腎癌的確存在,也的確是晚期,但是他卻不知道的是,他的身體裡還有一個可怕的腦腫瘤在時刻威脅著他。
“少爺。”韓德站在一旁,看著沈奕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他忍不住擔憂的呼喚出聲,“您絕對不會有事的,腫瘤是可以切除的。”
沈奕哦了一聲,緩緩反駁:“那我身體裡的這個癌癥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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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的語氣很平靜,輕描淡寫的,彷彿生病的人不是他,而是韓德似得??墒请b有韓德知道,沈奕這是在強撐著,不想將自己懦弱的一面展現(xiàn)給別人看而已。
他是個很堅強的人,絕對不將自己虛弱的一面給別人看。
切除?還是手術(shù)?就算切除了腫瘤,不還有腎癌等著他麼?所以治療來治療過去,不還是在浪費時間嗎?
腎癌很可怕,那麼低的治療成功概率,不一定會發(fā)生在他的身上。
韓德?lián)u了搖頭,說道:“少爺,我知道您心裡很不舒服,想哭就哭出來吧,我陪伴在您身邊這麼多年了,還沒見您哭過……”
“閉嘴。”沈奕攥緊拳頭,故作鎮(zhèn)定的將那份檢查丟在了地上,狠狠的踩了上去,“那邊法律生效了麼?就是合同的事情?!?
“生效了,只要您……一死,沈氏集團就歸黎小姐所有,以您所願,還有您的器官也會捐贈出去?!表n德在說死的時候,故意停頓了好幾秒的時間,去觀察沈奕的表情。
沈奕的臉上,波瀾平靜,毫無反應(yīng)。他等了良久後,突然哦了一聲,隨後點點頭,“我知道了,出去吧?!?
韓德轉(zhuǎn)身離開,留下了沈奕一個人在病房裡休息。
他突然掏出手機讓人買了一大堆的圖釘回來,又買了一個很厚的木板,還有錘子。
他雖然身體裡的器官不怎麼樣了,但是身體裡還是有力氣的,還可以做最後的一些事情。
他清晰的記得,那日,黎洛歡站在他面前,接受他的求婚時的表情到底有多美。那時候沒有拍照留念下來,但是他想用另外一種方式紀念這個日子。他買來圖釘,將圖釘一個一個的刻在木板上。
隨後又用燃料將圖釘染成了彩色的,頭髮,眼睛,膚色,還有嘴脣。
沈奕不會畫畫,他只能用這樣簡單的方式來紀念當天的這副最值得回憶的畫面了。他很想將這幅畫面深深的刻在自己的腦海之中,但是他可能回憶不了多久了。
圖釘很扎手,甚至將沈奕的手指尖刺破,他因爲身體虛弱所以拿不穩(wěn)錘子,無法將圖釘釘入木板裡,休息了一會兒就繼續(xù)釘。
九千多個釘子,沈奕花費了一晚上的時間,直到韓德送來了第二天的早餐,才即將完工。韓德看著沈奕居然一宿沒睡,趕緊衝上去扶住沈奕,勸沈奕不要繼續(xù)做了,他現(xiàn)在的身體很差,應(yīng)該好好休息。
沈奕搖搖頭,“讓我弄完吧。弄完我也放心了。”
又是一個上午的時間。
沈奕手中的動作一直沒有停下來一直沒有休息過,他將整個木板用圖釘釘住,他將腦海之中的畫面與面前的木板畫所進行對比,發(fā)覺其實還算不錯。
只是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鑽戒……
黎洛歡的手上少了一枚鑽戒,他將最後一枚釘子釘進去後,終於鬆了口氣癱軟著全身朝著身後仰去,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吩咐人將這副木板畫擡了出去,沈奕又陷入了無盡的無趣與沉默之中。
他突然覺得困了,想要睡覺。
他躺在牀上,心如同絞動一般的痛,韓德來問他要不要吃東西,沈奕音色幾乎全啞的說了一句不需要,只是想喝水。他休息了下來,又忍不住要去想黎洛歡了。那個傻丫頭現(xiàn)在在做什麼?是在傷心,還是在痛苦?
黎洛歡對不起了。
我不是有意要說那些話的,真的不是有意的。
他知道黎洛歡是想讓自己長命百歲,幸福安康,她比任何人都想,她也會苦苦的陪伴在自己的身邊,只是那滋味,那心中所憋屈的苦悶,沈奕也是知道的。
真的很難受。
與其讓黎洛歡陪在自己身邊苦苦掙扎,倒不如直接離婚,直接傷了黎洛歡的心,讓她離開自己。
總比以後自己離開了她,她在苦苦掙扎痛苦來的比較好。那時候的黎洛歡絕對比現(xiàn)在的還要傷心多了。她只抱怨自己沒有努力,抱怨自己什麼都沒有做到。
與其讓黎洛歡後半輩子都痛苦,倒不如現(xiàn)在短暫的痛苦,讓她忘記自己的存在,然後一個人默默地享受生活。沈氏的錢不少,足以讓她肆意揮霍下半輩子了。
他將她從生命裡推開,就像是在心臟上狠狠砍了一刀,撕心裂肺的感覺也不過如此。
他知道自己說出那種話,黎洛歡會很難受,自己也會一樣難受,他以爲自己會難受的想要去死,然而事情發(fā)生了,她才知道,疼痛是想象之中的數(shù)百倍數(shù)千倍。
以前是找不到了,現(xiàn)在……居然是自己親手推開的。
他如此疼痛,相信黎洛歡也是。
老天爲什麼要給他們開這麼大的一個玩笑?
