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界,昱靈王宮,日月樓
“有你的地方都可以是我的家,不過我不想再搬家了。”昱靈王妃回身環(huán)上昱靈王的脖頸,嬌柔的紅脣貼上了昱靈王期待著她答案的薄脣,把答案直接送了進去。其實她是想說,我天天回來打掃收拾,已經(jīng)無感了,不過眼前的良辰美景讓她不忍打破,就收起了自己調皮鬼馬的本性,遂了昱靈王的心意。
“小雪,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的時候嗎?”昱靈王看著不遠處的桌面,上面有他特意備下的一壺美酒。
“能不記得嘛!你可是用酒騙了我兩次呢!”昱靈王妃輕拽了拽昱靈王披在肩背上的長髮,對他小懲大誡。
“那你願意再被我騙一次嗎?”昱靈王笑著拉下了昱靈王妃搗蛋的小手,制止了她的小動作,徑直走到桌邊斟了兩杯酒,把其中一杯遞了過去。
“什麼酒,這麼香!”昱靈王妃快步跳上前,就著昱靈王的手小酌了一口,花香四溢,甜潤沁口,還有些絲絲涼涼的酥麻感。
“你忘了,就是咱們下界前我生辰時你送我的那壇冰昱釀啊,那次沒喝多少,我埋在了花園竹屋下面,今日拿來騙你!”昱靈王笑著飲盡了自己的酒,又喂昱靈王妃把酒喝完,纔打橫抱起她,一起去享受芙蓉帳暖度春宵。
大漠,地宮
得到昱靈王和昱靈王妃順利歸位的消息,玉帝和王母雖然沒有過多責備猷魔靈,但也極細緻地向他了解了事情的全過程。猷魔靈絕對如實地說出了一切,在這個過程中他才理解了司徒昱的良苦用心,原來不需掩飾的真相最容易取得他人信任。
讓猷魔靈頗感意外的是很長一段時間,也許有一兩個月,他都沒有再收到玉帝王母關於下一步行動的指示。沒了瀛恪和司徒昱的威脅,猷魔靈突然就閒了下來。他每天混跡於市井街道,憑著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淵博學識和個人魅力俘獲了一大票女子的芳心,有不少都哭天搶地喊著非他不嫁,只是他神出鬼沒行蹤不定,才因此免了不少麻煩。
這天,猷魔靈正在地宮裡給一位與他相熟的女子畫像,迎萱帶著筱灼和思煬在空蕩蕩的大殿裡打掃,玉帝突然出現(xiàn)了。
猷魔靈氣定神閒地招呼玉帝道,“稍等,再有兩筆就結束了。”
臺階下的玉帝看著幾案後幾乎不見戾氣、從容淡然認真描畫的猷魔靈,萬年不變的禁慾臉上隱隱出現(xiàn)了一絲波瀾。
“玉帝大駕親身前來,不知所爲何事?”猷魔靈不緊不慢收了筆,起身走下臺階問臺下已經(jīng)自己找地方落座了的玉帝。
“也沒有什麼事,就是來看看你可適應下界的生活。”
“怎麼,難道你不是來安排下一步的任務?”猷魔靈審視著玉帝平靜無波的臉。
“朕最重要的棋子已經(jīng)沒了鬥志,接下來的棋局怕是要改改了。”玉帝似笑非笑地看著猷魔靈,他曾經(jīng)野心勃勃上陣殺敵的棋子已經(jīng)初具一個正主王爺?shù)幕趾瓿练€(wěn)氣韻。
“改?哼,只怕如今的格局纔是你苦心經(jīng)營了許久的結果吧!”猷魔靈嘲諷地看著玉帝,“靈妖兩界聯(lián)手已成事實,你仙界也得抓緊時間立個實力相當?shù)恼魍鯛敵鰜恚c你仙界親近,不然你玉帝的位置想來是得如坐鍼氈了吧!”
