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虛空崩裂，一團光輝跌跌撞撞從虛空裂縫中落出來，小小的吞寶，神色漠漠，打出神光護住林凡身軀，看著漸漸癒合的虛空裂縫之中，坐在紅皮葫蘆上的摩天面無表情，殺機沸盈的追來，手中連續打出法訣，虛空震盪。

七色彩蓮生生滅滅，如此反覆，最終化作七道偉岸身影，虛無縹緲，一起出手，封印虛空，斷絕一切氣機，斬去所有殘留的氣息。

看見最後那摩天憤怒不甘，催動著紅皮葫蘆再次噴出鋒銳精芒，犀利而來，吞寶面無表情，托起林凡，化作一道光，瞬息消失。

一天後，林凡勉強睜開眼，大口咳血，看著自己流淌著黑血的胸口，心臟被毀，此刻的他可以明顯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死亡的陰影前所未有的濃烈在身邊，巨大的不甘在他念頭中咆哮，但他卻沒有半點力氣。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吞寶盤坐在他身前虛空，神色漠漠，口中不停吞吐元氣，精血灌輸，維持著他的生命。

“想不到，最後救我的人，竟然會是你。”

林凡聲音微弱，感受著自己體內氣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著，哪怕有元嬰吞寶不惜消耗本命元氣，一直維持著他的生機，但林凡知道，這一次，恐怕真的是難以倖免了。

心臟被毀，對於一個沒有凝結道果的人族修士而言，幾乎算得上是致命之傷了，他現在能做的恐怕只有立刻元神出竅，尋找奪舍之軀，或者期待留下元神不散，等待有人爲他重塑身軀，只是那樣一來，以後修行恐怕就只能止步天人第三變了。

記憶中，李哪吒在未來幾乎就遭遇到了同樣的變故，肉身被毀，雖然元神未滅，又有他師尊太乙真人親自出手，爲其求來佛前白蓮轉生，實力不降反增，一躍成就天仙之位，但此後一生，卻也只能止步天仙，再無半點寸進。

因爲天人第三變，乃是肉身劫，渡過之後，可以修成滴血重生的無上神通，但同樣，想要渡過這一劫，必須要元神與肉身完美契合才行。

一般的修士，若是在道果境之前，肉身被毀，就算奪舍重生，但也最多隻能修行到地仙業位，無法渡過天人第三變。

未來的李哪吒如果不是背靠玉虛宮，又有太乙真人不惜代價爲他求來靈山功德池中的八寶白蓮，爲其重塑肉身，也不可能擁有天仙之力，但就算是這樣，事實上李哪吒也只是天人第二變的境界而已，只不過依靠那八寶白蓮之身擁有天仙級的戰力而已。

而現在林凡孑然一身，又哪裡能夠有那種機緣，就算有，只能成就天仙，對於他來說，也同樣是一件足夠絕望的事情。

所以唯一還有辦法保持重來的機會，就只有兵解轉世了，以他現在的本事，若是不惜代價，比如在元神進入冥土後，以玄牝之門爲代價，應該還能夠得到轉世的機會，重來一次，只是那樣一來，必然有胎中之謎。

這是冥土的規則，死亡神主定下的大道法則，便是半步證道的強者想要兵解轉世，也一樣要受那胎中之謎，忘卻前塵種種，若是無人來渡，便就此淪爲凡人，忘卻前世種種，徹底成爲了另外一個人，那樣的結果，對於林凡來說自然也是不可能接受的。

“想不到，我自負太過，原本以爲前世今生種種，盡在掌握，到頭來，卻只在這裡，就只能黯然落幕?！?

林凡勉強坐直了身體，看著自己已經失去了心臟，空空的胸膛，臉上浮起一抹苦澀微笑，事實上如果不是他身上這件用戰甲幻化成的白衣道袍阻擋了一下，恐怕在那摩天的偷襲之下，他絕對不只是失去了心臟而已，說不得，現在就已經只剩下一縷元神，孤苦無依，飄蕩人間了。

但就算是這樣，心臟被毀，對於林凡的打擊也實在是太大了。他有著前世的經驗，對於心臟被毀的後果十分清楚。

除非說現在他能夠立刻得到人蔘果，蟠桃等不死神藥，才能夠活死人，肉白骨，重塑心臟，恢復如初。否則的話，就算他神通廣大，法力無邊，想要直接復生心臟也絕對不可能做到。

至少現在的他無能無力，根本無法做到這樣的事情。

“所以，只能到此爲止了嗎？真的好不甘心啊?！?

