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 又是忙碌一週的開始。
程彥冰是不被允許在外面出現的，他每天只在程輝家裡工作，所以程輝一個人出門上班。剛剛把別墅的門打開, 一個小小的人影撲到程輝身上, 抱住他的腿響亮亮地喊了一聲：“老爸！”
程輝愣了一下, 反倒是那個髒兮兮的小孩子看清楚自己抱住的人是誰之後放開他站到一旁, 揮揮手說：“哦, 對不起我認錯了，再見再見?！?
程輝家的守衛雖然沒有嚴密到連蒼蠅也飛不進來的程度，但是不僅被受傷的程彥冰進出無阻, 而且一個小孩子也能隨便摸進來，這讓程輝覺得有點沒面子。很簡單, 做守衛工作的通通減薪, 再出這種事情就換人。
回頭給管家石衝使了個眼色讓他處理守衛和這個孩子的問題, 程輝繼續往外走。石衝領會，上前把小女孩一攔：“小朋友……”
“星~詠~顏~老~爸！”髒兮兮的小女孩靈活地從石衝身邊鑽到客廳裡, 深吸一口氣大喊一聲，“我~來~找……”然後被旁邊人高馬大的保鏢捂住了嘴。
急促的腳步聲從二樓響起，然後人影一閃，所有人都沒看清楚，彷彿是小型旋風捲過一般, 一聲慘叫之後, 抓住小女孩的保鏢飛出去兩米遠, 而程彥冰懷裡抱著小女孩站在保鏢剛纔站的地方, 看動作就是他把保鏢踢出去的。
周圍的人們集體石化, 小女孩勾住程彥冰的脖子，黑得看不清楚的臉貼在程彥冰臉上, 笑瞇瞇地蹭蹭：“我來啦！”
因爲急速奔跑而飛揚的長髮披下，程彥冰自從進了程家家門就一直冰凍了所有情緒的漆黑泛綠的眼睛，終於帶上了一點點溫度：“暴力之中也蘊含美學，雖然我不喜歡使用暴力?！鞭D向小女孩，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你怎麼來了？”
“因爲我家裡一個人都沒有了，”這個小女孩有著一張和“世界傳說ONLINE”遊戲裡星詠顏的養女年糕一樣的臉，“我不想去福利院！所以我就過來找你了嘛?！?
程輝時間不多，沒有辦法繼續待在這裡。雖然他也知道程老爺子不喜歡年糕，但是年糕的到來明顯讓程彥冰的情緒好轉，單從這一件事情上年糕就功不可沒。他決定無論如何要讓年糕留下來：“你們帶她下去洗一洗換一身乾淨的衣服，整理一個房間給她住。另外爺爺那裡我去說，今天不要工作了，好好休息?！?
事實證明程老爺子的信息太靈通了，程輝早在剛剛到達辦公室的時候就接到了他的電話，要求自己下班之後到本家去見他。下了班開車到本家別墅羣，程輝站在程老爺子書房裡等他下命令。
“那個女孩子的真名和來歷，我查不到?！背汤蠣斪诱f話時一直盯著程輝的眼睛看，“你放她跟程彥冰住在一起了？”
程輝沒有直視程老爺子：“是，我會想辦法去查，但是現在請先讓她和我們住在一起。有了她以後爸爸的情緒會比較好，對工作有利?！?
程老爺子哼了一聲：“別給我太多借口，隨你，但是記住她絕對不能被你或者程彥冰收養。對了，程彥冰的體檢報告我已經看到了，負責調理的醫生我已經給你派過去了，如果他太累就稍微讓他休息一下，不要一病好幾天，耽誤了工作?！?