“怎麼,你最初的要求即將達成,還不滿意?”玉帝很喜歡跟猷魔靈這樣的聰明人對話,而且對方有明確的有型要求,可見而不太過分,正是他平衡權力的天平所需要的,很好。
“滿意?不過是從暗處的棋子變成了明處的棋子,有何不同?”猷魔靈靜思這一段時間之後,對權勢已沒了那麼多遐想。人間和三界不同,大多數(shù)人都在爲了生計或理想努力,不像三界,除了無聊的修煉就是紛繁的權力糾纏,最簡單的生計要比那些有趣多了。所以,猷魔靈想說些不討人喜歡的話讓玉帝反感,繼而把他換掉,他憑著自己的本事在人間定能混得如魚得水,想想就興奮。
“你確定不加入嗎?”玉帝點點頭,猷魔靈這樣的情況他早就預見過了,不過他並不擔心,因爲人情味這個東西很神奇,會讓人平白多出許多更高的追求,而這些追求是一個正常的正主王爺所需要的。不久的將來猷魔靈會需要不少幫助,玉帝對此拭目以待。
猷魔靈深深地看了玉帝一眼,似是卸下了肩頭很沉重的一挑擔子,他沉沉吐了口氣,竟拿出了一副從未有過的玩世不恭的笑臉,搖頭道,“不了,你們自己玩兒吧!”
玉帝心頭的大石頭終於落地,他嘆了口氣起身道,“成!那朕走了,你有事就說,位置暫時還給你留著。”
“不用,你把她們三個也帶走。我這兒用不著了,就不耽誤她們了!”猷魔靈走上臺階,用靈力裱好了美人兒畫像,卷好裝成。他自己又搖身一變,換了套翩翩貴公子的行頭,一邊整理衣袖一邊指著門口的迎萱等人交代玉帝。
玉帝都準備啓程了,一聽猷魔靈的話又對迎萱等三人招了招手,帶她們一起離開了大漠地宮。
是夜,猷魔靈在地宮中來回走動精心佈置著,昱靈王和恪妖王兩對夫妻竟然意外露面了。
昱靈王妃和恪妖王妃兩人滿處轉悠小聲議論,時不時嘖嘖稱奇或撇嘴嫌棄,整個兩名低端觀光客。昱靈王和恪妖王就淡定多了,他們只是站在大殿中心環(huán)視了一圈,不置可否,但他們面上強忍爆笑的怪異欠抽表情還是嚴重刺激到了猷魔靈的脆弱神經(jīng)。現(xiàn)在的地宮可是他花了一下午時間好不容易弄出來的!
“你們怎麼來了!”猷魔靈醜著臉走下高高的臺階,王座被他移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很寬敞華麗的舞臺。
“長久沒聽說你的消息,這不來看看嘛!”昱靈王滿面春風地說,“你這是準備幹什麼?要把地宮變成戲樓?”
“戲、戲樓!?”猷魔靈聽到昱靈王的話差點揮拳打他一頓,他是真被氣得臉都變形了,“你什麼眼神!你沒看出來嗎,這是一個書香門第的富有公子的家嗎!?”
此時昱靈王和恪妖王才恍然大悟隨著猷魔靈的話細細打量起地宮。黑色爲主的硬朗牆面變成了暖黃色牆面配以精雕細琢的紫檀木裝飾,地板維持了黑亮的色彩,爲了不那麼壓抑,猷魔靈還特意弄了穩(wěn)重大氣風格的地毯做點綴,只是不知爲什麼,他自己也覺得眼前的地宮不像一個家,所以纔對昱靈王的詢問覺得氣急敗壞。
“你把地宮變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是要幹嘛?”恪妖王妃走過來,猴精地審視猷魔靈。
“怎麼了,住得膩了,換個樣子不行啊!”猷魔靈看著四不像的地宮越看越來氣,索性一揮手收了所有的變化,將其恢復成了原來莊重得過分的黑乎乎樣子。
“哎,你收了幹嘛?方纔的變化再差也比現(xiàn)在強很多啊!你要嚇死你的座上賓嗎?”昱靈王妃一揮手把牆面和紫檀裝飾都弄了回來,又把地板隔成了三尺見方略帶自然白色石頭紋路的地板塊。
“小雪,誰家大廳這麼大啊,你以爲是咱們家呢?”昱靈王摟著昱靈王妃環(huán)視一週,足以抵過任何大戶人家整個宅院面積的地宮大殿一下子被分成了不知多少大房間,五人站在古色古香的客廳中看著門外敞亮的花園,終於覺得有人味兒了。
“正常人的家裡也得有正常點兒的照明和裝飾。”恪妖王妃話落,一些富貴典雅的燈盞被掛上了降低了不少的屋頂,燭臺也放在了該有的位置,還有花瓶古董字畫著意添了不少,角幾、邊櫃、博古架一應俱全。
“猷魔靈,你跟人家說的你很有錢嗎?”恪妖王看著煥然一新的地宮,突然皺眉問正在到處看新鮮的猷魔靈。
“咳,至少是不缺錢吧!”猷魔靈挺了挺胸膛自戀道,“祖上庇佑,家境殷實,所以我可以潛心讀書和研究文玩字畫。”
“那你這府上連個家丁婢子也沒有啊,太寒酸了。”恪妖王給桌上點了薰香,置了茶盞,花草椅墊等軟裝飾適量弄了一些,服侍的人他是不能著手的,以免被猷魔靈說他趁機安插眼線。
“我不需要,看著也礙眼。”猷魔靈搖身換了一套深褐色綢緞的長袍,長髮一綰,足靴一蹬,恍惚還真有點翩翩佳公子的意思。
“那等人來了,你難道親自七手八腳地斟茶倒水、做菜盛湯嗎?還是要用靈力把人嚇走?”昱靈王妃腦中想象著那樣的場景,撲哧一聲沒繃住就樂了。
猷魔靈也想象到了那樣的自己,但被昱靈王妃一嘲笑他什麼激動的心情都沒了,只黑著臉催促,“沒事你們就快走吧,這些事我自己會弄好的!”
