界的神。
他讓我多活了數(shù)萬年，就算此時，阿庾放在我身上的一魂三魄已經(jīng)回到他的體內(nèi)。
我還能這麼真實的去擁抱我深愛的男人，我怎麼能不知足呢？
他像是察覺到什麼一樣，紅著眼緊緊注視著我。
我笑了笑，問他：“看什麼呢？”
他眼裡染上一層哀傷，將我空洞的心臟撐滿，盡是苦澀。
他偏了偏頭，聲音微微有些酸澀：“沒什麼，就是許久不見你這麼安安靜靜呆在我身邊了。”
“呵呵……”想起這幾千年來我對他的態(tài)度，我也不禁有些發(fā)笑。
大抵是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他不應(yīng)該是陌生的，無論做什麼說什麼，除了東華，我都會第一時間想起他。
他有些生氣的擡起我的下巴，不悅道：“又在想那個臭小子？如今他走了這麼久，你這個記性，怎麼就沒將他忘了？”
我錯愕，好笑的盯著他。
“居然跟個孩子較勁？不要以爲(wèi)我不知道，東華去極南之境還是你的功勞呢。”
他卻是輕飄飄道：“那小子以前在虛無境地時候就經(jīng)常趁我不在偷看你，如今修得肉身了，還是這般纏在你身邊。”
“東華以前在虛無境？”我怎麼不知道？難道是我的記憶還沒有回覆完全嗎？
可是我仔細(xì)思索一番，記憶已經(jīng)沒有再缺失半分，確確實實找不到東華的記憶。
漓隱顰了顰眉，道：“就是拙庾給你的那支桃花，後來你……”他突然頓住，眼裡又泛起一絲鮮紅。
我笑了笑：“都過去了，有什麼不能提的呢？”
他想了想，又道：“後來拙庾將他送到仙界，就在仙界修出了肉身。”
我詫異，東華竟是原來我院子裡那株老桃樹？
我想了想，貌似還有棵梨樹吧？後來離開了，也沒顧得上它們，可是畢竟陪了我數(shù)萬年了。
漓隱大抵是猜到我心中所想，沉吟了一會，這才慢條斯理開口道：“至於那棵梨樹，不是一直陪在你身邊嗎？”
我驚住，一直陪在我身邊？
難道是……
留笙？
我詢問的眼神看著他。我知道，他一定能明白我想要問什麼。
果不其然，漓隱在我殷切的目光下緩緩點頭，嘴角噙著一絲釋懷的笑意。
“太好了，它還活著。先生一定有救了。”我口中唸叨著，心下一陣歡喜。
數(shù)萬年來，我的愧疚也可以少一些了。
有關(guān)先生，應(yīng)該是我這一生最悔恨的事情了。
當(dāng)初若不是我多事將那物交予他，又怎麼會害得他們雙雙身亡。
他那樣高高在上的一個神，就這樣毀在我手中。
漓隱安慰的拍了拍我的肩，又伸手摸著我的臉，“有些事情都是註定的，你何必那麼自責(zé)。就算沒有你，顧非言又怎麼會輕易放過他們？”
我苦笑，是啊。她那樣偏執(zhí)的一個神，怎麼會容忍這種事。
我有些迷茫的緊緊抓著漓隱的手：“師尊，是不是我害了這天下？你看見了嗎？大荒中那些人類，爲(wèi)了生存，做得比妖魔還要狠。”
我哭著撲進他懷中，自責(zé)道：“如果當(dāng)初我沒有不甘沒有不情願，是不是隻要沒了我，現(xiàn)在的天地怎麼會變成如此？”
我喃喃自語，聲音小的連我自己都快聽不清：“如果當(dāng)初我沒有任性的想要與天鬥，乖乖任命去當(dāng)祭品。是不是神魔界就不會消失，先生他們就不會出現(xiàn)這些事情？是不是隻要沒了我就好……”
“如果你當(dāng)初沒有不甘，我又如何遇見你？”
他笑了笑，將我擁得更緊了：“我不管什麼天道什麼天下蒼生，我能放在心上的，從來都只有你，就算毀天滅地，我也不覺得有什麼。”
我將頭靠在他的肩上，滿足的笑了。
“你這個天道守護者，太沒有責(zé)任心了。”
他拍了拍我的後腦勺，幽幽道：“魅惑天道守護者，老頭子又的給你再加一筆債了。”
我捏了捏他的腰，不介意道：“反正天罰也過去了，這世間再也沒有月神，沒有創(chuàng)世神了。以後，誰也管不了我了。”
我想了想，又補充道：“反正也死過一次了，就當(dāng)提前把債還了，慢慢享受造孽的過程吧。”
他沉默了一會，忽而加大力道將我擁住：“以後不許在我面前再提起那個字！”
我不在意的勾了勾脣角：“反正都過去了，也不是說一句，就當(dāng)真會成真。你又何必在意。”
他卻是不依不饒，狠狠地將我禁錮著，像是懲罰。
確實，我受到了很多懲罰。
兩萬歲的時候，我偷聽到父神母神要將我做祭品加固封印所以暗地裡偷偷發(fā)誓要反抗。
六萬歲的時候，上天懲罰我多事，所以帶走了拂歌先生。
九萬歲的時候，上天懲罰我不甘屈服，所以帶走了漓隱。
十萬歲的時候，他們徹底帶走了我的家鄉(xiāng)。
背上突然有些涼涼的，我大驚。想要轉(zhuǎn)過身去，卻被他制住。
“師尊？”我怯怯開口，有些擔(dān)憂：“怎麼了？你怎麼哭了？”
可是過了半響，他還是沒有理會我。
趁著他不注意，我將他掙脫開，一擡眼，剛好瞥到他眼角未曾擦乾的淚。
我愣住。“師尊？”
他笑了笑，眼裡亮起一抹藍光。像是堅定，又像是決定。
我也跟著笑。沒有追問他爲(wèi)何掉淚，只是隱約覺得，他大概是知道了什麼吧。
這世間，如今對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我還能存活多久。
當(dāng)面對生命的時候，其餘的事情都成了多餘。
我已經(jīng)沒有資格再去考慮那麼多，所有都成了奢望。
恍恍惚惚。好像聽見漓隱焦急的喚我：“阿言？阿言！”
*****笑了笑，有些懊惱。
怎麼還是沒有撐到你離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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