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靈宣難得一見的霸氣側漏, 更是配著她一身的清冷卓絕,然而此刻,似乎並沒有威懾力。
“既然如此, 那就怪不得本宮以多欺少了”, 炎天話音未落, 他身旁的三名護法立刻就變了方位, 以無形之陣的站位將她困於其中。
除了墨羽仍是不動聲色, 甚至臉上還帶著薄薄的笑意,其餘幾位皆是如臨大敵嚴陣以待的模樣。
“嘁”,傅靈宣不屑地嗤笑了一聲, 神情淡漠地看著他們,祭天壇的陣法已經被開啓, 周圍的場景霎時就變了樣。
之前還處在一片雲海之中, 如今已是陰雲密佈電閃雷鳴, 腳下更是一片遼闊無邊的汪洋,驚濤巨浪在翻騰著。
五人尚未動手, 傅靈宣周身的風刃已經可以化實,一記記擊落在她的靈氣屏障上,留下一道道裂隙。
她的依月劍還懸在墨羽身前,此刻她就這麼手無寸鐵的站著,任由周身的風暴之力朝她夾襲, 望著墨羽開口:“是你殺了席木宇?”
對方顯然沒有料到她會問出這種問題, 墨羽一時也很驚詫, 他原本以爲, 她是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怎麼?你找我就是要爲他尋仇嗎?”, 此時他被黑袍覆蓋的面頰似乎也有些微微顯露出來,雖然看不到眼睛, 但是卻給人一種他正含情脈脈望著你的感覺。
“我對一條蟲子並不感興趣,不過我對捉蟲子的人倒是很感興趣”,傅靈宣毫不客氣地回擊,隨手一個彈指便數道劍氣,直擊五個方位中實力最薄弱的蘭釗。
祭天壇的陣法已經徹底激發,傅靈宣打出的劍氣也會被陣法攔截從而威力大減,蘭釗實力雖然相較於其他護法差了些,但她也是實打實的化神修士,此刻面對傅靈宣的攻擊她也並未退縮。
她五指一捏結成手印,朝身前輕輕一鬆,一隻威猛的兇獸幻影便自她身後撲了出來,張大著嘴發出一聲叱吼,似是要把對方打來的劍氣吞沒。
然而傅靈宣自打出那幾道劍氣之後就沒在意了,直到耳畔傳來一聲“噗”,是蘭釗口吐精血的聲音。
墨羽早已聞聲色變,對於傅靈宣猜出他的身份他並不覺得驚訝,令他驚訝的是她所提到的“捉蟲子的人”。
有人在暗中調查他,他其實一早就知道,但是對方太過謹慎,他卻始終查不出那人的身份,他也一度將傅靈宣當作了懷疑的對象,不過如今看來,是另有其人。
而且,還是與傅靈宣相熟之人,就爲了一個席木宇?!
難道是懷錦城那個下落不明的城主,阮蕘?!
“是阮蕘?”,墨羽驚問出聲。
傅靈宣並未答他,蘭釗被她重創之後,陣法實力便已經減弱,她此時仍是悠閒地看向炎天,語氣有些不解:“看來你早就知道”
說著她素手輕擡,指向墨羽,眼光看的卻是炎天,毫不留情的嘲諷:“魔宮長護法,竟是一隻冰壺蟾,真是叫人大開眼界”
古木經中記載,千百年前風巖谷中曾有解毒聖物冰壺蟾現世,然而也只有一人,吞食冰壺蟾解毒成功。
而那個人,就是墨羽。
更準確來說,不是解毒成功,而是被冰壺蟾吞噬元神,寄生成功。
炎天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絕美的面容上也浮現出一抹溫柔,“是人是蟾又有何妨呢?只要……實力高強,又聽話,那就是本宮的好下屬”
他沒有說的是,當初那隻冰壺蟾,是他親自深入風巖谷底才尋來的,原本的確是想救墨羽的,卻不想,換來個實力和性情都更合他心意的下屬。
“那可真是可惜了,今日你的好下屬恐怕是要折了”,話音未落,她已經擡手召回了依月劍,快的看不清的劍光在身側流轉,那繁快的速度就像是在她身側裹上了一圈布。