“提醒你一下啊,你這身打扮是中土人士,家裡的擺設也是中土的富貴人家,在大漠安家是說不通的,而且你家連個正常一點的門都沒有!”恪妖王妃鄙夷地搖頭撇嘴看著猷魔靈和他身後通向大門的花園,真心替他的智商著急。
大漠,地宮,客廳
猷魔靈胸有成竹地告訴衆(zhòng)人,“不勞你們費心,我自有安排!你們怎麼還不走?”
昱靈王妃像看智障一樣地看著猷魔靈道,“猷魔靈,你對人情世故一竅不通,我們不留下看著你,你萬一出了亂子怎麼辦?”
“我猷公子大隱於江湖……幾個月,難道還用你們提醒幫忙!?快走!別耽誤我的事!”
“幾個月!”恪妖王妃故意笑得很大聲地給滿頭黑線的猷魔靈聽,“猷公子,你還真是……‘經(jīng)驗豐富’啊!”
“瘋子!你們兩個瘋子!”猷魔靈無力地聲嘶力竭大吼著出了門。
昱靈王和恪妖王知道他們的愛妃已經(jīng)快要把猷魔靈逼瘋了,聳聳肩無奈地看著兩個“鬼精靈”搖頭。
……
“昱,你是不是猜錯了,都這麼晚了怎麼還沒人來!”昱靈王妃他們並未離開,而是擇了個舒適的位置隱了身,靜等著看戲。
家丁婢子在猷魔靈離開後沒一會兒就進了房間,打掃待命各司其職。猷魔靈中間也回來過兩次,他看上去既精神又緊張,摩拳擦掌似在等待貴客上門,可是這飯點兒都過了,還是一個人影都沒有。
“不可能,猷魔靈都換了衣服了,那人絕對已經(jīng)在路上了!”昱靈王同樣很期待地盯著門口的位置。
“哎呀,你幹嘛!?”突然昱靈王妃驚叫了一聲,卻忘了自己是跟恪妖王夫婦一起用的靈音,恪妖王當然沒說什麼,恪妖王妃就沒那麼穩(wěn)重了。
“妹妹,他怎麼你了?用不用我?guī)兔Γ 便⊙蹂髦蕟柕剞揶怼?
“咳,沒有,我不小心絆著凳子腿了!”昱靈王妃說得咬牙切齒,擲地有聲,緊接著就是昱靈王吃痛地搓衣服的嚓嚓聲音。
“來了!來了!小聲點!”恪妖王瞄見遠處有兩個人影晃動,其中的褐色緞子他一眼就認出是猷魔靈身上的,遂趕緊提醒旁邊閒得發(fā)慌的三人。
很快滿面春風的猷魔靈就引著一名二十左右的姑娘進得門來。這姑娘衣著十分簡樸卻也還乾淨,未施粉黛珠玉的她稚嫩的眉間揉雜了一份拘謹和哀愁,與猷魔靈的大富之家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瑾瑤姑娘,快請坐!”將林瑾瑤讓座在右手客座上後,猷魔靈撿了個離林瑾瑤最近的主座坐下。在林瑾瑤四下打量屋子裡的佈局時,猷魔靈對著昱靈王等人所在的地方狠狠瞪了一眼。
“猷公子,不知你今日約我前來所爲何事?不會真的只是邀我來看你的宅子吧!”婢子奉上香茶後退了出去,林瑾瑤心直口快地問猷魔靈,眼中含著些不願放鬆的防備。
“啊?不是!不是!”猷魔靈連忙擺手道,“怎麼會呢,你上次不是讓我送一幅畫給你當做謝禮嗎,我畫好了。”
猷魔靈剛想擡手用靈力取來放在書房的卷軸,一想不對,又噌地收回了習慣性擡到半空的手,訕笑著道,“你在此稍等,我去去就來!”
