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所託非良人，斷金碎玉琉璃生。青梅竹馬往昔過，吾輩皆是無情人。”
敖廣神色有些恍惚，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幽幽一嘆，纔對林凡道：“你也不必說了，我看得出來，你道心似鐵，心中自有打算，就算你心中真會爲人牽掛，但那個人應該也絕對不會是我女兒。”
林凡沉默，不說話，只是看著敖廣，知道他定然還有下文。
“其實之前我就懷疑過你是不是虛情假意，在利用明雪。但我總覺得，有我在，就算你真的有這樣那樣的想法，也不值一提。但當我知道你竟然是玉虛宮的叛徒後，我就忽然意識到，原來我還是低估了你。”
敖廣目光瞬間冰冷，“連玉虛宮那樣的龐然大物你都敢於背叛，何況是我區區敖廣？恐怕我還根本沒有入你的法眼吧。”
見林凡不說話，敖廣也不動怒，一口飲盡杯中酒，“本來在知道這件事情後，我很想直接殺了你。但我卻不能不顧忌明雪，你很聰明，聰明的抓住了我的軟肋，所以就算我知道了這些事情，也的確是沒有什麼辦法對付你。”
“因爲不值得啊。你還不值得成爲我和明雪之間的隔閡。”
敖廣低喃著，然後氣勢猛然高漲，天仙威勢展露無遺，目光炯炯，凝視著林凡，“我既然沒有把握讓你騙她一世，那麼我也沒有其他辦法可想了。也就只有給她留個念想。”
說到這裡，敖廣冷笑著看著林凡，“你們的親事會如期舉行，但你不會成爲我的女婿，我也高攀不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在你們成親之前，繼續演下去吧。至於剩下的，我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也給明雪一個交代。”
“放心，我不會把你交給玉虛宮。如你所願，給你一個利用我的機會。妖皇殿那邊我已經聯繫好，自會有你的去處，至於剩下的，你死也好，活著也罷，總之不要再出現在明雪面前了。”
敖廣冷冷說著，見林凡還在沉默，站起身來，“我不是在與你商量，你要怎麼想都無所謂。但你只能這麼做，既然你無法騙她一世，那就不要再妄圖禍害我女兒了。”
“言盡於此，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該怎麼做。好了，你應該也累了，去看看明雪吧。你們親事三天後舉行。”
說完，敖廣站起身來，不去看林凡，轉身就走。
林凡默默喝完杯中酒，看著敖廣離去，知道這是敖廣給他的最後通牒了。敖廣不願意因爲林凡，而讓商明雪怨恨他，也沒有把握能讓林凡順著他的心意，哪怕是虛情假意的哄騙商明雪一世。
所以敖廣選擇了妥協。
這樣的妥協，敖廣不是第一次做，在林凡的記憶中，這一次敖廣做出的選擇其實與給他一個龍門之爭名額差不多。
只不過在敖廣他們的認知中，龍門之爭的那個名額應該並不是妥協的產物，曾幾何時，敖廣真的認爲他能夠將林凡掌控住，所以應該並沒有林凡記憶中的那次對話。
所以敖廣定然不會知道，當他還猶豫著要不要妥協的時候，林凡其實已經多多少少猜到了他的選擇，只是這樣的既視感並沒有讓林凡覺得好受一些。
他想著敖廣的話，騙她一世嗎？所以說，商明雪記憶中的那個他，其實是有著這樣的打算嗎？
他不知道，他只是飲盡了杯中酒，走進屬於商明雪的宮殿，看著商明雪開心的在一羣美人魚侍女的簇擁中，正在選擇著大紅喜被的花式，看到林凡來了，頓時有些羞澀，但還是大大方方的招招手，“你來了。我快挑花眼了，還是拿不定主意，你幫我看看。”
“見過駙馬。”
周圍的美人魚侍女們紛紛行禮，有些好奇的打量著林凡，林凡沒有去在意她們，看著商明雪眉眼之間掩飾不住的喜悅，微微頜首，“你決定就好，我沒有什麼意見。”
“哦。”
商明雪情緒頓時有些低落，然後又振作起來，關心道：“是不是有些累了，那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我這邊先挑出一些中意的，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再一起定下來，好不好？”
林凡點點頭，哪怕出了宮殿，也能聽見商明雪掩飾不住開心的聲音，“我覺得這個比較好。鴛鴦圖案，很漂亮啊。啊，這個也很不錯，龍鳳圖案的，但會不會太張揚了一些。要麼，這個牡丹好了，柳毅他應該會喜歡的。嗯，要不再選一些素一點的，柳毅好像不喜歡太張揚的……”
