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食憶篇

序

據(jù)說被人打中後腦勺會失憶，車禍後遺癥會失憶，失足落水不死也會失憶。知道嗎？據(jù)說你盯著貓的眼睛一直看，也會失憶，因爲(wèi)你的記憶會被那隻貓吃掉。

——食憶

這個四處冒著硝煙地方是地獄。各種面目猙獰的小鬼大鬼混亂地穿梭在每一處瀰漫硝煙的地方，有裝扮得像士兵一樣的鬼怪在四處搜尋，消息靈通的小鬼在四處躥的同時還高聲尖叫“食憶獸逃出來了！”聽到它尖叫的大鬼小鬼趕快向遠(yuǎn)方逃竄，彷彿它的聲音也會讓自己受到傷害。

食憶獸逃出來了？怪不得大鬼小鬼亂成這個樣子。

閻君頭疼的看著眼前這混亂的場景，重重地拍了拍光潔額頭，這可怎麼收場啊！

夜軒回到了地獄覺得自在了許多，地獄的氣息讓他熟悉無比。看到四處亂竄的鬼怪也不由得無奈地咧嘴，伸手張開結(jié)界，結(jié)界將他的話語傳到這片地方的每個角落，“大家，停下來，回到閻王殿前，以免食憶獸傷了落單的人。”

場面逐漸穩(wěn)定下來了，但夜軒卻注意到了一個小鬼。小鬼應(yīng)該是剛死不久，靈體還很模糊，但面相卻看的很清楚，是個挺清秀的女孩，她一動不動坐在散亂的鐵鏈邊，周圍是混亂的符咒，她茫然的看著地獄的大鬼小鬼從逃竄到規(guī)整。

在察覺到夜軒的目光後，她茫然地盯著夜軒的方向，就這個丫頭放出食憶獸。

第四章 靈軒工作室

夜軒將紙質(zhì)的文件遞給蘇澱，白皙的紙張右下角一團(tuán)黑紋印章發(fā)著微光，是審覈通過了。

“蘇大人。”夜軒開口，“生死簿被改動了。”

蘇澱的眼光一直滯留在那張審覈通過的紙張上，對夜軒說的話也並不怎麼感興趣，只是輕輕迴應(yīng)了一聲，“嗯！”

夜軒再次開口，“蘇大人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吧！”做爲(wèi)生死簿的字靈，他不願任何人去篡改生死簿上的數(shù)據(jù)，當(dāng)初也是因爲(wèi)憎恨閻君那隨意更改生死簿的惡習(xí)，才離了地獄，跟隨蘇澱，但他並沒有正式加入靈軒，所以他屬於地府和靈軒之間的人。

蘇澱依舊沒有擡頭，語氣也是淡淡的，“當(dāng)然，我不會動生死簿，而且讓閻君再無法改動生死簿。”這是他們之間的約定。

“蘇大人，生死簿被改動了，而且是您改動的。”

聽到夜軒這樣說，蘇澱這才擡頭與他對視，“誰？”

“顏畫。”夜軒不需思索，這些數(shù)據(jù)在他腦海中來去自如，“應(yīng)該死於兩天前，死因是墜樓身亡。”

蘇澱沉默，見蘇大人沒有迴應(yīng)，夜軒繼續(xù)說道：“您知道，爲(wèi)了維持生死簿的平衡，被篡改之後，生死簿會自我調(diào)整。”

“所以，那個女孩會死於一個月後，希望那個時候蘇大人不再幹預(yù)這件事。”夜軒向蘇澱行了一個禮，便退下了。

“顏畫。”書房傳出蘇澱的呢喃聲。

工作室的任務(wù)日漸繁重起來，在蘇澱的要求下，閻君派了一個傻頭傻腦的少年到古宅。

闌瑾打量著這個叫紀(jì)天的少年，他咧著嘴，對她傻愣愣的笑，闌瑾無奈的搖頭，“去打掃院子吧。”以往這些事都是闌瑾做的，現(xiàn)在工作室來了新人，闌瑾當(dāng)然要好好**新人一番了。

最近蘇澱有點(diǎn)奇怪，他的身體會突然呈現(xiàn)透明狀，就像即將要消失一樣，他坐在竹亭中，看著烏雲(yún)密佈的天空，微微皺起眉頭。

這天和往常一般，紀(jì)天在院子裡掃雪，暗黑的夜，被潔白的雪印的光亮起來。房間裡的蘇澱突然衝了出來，在紀(jì)天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消失於無形，所以紀(jì)天只看到書房的門莫名其妙的彈開。