猷魔靈快步走了出去,在門口轉彎處擡手取來卷軸,轉身剛要進屋,耳邊卻傳來了昱靈王妃嘲諷的調侃聲,“猷公子,你是用飛的嗎?飛檐走壁也沒這麼快吧!”
猷魔靈氣結地翻了個白眼,在門外等了片刻才慢悠悠走進了屋裡,臉上也換上了寬厚和煦的笑容。
“瑾瑤姑娘,你看一下,可還滿意!”猷魔靈打開卷軸提起,展示給林瑾瑤看上次玉帝來時他正在描畫的人像,上面正是林瑾瑤本人。
“猷公子,你這是……畫了……我嗎?”林瑾瑤驚豔地看著卷軸上超凡脫俗的自己。畫上的她穿的衣服戴的配飾都是她從未見過的,氣質也讓她自嘆不如,有一種只應精靈纔有的仙氣。所以林瑾瑤纔會向猷魔靈確認,她很難相信,自己可以這麼……純淨美好!
“是啊,畫得不好,沒能把你的溫潤純美之感表現(xiàn)出來,見笑了!”猷魔靈有些不好意思地自評,這是他再次打開畫像後的第一感覺,所以他並沒有過謙,但這話放在林瑾瑤耳朵裡就不一樣了。
“猷公子不必謙虛,你畫得很好,真的!”林瑾瑤著迷地輕撫著畫中人的臉頰,眼波流轉,紅脣輕咬,最終自慚形穢道,“你的這份謝禮太過貴重,但我真的喜歡,所以就敬謝不敏了。只是猷公子,我……區(qū)區(qū)一名自顧輕賤的薄命女子,卑賤之身實難配得上你如此厚重慷慨的垂憐,而且我就要成親了,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就此別過,各自生活吧!告辭!”
林瑾瑤慌亂地卷著畫像,心中自是百轉千回五味雜陳,猷魔靈的心意已經(jīng)明顯到了昭然若揭的地步,她如何能不明白,只是……罷了,人不只是爲了自己而活著,他註定不過是自己漫長人生路上的一支美妙插曲而已。
“瑾瑤姑娘!”當林瑾瑤用力扯過猷魔靈手上那半卷軸,指尖青白地握著兩人之間最後的一點關聯(lián),就要毅然轉身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時,猷魔靈語氣急切又渴望地叫住了她,“你……”
“還有什麼事嗎,猷公子?”背過身去無所適從的林瑾瑤大雨將至一般地壓抑著自己內心的小遺憾,但她的聲音已經(jīng)在嚶嚀婉轉了。
“你……要成親了嗎?怎麼從未聽你說起過?”猷魔靈苦笑著追問,笨拙得像個孩子。
“是啊,從小家裡給定下的,有幸對方還沒有忘記。二月二十八,記得來喝喜酒。”林瑾瑤發(fā)現(xiàn)說出事實原來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艱難。
“哦……一定!既然你不便久留,我送你回去。”猷魔靈稀裡糊塗地陪林瑾瑤把戲演了個完整,兩人跨過門檻,轎簾合上的那刻,猷魔靈整個人終於有了喘口氣的機會。
猷魔靈回到客廳,昱靈王和恪妖王兩人正坐在客座上等他。
“戲看完了,你們怎麼還不走!?”猷魔靈想自己待一會兒,可這兩個男人一點自覺都沒有。幸好他們那兩位“胡攪蠻纏”的王妃不在,不然猷魔靈真的會抓狂。
“那個……瑾瑤姑娘就是你的貴客啊?你好像表錯情了。”恪妖王心裡暗笑,這個猷魔靈還不如他呢,至少他和恪妖王妃是相親認識,光明正大的,可猷魔靈竟連人家姑娘有沒有婆家都沒搞清楚就盲目動手,不小心當了“小三”,好尷尬啊!
