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怎麼感覺情況不對啊。”
好不容易從敵軍突襲下逃到長清城的司馬昭，剛一坐下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何止是不對，根本就是有一雙眼睛在天上盯著咱們。”
司馬懿扯斷因爲著急逃跑撕破的袖子，臉色陰沉。
從前天突然受到文淵部的攻擊，司馬懿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自己這邊三萬全副武裝的士卒，他只有三千人，居然敢主動偷襲。
雖然文淵的襲擊並沒有給他們造成太大的損失，可他們爺倆出城來，是爲了配合陳慶之圍剿他文淵的。
文淵居然還敢主動偷襲他們。
更要命的是，偷襲之後，直接就往西邊跑——西面是唯一沒有長安聯軍的地方。
文淵從西面撤退，是巧合麼？
當時司馬懿就覺得有問題，此時可以確定，文淵從最開始襲擊自己時，一切部署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
在哪裡埋伏，從哪個方向攻入，什麼時候撤退，從哪裡撤退。
這些全都安排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如果只有文淵帶領的那三千人是這樣的話，司馬懿也不敢確定這背後有貓膩。
但當十五六支，人數在三千人左右的軍隊有條不紊，穿插交替襲擊他們，司馬懿就算是傻子，也知道這背後出了大問題。
將自己心中對這兩天發生戰況的分析說出來，司馬昭愣了愣。
“父親說的沒錯，這其中必然有大問題。”
他說著，不由自主的擡頭看了看屋頂，覺得天空之中，或許當真有一雙眼睛在瞧著他們。
司馬懿擦了擦臉上的灰塵，看著心神不寧的司馬昭問道：“這幾天的事，你都看明白了麼？”
司馬昭搖了搖頭，道：“兒臣倒是有些疑點，但要說看明白，卻還差一些。”
“差哪一些？說來聽聽，你我父子共同探討。”
司馬懿說著，坐在椅子上，司馬昭趕緊上前恭敬的給老子倒了一杯茶，方纔緩緩說道：“文淵率領大軍，深入濟州，想要劫燒咱們的糧草。他帶三萬人來，顯然是想著要玉石俱焚，沒想過全身而退。而孤軍深入，行軍最忌分兵，他卻將手下士卒三千人爲一部，分了十部，這是疑點一。”
說完之後，司馬昭小心的看了老爹一眼，見司馬懿點了點頭，臉上露出難得的輕鬆。
“昭兒，是長安聯軍的糧草，不是咱們的糧草。”
不等司馬昭轉換心情，司馬懿沉聲提醒到。
司馬昭聽了，微微發愣，而後躬身道：“兒臣明白。”
“嗯，你接著說其他的疑點。”
見司馬昭明白自己的意思，司馬懿心情也好了些。
“這第二個疑點就是，我與父親還有陳慶之，加起來六萬大軍在濟州境內圍剿他五日，卻連他的蹤影都沒見到。”
回想著這幾天的軍情，司馬昭皺眉不展。
“若這三萬士卒全都由文淵帶領，他乃是不世的奇才，能夠擺脫追蹤也就罷了。可他手下三萬人分爲十部，這十支軍馬縱橫濟州，來往配合，你放下去我上臺，配合的可以說是天衣無縫，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司馬懿點頭道：“所以我才讓你趕緊回防，不要跟著陳慶之胡鬧。”
“胡鬧？”司馬昭不明白自己父親爲什麼用胡鬧這個詞。
“還有其他的疑惑麼？”
司馬懿並沒有給他解釋，繼續問道。
司馬昭上前一步，道：“這最後一個疑點就是，爲什麼文淵也好，還是太子軍其他將領，全都針對咱們。這幾日以來，幾乎沒有攻擊過陳慶之，哪怕他的步兵在平原闊道上行軍，也無人騷擾。而咱們不管在哪，總是能夠被他們發現。”
言語之中有些鬱悶。
其實不光司馬昭鬱悶，司馬懿也被這種情況氣的半死。
他早就發現，太子軍這幫人全都衝著他來，一副他爺倆好像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罪大惡極的事。
對於陳慶之則是不聞不問，只有文淵象徵式的騷擾了一下，從此之後，陳慶之的軍隊去哪裡，哪裡就太平無事。
而他們，則像是屁股後面拴著肉骨頭一般，太子軍這幫人瘋狗一樣追著咬。