那種簡單的洋溢著喜悅幸福的聲音，就讓林凡忍不住頓了頓腳步，回過頭，看著那難掩喜悅的商明雪，有些恍惚失神，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用另外一個人的幸福去做賭注，會不會有些太自私了。他不知道，但至少看起來，此刻的商明雪是快樂的，可惜，終究沒有誰能夠真的騙誰一輩子。
假的終究只能是假的，只是爲什麼忽然有些不捨得呢？或許這樣簡單的喜悅幸福，正是他前世今生想要追求的吧，只是商明雪終究不是她。
想起她，林凡又忍不住有些失神，這個世界的林簡薇又在哪裡呢？會不會還是在蜀山大世界裡的那座幻波池裡，枯守著一個承諾，枉費青春。
“雖然似乎出了這樣那樣的變故，但應該還不至於影響到簡薇吧？”
林凡有些不確定，眼前的這個世界裡，連趙某某這樣一個曾經無比真實的存在都已經被徹底抹去了存在的痕跡，他忽然就有些害怕起來，近乎焦急的走過這金碧輝煌的水晶宮，想要去找林朧兒問個清楚。
這麼久了，他竟然還沒有問過朧兒關於林簡薇的事情，實在是太粗心了。
但見到林朧兒之後，卻終究還是沒有問出來，小丫頭終究是個小孩子，從見到東海龍宮後的新奇興奮中退出來，已經累得睡著了。
他也只好抱著睡過去的林朧兒去了給他們安排好的住所，看著林朧兒抓著他的衣袖，不時蠕動著小嘴，他就輕輕嘆了口氣，在林朧兒的額頭落下一吻，懷中的朧兒如此真實，這個世界又怎麼可能會是假的了。
但又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呢？
林凡想不到，也不敢再去多想，對林簡薇的牽掛最後就化作了不敢開口的擔憂，凝滯在心頭，遲遲不敢問出去，幸好很快龍宮中熱鬧的喜悅就驅散了他心中有些凝滯的陰影。
東海龍君敖廣，堂堂天仙強者，又是龍族的大人物要嫁女兒，如此盛世，哪怕時間上有些倉促，但影響也是飛快的擴散著，東海龍宮也迎來了許許多多的賓客，有些或許是敖廣請的，有些或許是不請自來的。
大都是妖族，但偶爾也會有一些人族修士，敖廣修行數千年，交遊廣闊，哪怕性子有些讓人不待見，但多多少少知道消息的修士，還是要給他一個面子。
林凡也就沒有時間再去感慨懷疑自己心中的疑問，如敖廣所願的那般，努力演好自己的角色，這最後一場戲。
看著不知道情況的商明雪臉上的幸福與喜悅與日俱增，敖廣的心情就變得有些沉重，每每看向林凡的目光都充滿了複雜。
“如果可以，我想或許有你這樣一個女婿也不錯，至少明雪是喜歡的，可惜你騙了她一時，卻不願意騙她一世。”
敖廣找到機會，對林凡說著，林凡面無表情，沒有接話，只是靜靜的聽著。
“罷了，我也不多說什麼了。最後時刻，不要給我掉鏈子，扮演好你的角色。放心，你想要的，我也已經幫你準備好。”
之前已經說得很清楚，敖廣也不想再跟林凡說太多，只是叮囑了林凡幾句，就又開始長袖善舞，迎來迎往，將一個父親看著女兒出嫁的那種姿態，演繹得淋漓盡致。
有時候，連林凡都弄不清楚，敖廣究竟只是在演戲，還是真的想將商明雪嫁給他了。
“哈哈。我的好妹夫，嘖嘖，果然是新郎官了，不同凡響。和我明雪妹妹果然是天作之合。哈哈，你們說是不是！”
來到東海龍宮的修士越來越多，敖廣在拉著他迎接了幾個道友之後，就乾脆的將他打發掉了，讓他去接待那些小輩。
最先趕到的是黑熊，然後之前在龍門中見過面的妖族天才們也陸陸續續的趕到，或許大部分並不如何真的待見他，但這個時候，也沒有人惡語相向，不給林凡面子，總要給敖廣面子。
“可惜了，死猴子有事來不了。不過他讓我給你帶了些猴兒酒，你別看不起，死猴子別的本事沒有，但他那些猴子猴孫釀的猴兒酒，的確是一絕。”
牛魔王和鵬魔王聯袂而來，完全沒有了記憶中的劍拔弩張，頗爲熟悉的和他說著話，還送上了賀禮。
林凡其實很想問問他們，還記不記得之前在龍門之中的不死不休，但伸手不打笑臉人，也只能作罷。
只是看著他們此刻的親熱勁，就讓林凡心中更加覺得有些陰霾，敖廣還問他能不能騙商明雪一輩子，卻又哪裡知道，此刻的林凡，都無法確定自己能不能被自己的記憶騙上一輩子，是去相信自己的記憶，還是去相信這個世界的真實。
或許，真的如卜算子最後對他說的一樣吧，他或許真的不屬於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