“哎,你說錯了,他還沒表呢,就被掐死了!”昱靈王一挑眉拆穿了猷魔靈搖搖欲墜的面子,他連個素未謀面的凡人都沒爭過,簡直是三界男子中的奇葩。
猷魔靈被那兩人臊得臉頰透紅,坐立難安,一直不停往嘴裡灌涼水,他絕不是爲了讓臉上的紅暈消下去,他是在澆熄內心殺了他們的怒火。
峰都,鄭婆婆家
“娘,您還沒睡啊!”林瑾瑤回到家中已是深夜,見殘破的窗戶紙上映出慘淡的油燈豆光,心中不禁自責。推門而入,林瑾瑤瞧見鄭婆婆正盤腿坐在炕上做針線活,趕忙上前制止了她。“別做了,這大晚上的容易傷眼睛。”
“不礙事,過些日子你就要成親了,總得給你置辦些像樣的嫁妝。你可別嫌我老婆子手藝差,這對兒鴛鴦戲水的枕套你看看,可還喜歡?”鄭婆婆把差不多完工的大紅枕套遞給了林瑾瑤看,繡過圖樣的位置都有些發(fā)毛了,那是鄭婆婆手上的老繭和裂口子刮的,不過一點也不影響圖案的精緻。
“喜歡,您的手藝女兒當然喜歡!”林瑾瑤順手把剩餘不多的幾針給快速補齊,雖然針腳不如鄭婆婆的來得工整嫺熟,可也不礙事。
“娘,您看,都做完了,休息吧!”林瑾瑤把枕套鋪了鋪平,交給鄭婆婆驗收,這邊她又收了針線笸籮,整理好了牀鋪,伺候鄭婆婆躺下。
“瑤瑤!”林瑾瑤剛吹熄油燈,就聽鄭婆婆輕聲喚她。林瑾瑤麻利起身,就要去倒水給鄭婆婆,不料鄭婆婆卻拉住了她,“不渴,傻丫頭!呵呵!丫頭,今日來接你的是那日的那位公子嗎?”
“……是,娘,他想謝我那日替他解圍,就送了一幅畫給我。”林瑾瑤踟躕片刻才盡力平靜地回憶起猷魔靈,她以爲自己進屋後就把卷軸收在了櫃子高處,鄭婆婆老眼昏花沒瞧見呢。
“呵呵,丫頭大了,有心事了。”鄭婆婆笑道,“丫頭,我能看出那位公子是個好的,家中若是以前的光景,我一定會讓你自己選擇的,可惜……咱們如今畢竟跟他不是一路上的,你的爹孃把你託付給了我,我就得替你把好關,做出萬無一失的選擇。張生家雖不是大富大貴,但他是個讀書人,家裡與你的爹孃又是舊識。即便咱們現(xiàn)在清苦了些,他也不嫌棄,能千辛萬苦地找到你提親。這說明他人品是不錯的,更妥帖些,你可明白?”
“娘,女兒明白。”林瑾瑤握著鄭婆婆的手輕拍著安慰她,自己卻躲著破爛的窗戶紙透進的清冷月光暗自落淚。
大漠,地宮,客廳
昱靈王妃和恪妖王妃進入地宮後迫不及待地就要跟三個男人分享她們探得的消息,瑾瑤回到鄭婆婆家的事她們倆可是一絲不落地全看在眼裡了。
“猷魔靈,你的瑾瑤姑娘真是個好人,連你這樣的人她都救,仗義!”昱靈王妃豎著大拇指誇張地爲林瑾瑤點贊。猷魔靈聽前半句是自豪的,聽到後半句就有點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感覺了。
“什麼我的,我們就是認識而已!”猷魔靈又想起林瑾瑤說她要許配人家的事,爲防毀人清譽,他趕忙澄清。
“啊,你不喜歡她啊!?人家可都爲你哭了呢!”恪妖王妃立即鄙視起猷魔靈,這個人果然是個敗類!
“哭了!?你們怎麼她了!?她怎麼就哭了呢!?”猷魔靈像機關槍一樣拋出了一串問題,身上也光速起身準備找林瑾瑤去。
“你思想怎麼這麼陰暗,我們只是看了一會兒,什麼都沒幹好吧!?”昱靈王妃翻了個白眼道,“你知道‘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是什麼意思嗎?”
