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離開後李夫人就不給我出去了。”
小憐低聲竊笑著,李詢看著嘴角又生出了幾分笑意,就這麼凝視著她一張一合的嘴:“我送你到長安城門啊,然後你繼續往前走,我就往回走。”
“這個算盤打得不錯。”
李詢不置可否的勾脣一笑,從一旁站著的另一位侍女手中拿過了一個小袋子,舉在她的眼前:“這個給你了。”
小憐狐疑的盯著他,伸手戳了戳這個袋子。只是一瞬,她的指尖就已經察覺到這小袋子中裝著的是錢財。
看她的神情有幾分遲疑,李詢也不再多說些什麼,將她的手拉起來直直的將錢袋放入了她的手中:“我知道當初你的積蓄都花在了外頭。我也不知道你身上究竟還留有多少,只是這一點也不算多,既然你想趁著這幾日好好放鬆一下,這點好意我還是能夠給你的。”
小憐沒有拒絕,看著錢袋落入自己的掌心就收緊了,只是垂下眉眼讓人難以察覺到她如今的情緒。
“你在李宅這麼久,有沒有拿到過賞賜,你清楚我也清楚,所以這些你就收著吧。”
感覺到錢袋的重力脫離了自己的手,李詢滿意的抿脣一笑收回了手,擡步就往院子外走去。等到他聽到身後響起有些匆忙似是剛回過神跟上來的腳步聲,感覺到她在自己的身後緩了下來才繼續開口說道:“這長安我也許就沒有認認真真的看過了,既然我這麼忙,你這次得閒便也帶上我的份瞧瞧這長安城的變化吧。”頓了頓,她忽然回過頭看著她:“需要讓人跟著嗎?”
小憐搖了搖頭:“我是個下人,你讓人跟著我不像話。”
聞言,李詢也不再說些什麼,回過頭繼續往前走去,兩人相繼無言。
這一沉默便一直持續到李詢在李宅門前長了馬車離開。眼角的餘光瞥見李夫人就站在大門外,小憐雖然沒有看到李夫人此刻的表情如何卻能夠感覺到她照射在自己身上如炬的目光。她沒有半分害怕也沒有半分遲疑,李詢的馬車才往前開始動了一下,她立馬就跟了上去與車廂並肩走著。
李夫人不可思議的瞪大了雙眼,腳步不受控制的往馬車的方向追了一小段距離,直到馬車沒入到人流中,纔開了口:“那個馮小憐怎麼跟著一塊兒走了?難不成詢兒是要帶著她一同去?這像什麼話!”
一旁圍著來爲李詢送別的侍女沒有一個敢開口,就連一向喜歡嚼舌根的青蓮都沒有回話。
在李宅下人的眼中,小憐雖然得到了李夫人有些蠻橫無理的對待,但在李詢那邊卻是個真真切切在享福的人。這些下人都不是傻子,縱然知道李夫人不喜歡小憐,但李詢對小憐的維護他們又通通看在眼裡,要說小憐是李詢的侍妾卻是也是個不誇張的說法。
李夫人感覺到周遭的沉默氣氛就像是在無形的告訴她一個答案,她氣的一甩袖袍,也不再要青蓮的攙扶便轉過身子火冒三丈的往宅內走去,每走一步腳下的力道都用得十分的大,沒有了往日貴婦人的形象卻又讓人覺得有些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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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李詢的馬車除了長安城的城門,小憐一直聽著那漸漸走遠的車輪聲,直到傳入耳中的聲音被喧鬧嘈雜的人聲淹沒纔回過了身子。
她今天出來的確是想要離開李宅躲開李夫人的刻薄對待,一開始也並沒有想到要去什麼地方,只是現在站在城門口卻能夠清清楚楚的看到某一條街巷顯眼的掛牌,立馬就明白了自己該去哪裡。
她不是個甘於認命的人,卻也不會傻乎乎的裝作了不起的樣子反抗些什麼。李夫人對她的敵意她比誰都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所以李詢要幫她,她雖然因爲宇文達而不太願意去接受,但若真的能夠讓自己免去一些麻煩她還是喜聞樂見的。
小憐今天身上穿著的是如今仍然留有的一件便服。
在李宅,她因爲算是侍女的身份,所以和府上其他的侍女一樣穿著的都是同樣的衣服。現在身上的這一件便服是唯一一件,是因爲它陪著她一同在代奰王府坐到最後一刻,還因爲它陪著她進了一趟牢裡,最後也是她穿著它進了李宅的大門。因爲李詢向李夫人討要她比較早,所以這件衣服她很好的保存起來了,雖然沒有機會再傳,她也在清洗之後疊好放在了自己房中衣櫃的衣服最底下,也以爲永遠不會再有機會翻出來。
她還記得這件衣服是宇文達當初在私宅讓人爲她訂做的幾件衣服中的其中一件,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但是現在確是陪著她走過了許多重要時刻的見證。
李詢給的錢財雖然稱不上多,但也不算少,她就算是天天住在客棧豪華的房間裡也會有剩餘的。
向那個掛著顯眼的掛牌的店鋪走去,小憐尋思著先去替自己訂做一口棺材,雖然劉梅枝也許會替她準備,但是棺材這種東西她還是覺得自己挑選好一些,下葬的地方就讓劉梅枝隨便選好了。
“小憐?”
聽到聲音,小憐下意識的回過了頭。
雖然在看到她的背影時就有了猜測纔會這樣開口呼喚,但是當真的看清了面前的人的臉,馮慈明卻覺得內心承受的震撼太過劇烈,讓他頭腦像是炸開一樣一時無法承受。
小憐也吃驚的說不出話,面上的表情卻比馮慈明鎮定的多。
她還記得最後一次見到馮慈明是她仗著淑妃的身份故意去了一趟馮宅,那時候見到的人還有胡荀,也還有她這個哥哥的妻子。其實也就是幾年前的事情,但此時此刻他們這樣和著風站在人流中,卻覺得上一次見面似乎是很久遠的事情,像是他們都已經年邁了一般。
馮慈明受了隋朝的施恩,也在朝中謀了個一官半職。其實對他來說,大齊沒有了,在周國還是在隋朝其實都是沒有區別的,畢竟在世人的眼中如今的周國和隋朝其實是沒有區別的,只是換了個做了那高位上的人而已,再無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