程輝點頭表示明白，見程老爺子揮手，他安靜地退了出去。開車到離家最近的一條商業街，程輝看到一個糖果店，於是把車停到前面的一個停車場，下車到店裡準備買點東西回去給那一大一小吃。等他走進店裡，發現店主正在整理空蕩蕩的糖果盒子……等等，空蕩蕩的盒子？！
看到顧客呆在門口，老闆不好意思地走過來：“抱歉先生，今天店裡的東西都賣完了，請您明天再光臨好嗎，謝謝您！”
拜程彥冰還是星詠顏時候衆多脫線行爲所賜，程輝已經猜到自己家會變成什麼樣子了……一臉淡定地把車開到門口，他繞開花園小路上的大布熊、大布兔子和大布老虎，從擺著囧臉站在別墅外不知所措的保鏢們身邊走過，開門——
“你要是給我改名叫程年糕我就離家出走！”充氣錘子朝程輝飛過來，程輝頭一偏，閃過充氣錘子。瞟到擺滿了各種糖果和玩具的曾經雅緻的客廳裡，只有沙發上還剩下一個地方可以坐，他走過去坐下。
儘管知道程輝回來了，在家裡搗亂的養父女二人組還是在爭執，對鎮定讓傭人端茶上來的程輝視而不見。
“程糖果？”繼續起詭異的名字，程彥冰居然還一臉認真。
年糕站在另一個沙發上，這樣她才能跟程彥冰平視。聽了程彥冰新想出來的“名字”，她氣得跳腳：“駁回，你是我老爸耶怎麼可以給我起這種名字！”
程彥冰在做父親這件事上的經驗基本爲0，給兒女起名字更是從來沒有過的事，連想都不曾想到。按照他的理解，其實他起的名字都還不錯，爲什麼女兒不喜歡呢？
“程雪戀，雪花的雪，戀愛的戀。這個名字你先用著，等有機會了，我會帶你去改?！背梯x端起茶喝了一口，“放心，不會太久?！?
程彥冰和程雪戀聽了這個名字都住了口，對視一陣，認同了。程雪戀從沙發上跳下來，程彥冰也從門口走到程輝身旁，拂開沙發上散落的糖果坐下，然後把撲過來的程雪戀抱在懷裡。
“你，”程輝轉向程彥冰，看著對方身上沾的各色果醬，面無表情道，“現在去洗澡。”視線平移到程雪戀身上，“還有你，跟我來，我有事想和你聊聊?！?
房子的主人發話，另外兩個人只有聽的份。把外面的一羣保鏢和傭人叫進來讓他們開始打掃，程輝領著程雪戀到自己書房去聊天。
進了書房，程雪戀很自覺地爬上程輝的椅子，然後爬上他的辦公桌，程輝看了看自己椅子上清晰的帶著果醬的腳印，還是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了。
兩個人都沒有先開口，房間裡的氣氛一時有些僵。程輝在思考些問題，程雪戀則坐在桌子邊上百無聊賴地四處看。
“名字，家庭情況……”
“我不說我就是不說你們自己去查吧。”
“……我就不問了。”把被程雪戀打斷的話接下去，程輝靠在沙發上看著她：“不過既然你來我這裡，就要做事?！?
程雪戀愣了愣：“現在我是老爸的女兒，就是你的妹妹了耶，而且你怎麼可以使用童工！”
“連你老爸都在工作，在程家不做事就不要待下去?！背梯x的眼神表示這件事情毫無商量餘地。
程雪戀沉默一會兒，抱著雙膝坐在寬大的辦公桌上：“他也是你的老爸哦。”不意外看到程輝臉色一僵，程雪戀嘆了一口氣，“我知道，要我替你照顧他對不對？好啊，我昨天查你們住址的時候，順便從你們內部的網上看到了他的體檢報告，他需要長時間的調養吧。我不太清楚應該怎麼搭配飲食什麼的，把這些東西安排好，我可以幫你監督?！?
“……本家派來的醫生今天應該到了?！?