猷魔靈字寫得不錯,畫也很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這些唬人的本事都是他幾千年來慢慢積累下來的。可是以往他都是工於心計無惡不作,從沒把心思用在其他事情上過,昱靈王妃猛地撂出這麼兩句詩,他真的有點拐不過來。猷魔靈轉頭向昱靈王和恪妖王尋求解答,可是他們對這個也不怎麼在行,尤其是不瞭解林瑾瑤的情況,更是不敢胡謅。
“意思是說,瑾瑤姑娘對你有意思,但因爲一些原因不能這麼幹!”恪妖王妃對猷魔靈的草包樣子又無語了幾分,難怪林瑾瑤的鄭婆婆也覺得那位讀書人更靠譜些!
“真、真的!?”猷魔靈臉上像煙花一樣燦爛,“太好了!太好了!”
“好什麼啊,她娘不同意,而且她真的有成親對象,不是搪塞你的藉口。”恪妖王妃幸災樂禍地說出了她們探到的事實。
“爲什麼!?”猷魔靈動怒地拍著椅子問,“她娘?她見過我嗎!?憑什麼說我不合適!?”
看猷魔靈瞬間蒙圈的樣子,昱靈王大膽猜測道,“你不會連人家姑娘家裡什麼情況都沒搞清楚吧?”
“怎、怎麼會!?”猷魔靈死不承認道,“她是有個娘啊,見得少而已!”
“她爹……”昱靈王妃不懷好意地問猷魔靈。
“哦對,還有她爹!”猷魔靈順桿爬卻不小心掉進了昱靈王妃的陷阱。“我們見過的!”
昱靈王妃和恪妖王妃聽了猷魔靈的回答拉起自家夫君作勢要撤,猷魔靈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只好投降。
“我說錯了,我沒見過他爹孃!”
“想你也沒見過!”恪妖王妃一拍恪妖王的肩背指著猷魔靈道,“她爹孃把她託付給鄭婆婆,也就是她現(xiàn)在的娘了,而且聽她們說話的意思,她家情況應該是挺複雜的,有過大的變故,你最好去查清楚了再說!”
猷魔靈一臉迷茫地看著恪妖王妃,查?查什麼?從哪裡查起?
“猷魔靈,這樣吧,你把該說的說了,最晚後天,本王把瑾瑤姑娘今生的所有記錄都給你弄來!”昱靈王早就跟靈脩聖仙交代過了,想知道林瑾瑤的事情簡直易如反掌,這不,他剛說完,靈脩聖仙已經(jīng)靈音通知他弄好了。
“什麼該說的?沒有!我已經(jīng)跟玉帝說清楚了,不參與你們三界之事了,你不用來試探我!”猷魔靈想著自己也能去查清楚,只是自己沒人幫忙,會費點事而已,不成問題。
昱靈王賤兮兮地拿出了林瑾瑤的資料,只有兩頁紙而已,不過這對一個人間女子來說已經(jīng)是正常的了,她們生活就是這麼枯燥乏味。昱靈王慢悠悠地念著,“林瑾瑤,孃家姓林,峰都大戶,祖上世代讀書,獨生女。十一歲時家中遭山匪洗劫屠殺,她被母親臨終託付給了自己的陪嫁鄭婆婆,隱姓埋名,艱難度日。二十歲嫁給……嗯?”
“怎麼不念了?然後呢?”猷魔靈見昱靈王蹙起了眉,正聽得起勁的他扯過資料自己看了起來。猷魔靈很快便看完了林瑾瑤的資料。按照上面的說法,張生在新婚之夜就殺了林瑾瑤和鄭婆婆,然後張家人很快就得了怪病死光了。雖然內容很簡略,但還是讓人不舒服。
“不行,我得去告訴她,千萬不能讓她跟那個姓張的成親!”猷魔靈焦急地起身就要離開,卻被恪妖王叫住了。
“猷魔靈,三界之人不能碰人間之事,你可千萬別壞了規(guī)矩!”