“少爺,您沒事吧?”
沈奕搖搖頭,揮手讓韓德離開,韓德?lián)牟贿^,還是繼續(xù)守在門口的地方一直守著沈奕,生怕沈奕會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
但是沈奕絕對不會,他還沒有安頓好一切,還沒有處理好在世時候應(yīng)該處理好的問題,他絕對不會放下生機放下希望的。
心口的位置很不舒服,彷彿有一隻手持著一根針在按壓。他也不知道,黎洛歡此時此刻已經(jīng)到達拉斯維加斯,帶著兩個小傢伙已經(jīng)離開了這個地方。
腎源依舊在尋找中,全世界的尋找。
黎洛歡回到拉斯維加斯,剛好是夜晚,城市的燈光璀璨,夜景燦爛,她的心卻是一片荒蕪,打電話叫來姜家的司機接小景和雪薇先回家,她想一個人在這街口隨意走走、
離開了沈奕,她從此再也不會快樂了,甚至這輩子所有的快樂和開心都將止步於沈奕說的哪一個滾字。那些美好的事情,都成爲了曾經(jīng)。
當初結(jié)婚的時候,沈奕和黎洛歡都從未想過要離婚,都想要認認真真的和對方過完一輩子,認認真真的想要給彼此幸福,只可惜,想是一回事,現(xiàn)實又是一回事。
他是不想讓黎洛歡受苦的男人,而她偏偏又是那種忠貞堅持於愛情的女人,她不想離開沈奕,沈奕要推開她,讓她一個人放飛自我去追求更好的生活。
沈奕怕極了黎洛歡的眼淚,幸福離他們太遙遠了,擁有不了。
黎洛歡,你一定恨死我了吧?你一定在詛咒我,恨不得我真的得了腎癌出事死了吧?
這樣想就好……只要你不會在因爲我而產(chǎn)生顧慮了,只要你不會在因爲我而有了一些猶豫,那就可以了。
她可以像是過去那麼愛他似得恨他。
然後逐漸淡忘,歸於塵埃之中,也許在某天閒聊的時候會說起來以前有了沈奕,她的表情也不會再有任何的波瀾起伏,只是詫異的說了一句:“啊?怎麼會提起他?我都快忘了這個人了……”
這樣就足夠了。記不起,或者記得起,都不重要了。
沈奕呼出一口濁氣,沉沉的閉上雙眼。
沈奕腦腫瘤和腎癌都需要做手術(shù),院方準備先爲沈奕做一次腦腫瘤的處理,至少這個病情還是能夠先行緩解一下,能夠爲沈奕生存時間稍微拖延一下時間。
沈奕本來想要拒絕的,但是韓德非要讓他動個手術(shù)。
韓德威脅道:“少爺,您也應(yīng)該知道,兩個病在一起就要先治療一個,才能一直專注的去治療另外一個,如果您連這個還算良性的腫瘤都不肯切除的話,那您的腎癌怎麼治?”
沈奕搖了搖頭,“我從沒認爲腎癌可以治好,是你一直以爲可以的。”
韓德凝眉,臉色一沉,十分不悅,他還是第一次將情緒化的話說給沈奕聽,“少爺!您就不能聽我的一次麼?難道我跟在您身邊這麼多年,您這麼不信任我說的話?”
這事與沈奕的生命有關(guān),韓德當然會強行要求了。或許以前韓德只是個管家,但是現(xiàn)在,能來看沈奕,能夠來這裡照顧沈奕的人也就有韓德一個人了。
黎洛歡被逼走,沈奕父母也不關(guān)心他,沈奕是死是活他們也不會管的。
只有韓德了。
韓德低了低頭,“世界上終歸是有奇蹟會出現(xiàn)的,請您相信我好嗎?”
韓德見沈奕沒什麼反應(yīng),便再次開口:“您不想讓黎小姐回到您的身邊了嗎?”
沈奕擡起眼來,眼底重新出現(xiàn)了光芒。
“我知道您是很愛黎小姐的,只是因爲身體不好,怕會拖累黎小姐?!?
沈奕沉沉開口:“韓德……”
韓德說的話,就是他心裡想說的話,他最擔心的人就只有黎洛歡一人。除了黎洛歡,恐怕世界上沒人能夠讓沈奕重新燃燒起希望了。
“不做手術(shù)您一定會死,但您做了手術(shù),就有生存的希望,請您好好選擇一下吧,明天我再來問您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