一萬騎兵，三天的時間，硬生生被他們吃掉了八千多。
而自己這邊幾乎根本就沒給人家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嗯，所以我懷疑，太子那裡又有超越這個時代的武器了。”
司馬懿捋了捋鬍子，一臉嚴肅。
“超越時代的武器？”
司馬昭想了想，跟著點頭道：“父親說的沒錯，兒臣也是這樣認爲的。”
“如果我猜的不錯，太子手裡的這個秘密武器，應該就是人造衛星了。”
司馬懿瞇了瞇眼睛，神情由嚴肅變成了肯定。
“人造衛星？”
顯然，司馬昭對這個詞很陌生，腦子裡想了想，確定自己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個東西。
“父親，人造衛星是什麼東西？”
司馬懿腦子裡想著自己聽到的關於人造衛星的資料，緩緩說道：“人造衛星，便是人制造的星星。”
“人制造的星星？太子居然還有這種神通？”
司馬昭詫異的說不出話來，他萬萬沒有想到，殷誠居然可以製造出星星來。
一想到此，司馬昭不由得頭皮發麻。
若是殷誠將這些星星砸進長清城來，自己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這不叫神通，這叫科學。”司馬懿糾正道，說著還露出鄙夷的神情。
“科學...”
司馬昭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只是驚訝一下，反倒換來了老爹的白眼。
他更沒想到，老爹居然還懂這些，聽起來好像專屬殷誠的騷話。
“科學，這科學是什麼呢？”
司馬懿腦子裡想著當初自己問這話時，對方趾高氣昂不屑一顧的樣子，心裡還是有些氣憤。
“科學乃是第一生產力。”
司馬懿說著自己也聽不懂的話，一副你小子好好聽著，老子要讓你漲姿勢了。
司馬昭十分的配合，躬身道：“還請父親賜教。”
“這人造衛星，乃是一個用科學技術製作的眼睛，這種眼睛大約有一個房子那麼大。”
司馬懿說著，擡頭望了望房頂。
“一個房子那麼大的眼睛？”司馬昭不敢相信，唸叨了一遍。
司馬懿點頭道：“沒錯，這個眼睛放到天上，地下的江川大河，山林城池，全都看的一清二楚。”
說著伸出手來，緩緩拂過，彷彿他的手便是飛在天上的衛星，正在巡視著地面的一舉一動。
“可是，這麼大的眼睛，如何放到天上去呢？”
司馬昭不是傻子，更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
他馬上就發現了問題的關鍵點。
據說天有九萬九百長高，能把房子那麼大的眼睛放到天上，非得是神仙不可。
司馬懿一愣，兒子現在問的問題，和自己當初問那個人時，一個字都不錯。
那人當時說的什麼話呢？
“盲生，你發現了華點。”
司馬懿學著腦海裡那人的樣子，捋了捋鬍子笑道：“將這個人造衛星送到天上，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只要製造一個更大的熱氣球，就可以將星星拖著上天了。”
司馬昭聽不懂司馬懿說的什麼叫做“盲生，你發現了華點。”
打從司馬懿給他說了人造衛星的事，他就一直在思索，如果是自己，該如何把房子大的眼睛弄到天上去。
可想來想去，想破了腦袋，司馬昭也沒有想到該怎麼做——連一個不靠譜的點子都沒有。
因此當他聽到司馬懿說，可以用一個無比巨大的熱氣球將衛星拖到天上去。
司馬昭先是一愣，而後一呆，緊接著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狂喜——中間還夾雜著些恍然大悟。
“著啊！”
司馬昭忍不住拍手道：“能想到這個辦法的人，當真是奇才！”
司馬懿捋了捋鬍子，面帶微笑道：“哎，這個法子，老夫也算是參與了其中。”
唯恐司馬昭不信，司馬懿又道：“當時在東宮時，雍州武器研究衙門的司長王易當時和老夫在說這件事的時候，專門詢問過老夫的想法。”
司馬懿說的沒錯，當時王易在和司馬懿閒扯，聊到科技的時候，說了很多。
其中就說到了人造衛星。