隨著劍光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一個劍氣漩渦朝著四周散去,就像在海面上颳起了龍捲風,衆人腳下翻騰的海面此時就像江水倒灌一樣,朝她的漩渦中瘋狂涌入。
烏雲徹底變成了黑色,雷電比之前粗壯了不止十倍,整個祭天壇形成的空間都在震盪不已,外圍分站陣腳的五人身形也開始搖晃,接連不斷地口吐精血。
炎天不可置信地望著漩渦中心的傅靈宣,手上握著他的本命法寶流星環,打算放棄陣法與她正面相拼了。
今日以陣對敵,是他最大的敗筆。
五極眩光陣,此乃魔宮老祖留下的逆天殺陣,可屠斬大乘真仙於陣下,想不到如今,竟然被她輕易逆轉。
沒了陣法掩護,炎天再也不敢大意,周身靈力運轉到極致,手上流星環迸發出刺眼白光,帶著尖銳的鳴哨聲直擊對方的識海。
傅靈宣以劍氣佈陣,將墨羽圍困在了其中,猝不及防間便受了炎天這一擊神魂攻擊,像是耳膜被刺穿,整個頭皮都發麻起來,幾乎是同時她本能地拋出依月劍。
長劍以一化十,以十化百,以百化千,如劍雨一般密不透風地從他身間穿過,那速度快的不可思議,等到依月劍迴歸傅靈宣手中的時候,炎天整個人已經被穿成了篩子,渾身都是血劍窟窿。
然而他還站立著,紫原和飛跋已經迅速閃至他身邊,一左一右將他護住,全身戒備地望著傅靈宣,並沒有出手的打算,活到他們的境界的,明知不敵,誰還會願意去以卵擊石?
既然對方的目標是墨羽,而不是整個魔宮,那就到不了徹底撕破臉的地步。
更何況,他們一直敬仰的長護法,竟然是一隻冰壺蟾!
爲了一隻蟲子犧牲自己,那就更不值得了。
而被困在劍陣之中的墨羽,他也從不指望任何人來營救,這陣法固然高明,卻也不代表他沒有逃脫的可能。
他可是,能吞噬萬物的冰壺蟾啊。
“嘭”,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傅靈宣暗道一聲糟糕,再回首時她的劍陣之中只能看見一個黑色的爆炸氣團,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
劍陣一隅正在被黑霧迅速侵蝕,傅靈宣忙不迭地再以劍氣補上,劍陣越縮越小直把那團黑霧都快壓縮成固狀,就在這時,她聽見陣外不遠處傳來桀桀的笑聲,指甲蓋大小的一隻黑色蟾蜍從她視野裡消失。
傅靈宣臉色大變,正要朝對方追去的時候,耳畔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聲,一團血紅色赤焰包裹著一具人形身體出現。
火焰漸漸褪去,紅衣紅髮妖嬈邪魅的阮蕘現身在衆人面前,晶瑩如玉的手掌緩緩攤開,一隻皮開肉綻渾身焦黑的蟾蜍一動不動地躺在她手掌心。
“魔宮的長護法,就是個這種貨色麼?”,她的聲音無盡溫柔,卻令人聞之生寒。
服過丹藥後的炎天看起來已經不那麼狼狽,除了蒼白的面色,渾身凌厲尚在,他視線毫無忌憚地在阮蕘身上掃視一圈,不屑地迴應道:“呵,閣下也不遑多讓嘛”
“懷錦城的城主,竟是個徹頭徹尾的女魔頭,怎麼?也想歸順我魔宮嗎?”
“嘻嘻嘻”,阮蕘用蔥蔥玉指掩了脣,風情萬種地笑了出來,攤開的手掌慢慢合攏,動作輕柔的揉捻著,指縫間黑沙一點點流出。
末了,她攤開空無一物的手掌,朱脣湊近輕吹了一口氣,掌心素淨如初。
“只怕是要叫宮主失望了,自此以後,這世上怕是也不會再有什麼魔宮了”,阮蕘滿面柔情,語氣中也帶上了幾分淺淺的遺憾,接著她話鋒一轉,朝向了傅靈宣,“傅道友認爲呢?”