林凡低喃著，腦中閃過太多的畫面，明明說好，重來一次，一定要好好保護她們的?？墒?，現在卻只能到此爲止了嗎？

簡薇，她還一個人留在蜀山大世界，枯守一座洞府，等著他歸去，也許千年萬年，可是自己，卻終究還是隻能讓她一個人等到海枯石爛嗎？

朧兒，自己還沒有真的看著她長大，說起來，前世今生這麼多年，自己好像還真的沒有見過朧兒長大後的樣子，會不會很漂亮，像簡薇一樣，然後也會有很多男孩子追她，讓她很煩，然後，最終她也會喜歡上一個人，然後的然後，離開自己。

或許還會生出許多會叫自己舅舅的可愛的孩子，說起來，如果真有那一天，自己也會有孩子吧。還有簡薇，她其實是等著自己去娶她的吧，也想過同自己有孩子歡繞膝前，想用白髮的時候吧。

還有楊戩，自己還沒有告訴他，有些事情不必要太堅持，有些艱難，自己還沒有來得及擁有更強的實力，去幫他。

雷震子呢，以後會不會跟自己記憶中的一樣，落入封神榜中，再沒有自由，還有陳洛，還有好多好多的人。

真是夠了，自己明明還有那麼多的事情沒有做??！

他想著，目光一點點變得灰暗，這個時候，腦子裡其實根本就沒有去想未來那些曾經讓重來一次的他夜不能寐的大劫，風雲，大勢之類，浮現在腦中的反而盡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答應朧兒，會去的遊樂園，一直都沒有去啊，以前總是覺得時間太緊，自己沒有這個空閒，但其實想想，還是覺得很可笑啊，只是去一次遊樂園，其實並不會真的耽誤太多的時間，但爲什麼，卻一直沒有去呢。

還有申無垢，其實想想，當初可以有更好的辦法去處理和她之間的關係，但爲什麼就不肯呢，想來還是覺得沒有必要吧，但仔細想想，自己捲土重來，其實一開始，不是抱著要給所有人幸福的想法，才放棄一切重生的嗎？

但爲什麼，到了現在，其實不知不覺，還是傷害了許多人，讓許多人都難過了，許多的事情，其實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辦法去處理，當時或多或少其實也應該想到了，但最後，卻還是選擇粗暴的去處理。

總覺得自己時間不多，實力不夠，總想著拼了命的往前衝，不浪費一分一秒，總覺得未來的陰影如同一個巨大的車輪，逼著自己只能不停的往前走，往前走，一刻都不能停下。

但如果重來一次，也只是重複著修行，反而忽略了自己真正在乎的人，或許就算到了最後，也只是繼續重複前世的悲劇吧。

其實他知道的，不管是林簡薇還是林朧兒，她們都只是希望他能夠偶爾放下修行陪陪她們，但爲什麼就不自覺的忘記了，還總是自以爲是的告訴自己，放下劍就不能保護她們，拿起劍就不能擁抱她們，世事無兩全，自有得失。

但其實，偶爾抽一些時間，還是有的，一開始都還記得，但漸漸其實就再次忘記了。

“果然，這就是要死之前的錯覺了嗎？”

林凡自嘲一笑，感覺著腦中無數過去的畫面彼此糾纏，每一幅畫面都讓他忍不住笑著流淚，那些畫面裡，他可以看到林簡薇一個人，站在枯島，眺望大海天空，一個人，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

他可以看到朧兒一個人哭著睡過去，又哭著醒過來，夢裡，現實，來來回回，揮散不去他的影子，到最後都是傷心哭泣的模樣。

他可以聽到那些風中，有那麼多，那麼多的聲音呼喚著，讓他回來的聲音，他的神智就不覺一點點的清晰，低下頭，然後無比清楚的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樣子。

白色的道袍染了血，已經褪不了色，烏黑凝固在胸口拳頭大的傷，看過去，可以看見大地的顏色，他還可以看見自己的血脈，法力在流淌，然後在那裡，如珍珠斷了線，如河水決了堤，就痛痛快快的宣泄出來。

他試圖伸手去攔阻，卻好像張開手去抓風，去抓指尖流淌的光與沙，抓不住，擋不了，只剩嘆息。

他看見吞寶盤坐在虛空之中，神色一臉嚴肅，不停打出法訣，在維持著他身軀的生命力，他就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在空中盤旋著，感覺著有些冷了，元神已經有了渙散的感覺。

“但，我還有那麼多事情沒有完成，怎麼可以，就這麼輕易的在這裡倒下呢！”

他呢喃著，然後沒有猶豫，元神一動，再次回到了那具千瘡百孔的身體裡，不管如何，他還想要博一下，要麼起死回生，要麼就此隕落。

感覺到林凡的元神重新回到了身體裡，吞寶目光閃爍一下，然後毫不猶豫，再次打出神光，全力復甦林凡的肉身，而林凡也是全力以赴，催動法力，想要配合吞寶，一起努力，哪怕只是暫時保住這具肉身不死，讓他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去尋找復甦之法，也夠了。

但才一剛催動法力，林凡就忍不住大口咳血，神色灰暗，元神反噬，仰天長嘆，“悠悠蒼天，何薄於我！”

話音未落，林凡立刻滾落於地，氣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