當時的場景是，王易說完“盲生，你發現了華點”後，反問司馬懿覺得該如何才能把人造衛星送上天。
司馬懿根據提示，想到了熱氣球，說完之後，王易整個人目瞪口呆，然後拍手叫好，大爲讚歎，表情之浮誇——驚訝，司馬懿從未在其他人臉上見過。
“所以，這一次太子能夠如此精準的預測咱們的動向，一定是動用了人造衛星！”
司馬懿無比堅定的說道。
聽到這，司馬昭算是全都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難怪文淵他們緊盯著自己不放，原來自己的頭頂上面有一個用超大熱氣球升上天的眼睛。
有這樣一個眼睛在，他司馬昭就算是軍事能力再強，又有什麼用呢？
自己一切行動全都在別人的掌控之中。
而他們的行動，自己則一無所知。
這樣的仗怎麼打？
拿頭打？
只怕自己的腦袋打破了，對人家也沒有絲毫的損傷。
“柯基真的是第一生產力啊！”
此時此刻，司馬昭只能發出這樣的感慨。
他雖然既不知道什麼是柯基，也不知道什麼是生產力。
但他覺得，如此感慨，沒有任何問題。
司馬懿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麼，知道司馬昭開口問他。
“父親，既然如此，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最開始，司馬昭抱著回到濟州，收攏兵馬找回場子的。
可聽了父親說對方連天眼都有了，直接打消了這個想法。
他的聲音很低，彷彿是怕別人聽到一般。
司馬懿皺了皺眉：“你說什麼？”
司馬昭悄聲道：“我說，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你大點聲，我聽不到。”司馬懿皺了皺眉，這傻小子又怎麼了？
司馬昭眼睛往上瞟，手指往屋頂上指了指，意思很明顯。
他是怕天上的天眼聽到。
看著司馬昭沒文化大驚小怪的樣子，司馬懿覺得有些丟臉，好在屋裡只有他們爺倆。
“大膽的說，人造衛星只能看，不能聽，不是順風耳。”
“哦，哦，哦。”司馬昭連連點頭，道：“父親，我是說，咱們下一步做什麼？”
“做什麼？你覺得呢？”
司馬懿想著當初自己在大炎朝堂上受到的羞辱，又想到陳慶之對自己的居高臨下。
說話的語氣都變了。
司馬昭馬上察覺出來，有些爲難：“父親，兒臣自然是聽父親的。”
“昭兒，你覺得咱們中興大晉有沒有希望？”
通過後世史書，司馬懿自然知道，自己司馬家也是出過皇帝的。
也是建過國的。
雖然他沒有見過過大晉王朝的榮耀——也沒有什麼榮耀，全他孃的是黑歷史。
但不管如何，在爺倆心中，是有一個皇帝夢的。
尤其司馬昭這輩子還是二皇子。
如今皇帝駕崩，太子遲遲不肯登基。
他只要幹掉了樑錦，從法理上來說，司馬昭就是皇位的第一繼承人。
距離皇位如此近，說沒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因此，平日裡司馬昭沒少往這方面想。
司馬懿一問這事，司馬昭幾乎沒有任何遲疑。
“基本不可能。”
雖然很不想這麼說，但司馬昭卻也清楚，以他爺倆的能力，在炎朝這種亂世下，能夠自保就已經很不錯了。
先要登基當皇帝，中興大晉，只是癡人說夢。
司馬懿見自己的兒子也這麼說，心裡算是徹底的斷了念想。
他長嘆一聲：“既然咱們當不了皇帝，那就趁早斷了爭奪天下的心。”
縱然心有不甘，可司馬昭還是點了點頭道：“父親說的是。”
而後擡起頭來，目光堅定，看著司馬懿，語氣有些兇狠：“咱們幫誰？”
幫誰？司馬懿想了想。
“一般人只能在戰爭之後選擇誰贏幫誰。卻沒有能力，在戰爭一開始，就能看出誰是最後的贏家。”
司馬昭品味著父親的話：“父親的意思是，幫太子？”
“不是幫太子，而是提前結束這場戰爭，少死些人，多活一些百姓。”
司馬懿悲天憫人的說道。
“那接下來咱們該怎麼做？”
司馬昭看著父親，心裡有了主意。
父子二人，心意相通，對視一眼便明白對方在想什麼。
“明燒濟州，暗送糧草！”
司馬懿斬釘截鐵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