傅靈宣凝眉看向她,眉眼間的溫柔與嘴角蕩起的那一抹殘忍殺意完美的共存,良久,她回覆了一句:“我只取你一絲神念,你要做什麼,我都不會插手”
只有在聽到神唸的時候,阮蕘有片刻的詫異,然而很快就已經平復,嘴角的笑意深了幾許,“那便有勞傅道友,幫我做個見證了”
“今日,我就要魔宮從這世上徹底消失!”,隨著她最後一詞落下,對面四人已經搶先出手,齊齊朝著阮蕘而來。
“送死倒是趕著來”,阮蕘長髮翻飛,立於原地巋然不動,掌心燃起黑紅色烈焰,化作一條威猛的火龍朝著迎面撲來的三名護法而去。
只是一個照面,實力最弱的蘭釗已經肉身盡毀,元嬰尚且來不及逃出就被火龍一口吞下。
紫原和飛跋稍好一些,自火龍距他們數十丈的時候他們就察覺到這火種並非凡品,所以閃避及時僥倖撿回一條命,然而火龍並沒有放過他們,這是冥淵之火被煉化後的凝聚成的靈火,在阮蕘的操縱下完全可以運轉自如。
即便是傅靈宣,也不敢輕易對上,此刻那火龍猶如被賦予了生命一般,目光貪婪地望著他二人,嘴角掛著輕蔑的笑,好似他們的閃避在它看來就跟玩耍一樣。
炎天已經無法再觀望下去,趁著火龍被紫原和飛跋吸引,他默不作聲地將所有攻擊都對準了阮蕘。
她早已魔毒入體,距離魔化也不過是一步之遙,他是魔宮宮主,對付這種魔物自由千百種手段。
“嗚……”,一陣玄妙悅耳的笛音響起,那冥淵之火化作的火龍陡然一顫,停止了對紫原和飛跋的追逐,甚至有種隱隱消散的跡象。
“啊……”,阮蕘原本白皙如玉的面龐此刻流露出巨大的痛苦,她雙手緊緊抱住了頭,挺直的身體也有些微顫,明眸之中似有困惑,似有掙扎,最後都化作了茫然。
她的曈孔開始消散,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身上的赤焰燃燒地更旺。
直到炎天的流星環劃過她的肌膚,鮮血瞬間噴濺而出,大概是痛感刺激了她的神智,漸漸迷失心智的阮蕘眼裡似乎劃過一絲清明,天空中的火龍盤旋嘶鳴,發出的吼音令炎天手中的玉笛顯出一絲裂痕。
紫原與飛跋俱是一顫,壓制不住的精血自口中溢出,兩人對視一眼,分別召喚出控音法寶,強忍著不適彈琴吹簫,兩人的合奏效果明顯要比炎天強上些許。
阮蕘再次陷入了魔化,黑長的指甲不斷冒出,頸間升騰起古怪的花紋。
“噗噗噗”,她的經脈接二連三地斷開,也許要不了多久,她就會肉身盡毀,或作一團毫無靈智只知屠殺的魔物。
然而從此被魔宮驅使。
傅靈宣終究還是動了,手執依月劍擋在她面前,一劍破出,炎天的本命法寶流星環應聲而裂,光芒驟失。
本命法寶被毀,炎天也跟著身受重傷遭遇反噬,傅靈宣看也不看他,手上劍花不斷,紫原和飛跋連同他們的法寶一起從高空中墜落下去,跌進了巨浪滔天的深海。
“你大概是忘了我說過什麼”,傅靈宣面色不善地望著炎天,“我要取她一縷神念,你這般毀她心智,可有把我放在眼裡?”
“呵呵”,炎天一把擦乾淨嘴角的鮮血,直挺挺地朝著傅靈宣一步步踱過來,“我是魔宮宮主,這裡是我魔界祭天壇,自然,是我說了算!”
傅靈宣下意識地微簇起了眉,她生在真仙界,人命在她眼中並無貴賤之分,更不會隨意屠殺修士,但是如今,這炎天是留不得了。
一時間殺氣升騰,兩人同時出手,傅靈宣朝對方揮出全力一劍,直破對方丹田識海,頃刻間斃命。
然而炎天的動作,卻不是朝著傅靈宣來著,他以身祭壇,開啓了祭天壇的渾儀陣。
從今以後,修真.界,再也不會有傅靈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