“那怎麼辦!?就眼睜睜看著她在新婚之夜被自己的夫君給殺了!?”猷魔靈瞪大了眼睛看著恪妖王,沒想到這個平日裡看上去最和善寬厚的王爺竟是如此無情冷血。
大漠,地宮,客廳
“咱們不能碰是不假,但可以稍作提點。”恪妖王冷幽幽地點醒了猷魔靈,“不過之後的選擇還在他們本人身上,就算改變了一時結局也會對他們的以後影響深遠,因爲下界本來就是個報恩贖罪的地方。”
猷魔靈這才冷靜了下來,不錯,人間說白了就是三界中人輪迴修行的一個地方,就算他救得了林瑾瑤一時,也救不了她一世,白白延長了她輪迴修行的時間,又是何必呢!
“如果瑾瑤姑娘今生就是爲了償還欠張生的債,我去替她還!”猷魔靈收起了寫著林瑾瑤生平遭遇的兩頁紙,像宣誓一樣地鄭重說完,又換上了送客臉,“東西我收下了,你們走吧。”
衆(zhòng)人知道猷魔靈需要靜下心來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幫林瑾瑤,於是也不多做糾纏地離開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他們就是來確認一下猷魔靈是不是真的對三界遊戲沒興趣了。
翌日一早,被猷魔靈叫到地宮的玉帝聽了他的要求一口回絕了。猷魔靈答應了玉帝回三界做王爺,可是他有兩個附加條件,第一他要擇木而棲,第二就是他竟然要求玉帝取消林瑾瑤的輪迴之苦,跟他一起歸入三界!第一個條件還有緩和的餘地,第二個條件嘛,這牽扯下界的事,一旦林瑾瑤命運有變,那她身邊一羣人的命運都得重新規(guī)劃,不光工程浩大,而且後患無窮,比如走漏風聲後的一堆需要解釋和善後的事,都得由他這個玉帝來出面解決!猷魔靈一下子得了兩個大便宜,哪這麼容易!
兩人僵持了很久,猷魔靈的一個動作讓玉帝瞬間改變了主意。他看似無意地從胸前衣襟裡摸出了前一日昱靈王給他的林瑾瑤生平,玉帝一眼就認出了那紙是靈界之物,這是猷魔靈在間接告訴玉帝,靈界已經(jīng)在行動了,就看他的表示了!
“你的第一個要求朕現(xiàn)在就可以答應,至於你的第二個要求……朕只能承諾儘量辦。事成之後,你回到三界……”玉帝還沒說完,猷魔靈就把話語權接了過去。
“我就在這地宮中做個你眼不見心不煩的備用王爺,這樣不是很好嗎?”
玉帝看著對面已經(jīng)開始和他靜坐著談條件的猷魔靈,沉思審視又衡量了很久,終於釋然道,“當然。”
玉帝辦事很快,或者說他真的很急於穩(wěn)住猷魔靈這個副手,於是林瑾瑤生平最詳盡的資料都在中午不到的時候全數(shù)送到了猷魔靈手裡。
本來猷魔靈對張生的怪異行爲只覺得好奇,看完了玉帝提供的林瑾瑤生平,他又更領教了張生及其家人的冷血。原來,當年洗劫林家的那羣山匪就是張生父母率人假扮的,他們將林家一夕之間“三光”。若不是林瑾瑤母親的陪嫁丫鬟鄭婆婆臨危受命,帶林瑾瑤趟著府後面的小河逃奔了三四天,找了個小地方隱姓埋名安頓下來,恐怕也不會有林瑾瑤日後要受的苦。近些年來,張生父母年邁,總做噩夢,夢見林家二老找他們索命。一個江湖術士告訴張生,想解此困局,必須用林瑾瑤的心臟煎湯服用,一副病除。所以張生纔會在多年之後突然費盡心力來找林瑾瑤求親。林瑾瑤的生平就在她成親當晚落下了帷幕,張家人是何結局不得而知。
峰都,鄭婆婆家
午飯後,猷魔靈帶了兩個婢子和一些實在的日用品給林瑾瑤送了過去。鄭婆婆正在午睡,林瑾瑤在院子裡洗衣服。天氣陰沉沉的,林瑾瑤的手浸在冰涼的水裡凍得通紅泛紫,微腫,指甲青白,猷魔靈從沒在三界女子中見過這樣的手,真的很讓人心疼。
“猷公子,你怎麼來了?”扭頭瞥見正在小門外踟躕的猷魔靈和他身後兩名被高高的禮盒擋得嚴實的婢子,林瑾瑤抽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乾,過去把他讓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