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鬍子被木天凌射死,兀良哈部產(chǎn)生了極大的混亂。
韃靼騎兵似潮水般涌上前,搶回他的屍體後,又如潮水般退去。
王俊手上兵力少,防禦都顯吃力,何談主動追擊。
他無法擴大戰(zhàn)果,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退走。
韃靼人折了一個重要人物,難免會對明軍發(fā)出猛烈的報復(fù)。
收治了營壘裡的傷亡人士,王俊就回中軍,和木天凌商討接下來的對策去了。
木天凌坐在一把藤椅上,搖頭晃腦,一羣太監(jiān)在他左右伺候著,爭相恐後地吹捧他。
“公公真是神人啊,一箭就把敵酋射倒了。那個什麼蒙古小王子,遲早也是公公的箭下亡魂。”
“此戰(zhàn)過後,皇上定會重重封賞有功之臣,公公說不定還能再進(jìn)一步!”
“我們能跟著公公,那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何琨仗著資歷高,不斷用眼神威脅別的太監(jiān),試圖獨攬木天凌的馬屁活兒。
其他的太監(jiān)不敢與他爭,只能讓他一個人在那裡大發(fā)厥詞。
“公公,兀良哈人已經(jīng)退走,但是巴圖孟克如果得知自己兒子的死訊,定會和我們不死不休的。雖然我們準(zhǔn)備了充足的物資,但是我們的兵力太少了,在達(dá)延汗全軍出擊的凌冽攻勢下,可能撐不了多久。”
王俊發(fā)熱的頭腦冷靜下來後,想到了射死大鬍子帶來的後果。
韃靼人還有四五萬人,兵力十倍於他們。如今僅僅是他們的試探攻擊,就造成了己方十分之一的傷亡。
好在金龍峽豁口地形狹窄,施展不開太多兵馬,不會讓他們一下子全壓上來。
木天凌摸著自己光滑的下巴,眼睛像冰冷的海水般深邃。
“敵衆(zhòng)我寡,陷於死地,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達(dá)延汗痛失愛子,一定會對我們發(fā)起瘋狂的進(jìn)攻。王總兵,照這樣打下去,我們的隊伍還能堅持多久。”
“最多五個時辰!我們的軍資雖然還算充足,但是大家的體力有限,扛不住韃靼人持續(xù)不斷地進(jìn)攻的。”
王俊皺著眉頭,兩個時辰的攻防戰(zhàn)讓他焦頭爛額,臉上有好幾處火藥燒出來的焦痕,頭盔裡露出來的頭髮,也開了叉兒。
木天凌看了看天,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落日時分,按照約定,朱厚照會率大軍來志願他們。
他們需要避開韃靼人的耳目,以完成對達(dá)延汗的包夾。
夜色無疑是他們進(jìn)軍最好的掩護(hù)!
“王總兵,蒙古小王子速來用兵如神,我僥倖射死其子,未必就能讓他不顧一切的對我們發(fā)起猛攻。兀良哈部的撤退,足以證明他現(xiàn)在還有理智,我們還需再給他添一把火!”
木天凌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他妖異的臉龐,讓王俊打了個顫兒。
今日下午射倒無數(shù)敵人的英勇身姿,和麪前坐在藤椅上談笑風(fēng)生的劉公公,漸漸重合在一起。
這個殺神又想到了什麼斷子絕孫的主意?
“我決定親自到韃靼人大營去和他們談判!”
“嘶!”
木天凌周圍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一副彷彿見了鬼的表情。
“不行啊,公公!”
何琨率先出來勸道:“公公與達(dá)延汗仇深似海,這麼一去,不是羊入虎口嗎?絕對不行!”
何琨的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堅決反對木天凌的想法。木天凌是他的靠山,他要是死了,何琨的下場好不到哪裡去!
“對對,公公切不可以身犯險!”王俊連忙附和著符合何琨,猛點頭。
“唔,你們說的也有道理!”
木天凌看了看何琨,又扭頭看了看王俊,隨即站起來,握住何琨的手,語氣沉重道:“老何,我就知道你最忠心了。”
“公公,這都是我該做的!”
何琨的手被木天凌來回?fù)u晃,他心裡忽然產(chǎn)生一股不詳?shù)念A(yù)感。
木天凌爽朗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需要一個睿智而且聰穎,機警又不乏變通的人,現(xiàn)在看來,非你莫屬啊。這一趟韃靼大營,就由你去吧!”
何坤腿一軟,牙齒上下打著哆嗦,趴下抱著他的大腿哭道:“公公,韃靼人野性難馴,殺人不眨眼。我這一身肉舍了不要緊,可到時候誰伺候你老呀!”
“慌什麼!”
木天凌把何琨扶起來,安撫他道:“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達(dá)延汗怎麼說也是一代雄主,不會爲(wèi)難你的。”
他微笑著對何琨道:“你去了就說,我大明是禮儀之邦,汪公公得知他死了兒子,願意與他停戰(zhàn)。只要他放棄本次南下?lián)锫铀茫覀兙头潘x開,絕不追趕!”
這不是擺明了去找死嗎?
何琨心態(tài)崩了,一時間老淚縱橫,死活不願去。
“老何,只要你去了把話傳到,就立下大功了。本公保你回來京,掌控御馬監(jiān)!”
“真,真的?”
何琨聽後也不嚎了,眼巴巴的看著木天凌。
他們切屌進(jìn)宮,圖的不就是個榮華富貴嗎?掌控了御馬監(jiān),還怕?lián)撇坏藉X?
“哼,本公說一不二!不過你要是把軍中的機密泄漏了,就誅你九族!”
木天凌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飽含殺意,又把何琨嚇了個哆嗦。
“奴婢,曉曉得了!”
何琨得了木天凌的承諾,屁顛屁顛的出了中軍大帳,給達(dá)延汗弔喪去了。
“公公,此舉何意?”王俊抱拳問道。
他不知道這個時候,木天凌爲(wèi)什麼會派使者去那邊。看這表現(xiàn)也不像是在清除異己,借刀殺人呀?
“兵法之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達(dá)延汗用兵如神,其心必然多疑,他撤兵就是在試探我們。”
木天凌雖然不懂怎麼指揮打仗,但是他見多識廣,腦子裡的點子多的是。
“如果我們乘勝追擊,他隨時可以吃掉我們。但是我們也按兵不動,他一定會懷疑我們有陰謀,屆時他未必肯把全部兵力壓到我們這邊。”
“公公的意思是?”王俊不求甚解,依然還是很糊塗。
“我示敵以強,達(dá)延汗一定以爲(wèi)我們虛張聲勢。”
“高明,公公這招實在是高明。達(dá)延汗想破腦袋恐怕也想不到我們的意圖!”
王俊長了一身腱子肉,腦子裡卻是團漿糊,哪裡懂這些彎彎繞,只能拍拍公公的馬屁。
“呵呵,別高興得太早。他要是全力以赴,我們這裡的壓力就太大了。本公的身家性命,可是全都押在王總兵的手上了,你可不要掉鏈子,把大營丟了!”
木天凌盯著他的眼睛,厲聲道。
“報效朝廷,當(dāng)在今日,末將唯有死戰(zhàn)而已。絕不放一個韃靼人進(jìn)來!”
王俊腦子不夠精明,打仗卻不含糊,否則也升不到這大同總兵的位置上。
表了衷心後,王俊掀門而去,到營壘前重新佈置防線。
無邊的黑暗吞噬了所有,而一場惡戰(zhàn)隨時可能爆發(fā)。
木天凌施施然坐下,繼續(xù)恢復(fù)著體力,靜待達(dá)延汗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