闌瑾也被這動靜驚到了，她雖然沒有出房間看個明白，但她感應(yīng)到了古宅通往地獄的大門打開了。有什麼事竟然能讓蘇澱親自去地獄？

黃泉路上，兩邊開滿彼岸花，一批新到的小鬼被牛頭馬面領(lǐng)著，他們的目的是往生殿。

一排排白衣鬼魂雙目無神，步伐僵硬的跟著領(lǐng)頭者。在右邊一排鬼魂的最後面，顏畫眨動著水靈的眸子，四處張望。

她是死了嗎？怎麼可能，她明明還能感覺到那胸口的強(qiáng)烈跳動，難道是夢？或者是自己的妄想癥又復(fù)發(fā)了？不管怎麼樣，先離開這個鬼地方。顏畫打定主意，默默的放慢了腳步，最後貓著腰跑向另外一條通道。

這裡陰森森的，不僅能見度低，還有陣陣陰風(fēng)，顏畫不禁加快腳步，跑了起來。她不停的向前跑，跑了很久，直到她跑不動，她停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氣，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爲(wèi)什麼怎麼跑也跑不出去，這真的是夢嗎？也許醒來就會記起一切，醒過來就會離開這個鬼地方。

“醒過來就好了。”顏畫自言自語。

“呵！”一聲嘲諷在耳邊響起，“別忘想了，你永遠(yuǎn)也醒不過來了，因爲(wèi)你已經(jīng)死了。”

身邊突然出現(xiàn)一道白色的身影，嚇得顏畫尖叫一聲後拔腿就跑。她跑啊跑，終於在前面竟看到一絲光亮，在這陰暗的地方光明代表著希望，她想，捕捉到那絲光明，夢就能醒了吧！

那是一扇門，那絲光明是從門縫裡射出來的，她伸手竟輕易推開了那扇門，迎面而來的並不是刺眼的光，而是很多銀色的鐵鎖，上百條鐵鎖捆綁著一個黑衣男子，那場面足足震撼得顏畫張大嘴，臉話都說不出來了。

黑衣男子緊閉的雙眼突然睜開，如貓般的雙眼在他臉上倒顯出另一種風(fēng)味，只見他緩緩開口，“竟然有鬼魂能到這裡來。”很久沒有說話的他，聲音嘶啞，很是難聽。

顏畫咬著指甲思量，看來自己的病真的嚴(yán)重了。這樣想著，她擡腳走進(jìn)這個似殿非殿的地方。

但前腳剛走進(jìn)殿中，後面便涌進(jìn)一羣不明物體，嚇得顏畫驚魂未定的向後連連退步。那羣不明物體看上去像是地府的鬼將，其中一個領(lǐng)頭的一個跨步走出來，呵住顏畫，“站住，別往後退。”

越這樣說，顏畫越是往後退，在她的身後是用符咒佈下的陣法，普通鬼魂接近這陣法一定會魂滅，顏畫哪曉得這些，她內(nèi)心還是不承認(rèn)自己已經(jīng)死了，只覺得是舊病復(fù)發(fā)。眼看著她只差一步便要踏上最外緣的那層符咒，周圍突然衝起一股暗涌，鬼將一個個被衝倒，領(lǐng)頭的人也沒能倖免，在顏畫踏上符咒的那一刻，那股暗涌衝過符咒，黑色的火焰立刻蔓延，符咒被燒個乾淨(jìng)，顏畫也被那股暗涌衝出陣發(fā)外。

陣法破了，那些鐵索如潮涌般褪去，黑衣男子穩(wěn)穩(wěn)落地，一個擡手將離自己最近的顏畫抓過來，嘶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我餓了。”

迫使顏畫與他對視，如貓似的瞳孔泛出幽幽的光，顏畫只感覺有什麼正在抽離自己的身體，她動彈不得，只能死死的與眼前的男子對視。半刻之後，顏畫摔倒在地，黑衣男子瞟了一眼趕過來增援的鬼將，一個拂袖，化爲(wèi)一股黑煙逐漸散去。