程雪戀得意地比了個“V”字手勢：“但是那個看上去像木頭一樣的怪叔叔被我和老爸嚇跑了呢~！”狡黠地笑笑，她晃著腦袋說，“哼，監視的人那麼多，居然還往這邊塞，老爸需要的是治療不是監視！”
洗乾淨換上漂亮公主裙的程雪戀精靈可愛，白嫩嫩的小臉上粉撲撲的，像一塊沾滿了草莓糖粉的牛奶布丁。這個孩子填補了程彥冰空缺的親情，也好，讓她代替自己陪著他的話，他會漸漸好起來吧……
“吶，叔叔……啊不對，但是叫你老哥又太奇怪了……”剛纔還爲了自己趕走本家醫生的行爲雀躍不已的程雪戀又陷入苦惱。
“你的名字是我起的，你說呢。”
程雪戀把程輝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搖搖頭：“會露餡，所以還是叫你叔叔吧?！?
這個小傢伙簡直聰明得不像一個這種年紀的孩子，但是如果是她，一定有辦法讓他重新振作。程輝終於露出了這麼長時間以來的第一個輕鬆表情：“就這麼定了，你在這裡住下，他就交給你了?！?
“你們在這裡，”程彥冰穿著浴衣光著腳走進來，頭髮還在滴水，“誰來幫我一下，我自己弄不好。”說著伸出手，手心裡是一個樣式精美頗爲厚重的男式項鍊。
程輝站起來，他的個子比程彥冰略高，做這種事情正好。接過已經被程彥冰用體溫捂熱了的項鍊，程輝轉到程彥冰身後。爲了方便程輝給自己戴上，程彥冰主動把自己的頭髮攏到一起抓住。
程彥冰是東西方混血，不但頭髮和眼睛顏色都與純血統的東方人有一點點不同，皮膚也更加白皙。白玉一般的頸項，線條優美如極品瓷器的後背，與黑髮對比強烈的纖長靈活的十指……想到自己曾經在遊戲裡對星詠顏做過的那些事，程輝給程彥冰戴項鍊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強壓下了不該有的慾念，程輝安靜地從背後摟著程彥冰，沒有說話。程彥冰並不反感這樣的動作，沒有掙動，放下頭髮讓程輝摟著自己。滴水的長髮依然像溫柔的鎖鏈將兩個人綁在一起，這次不同於遊戲，不是騎士和徵用者的羈絆，而是父與子的束縛。纏住了兩個人，困住了兩個靈魂。
“那麼……我先工作……你們隨便放鬆放鬆，這幾天就玩吧?！备杏X到自己竟然有了反應，程輝觸電似的放開程彥冰，轉身快步出了門，留下兩個人在自己書房裡。
“他去哪裡工作？這個纔是他回來之後工作的地方吧？”程雪戀無奈地搖搖頭，轉向程彥冰，“另外，老爸，能不能告訴我你戴的這個是什麼？”
看著程輝臨走時帶上的門，程彥冰撫摸著自己脖子上重量不輕的項鍊，不帶感情地說：“追蹤器，本家說我戴了這個，再化妝讓別人認不出來我的話，就可以短時間出門，條件是一週內把下個月的詳細計劃做出來。”
程彥冰雖然熱衷於設計各種服飾，但是本人並不喜歡戴飾品，在遊戲裡就這樣。星詠顏全身上下唯一戴上的飾品就是遊戲送的精靈王之戒，就連那次和年糕一起用計謀混到1/2蒼穹去調查時，也是臨時把親子守護手環拿出來佩戴，過後立刻就取下了。
如果是平時的程輝一定會發現這種細節的……但是……
“他們什麼時候把這個給你的……”
“我一回來就給我了，但是我不滿意樣式，所以重新設計了一個讓他們去做。”放下手，程彥冰走過來從辦公桌上把年糕抱起來，“今天剛做好，就馬上拿來給我了?！?
用小小的手捧住程彥冰的臉，程雪戀的眼睛裡滿是悲傷：“老爸，你們這樣太累了……就算我不是大人，我還不懂這些感情，但是你們互相拒絕，我覺得很傷心?！?
程彥冰眼神一黯：要斷，而且要斷得乾脆，所以借你的手給我束縛。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會幫你把天下奪到手，現在被本家控制又有什麼呢。記住我們的交易，孩子，你擁有天下，然後給我自由。
記住我們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