一羣鬼將去追黑衣，一羣鬼將將顏畫包圍。顏畫跌跌撞撞的站起來，一臉茫然，“發(fā)生了什麼事？這是哪？我......是誰？”顏畫就這樣失憶了，準(zhǔn)確的說是她的記憶被剛纔的黑衣當(dāng)成食物吃了。

地獄一團(tuán)亂了，閻君坐在高臺上勃然大怒，“你們竟然讓食憶獸跑了！”那個傢伙被關(guān)押了幾百年，日日過著吃不飽的生活，這下逃出去還不將人間鬧個天翻地覆。一旁的夜軒面對閻君的指責(zé)，只能默默低下頭。

“你......”閻君氣結(jié)的指著跪在殿下的顏畫，“來人，給我將她打入幽淵，魂滅。”

兩個去押顏畫的鬼將被一股氣流彈開，大殿之上，蘇澱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

“住手。”清冽的聲音，讓閻君下意識的縮了縮身體。但他還是拿出了該有的威嚴(yán)，“蘇澱，你還沒有資格阻礙我的決定。”

本該在殿下的蘇澱，不知何時一竄而上，緊緊捏住閻君的脖子，“那這樣呢？”周圍的鬼將頓時亮出武器包圍蘇澱。一向無所畏懼的閻君，面對蘇澱狠厲的眼神，也害怕了，他揮了揮手，遣退鬼將，“有話好好說。”

蘇澱鬆開他，向閻君行了一個禮，“我願爲(wèi)地府追回食憶獸，這個鬼魂請交給我處置。”

“哦？無條件的追回？”如果由蘇澱去抓回食憶獸，那絕對是手到擒來，閻君此時也鬆了口。

“是。”蘇澱語氣肯定。

閻君打量了顏畫一番，這個鬼魂竟然能讓蘇澱如此失態(tài)，他不再多想，“那便交給你，三天爲(wèi)限，不然你也要一同受罰。”

“多謝。”他不再逗留，拎著顏畫出了地府。

一大早，闌瑾和紀(jì)天圍著這個被蘇澱帶回來的鬼魂，就是她讓蘇澱火急火燎的跑到地獄？大多鬼魄都是死氣沉沉的，像這女孩一樣，神采奕奕的鬼魄倒很少見。

闌瑾對這個女孩倒是有印象，上次出古宅的時候，在覓巫家裡，在覓巫自殺的時候，她都見過這個女孩，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這個女孩竟然讓蘇大人憑空消失了。闌瑾依稀記得她的名字，是叫顏畫吧！

一旁的紀(jì)天眨著桃花眼，問道：“你叫什麼？”

女孩澄澈的眼眸流光溢彩，“不知道。”

“進(jìn)來。”竹亭中，蘇澱比寒風(fēng)還要刺骨的聲音傳來，闌瑾和紀(jì)天帶著女孩，就這樣走進(jìn)了蘇澱的書房。

蘇澱面無表情坐在書桌那端，女孩看著紀(jì)天和闌瑾紛紛站到他身後，而自己站在書桌的另一端，與蘇澱正對著面。

拿起他桌上的茶杯，輕輕搖晃，細(xì)看之下可以發(fā)現(xiàn)，茶杯裡，僅剩的水開始凝固。

“你還記得些什麼？”蘇澱發(fā)問。

女孩撓了撓頭，滿是茫然，“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

蘇澱注視著那個女孩，良久，吐出一句話，“顏畫，你的名字。”

“欸？你認(rèn)識我？”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蘇澱，希望他能說一些關(guān)於自己的事。

“咚——”蘇澱看似輕放下那水杯，可是屋裡的人卻感到耳膜刺痛，書房裡的氣溫驟然下降，顏畫被那聲音驚得微微皺眉，好像眼前這個人有些生氣了，不過他莫名其妙的氣些什麼？

“食憶逃出來了。”蘇澱冷冷的說道。闌瑾差點(diǎn)聽成“失憶”了，之後才反應(yīng)過來蘇澱說的是食憶獸，她想起來再地獄工作的人都要將記憶交給食憶獸，按判官說的是忘卻過往，才能專心工作，闌瑾自己工作時也是將記憶交給食憶獸了。

看來夜軒說的是真的，就是她放出是食憶獸。闌瑾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眼前的女孩。不簡單啊！

“闌瑾，下午去市裡一趟。”蘇澱語氣冷冽，轉(zhuǎn)而揮揮手，表示他們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