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①·血祭和夢]
“光明、鮮花、風(fēng)暴。”
“火石、地震、禿鷲。”
“天鷹、獅子、蘆葦。”
“雜草、黃狗、水。”
“兔子、鹿、顱骨。”
“蛇、龍、廟。”
印第安戰(zhàn)酋之子往火堆推掌唸經(jīng),似乎在舉行神秘的儀式。
文不才聽得半懂不懂,傑克更是滿心好奇——
——這個印第安人講英語,詞彙連起來卻狗屁不通。
“基奧先生,你在做什麼?”
“這是我們的神歷。”基奧閉上雙眼:“我的女兒要回到太陽神託納提烏的身邊。”
這麼說著,他從行李包搜出來一隻老鼠,掐斷了老鼠的脖子,繼續(xù)丟進(jìn)火堆當(dāng)燃料。
託納提烏是整個人類歷史最血腥最喜歡血祭的太陽神,阿茲特克人的絕大部分活祭儀式都和這顆吃人的太陽有關(guān)。
“奧梅提奧托構(gòu)成了我們的靈魂”
“它來自天上的星星,來自宇宙萬物。”
“我的女兒,要跟隨這些祭品回去。”
傑克·馬丁不理解這種儀式,只覺得頭皮發(fā)麻。一個月前,準(zhǔn)尉說過,這些印第安原著民活著的時候是野獸,死了就是能換到金幣的野獸。
等到儀式結(jié)束,火堆裡多了兩具烏鶇鳥的屍體。
“基奧先生。”文不才拿到白夫人溶劑,給傷口止血,低聲問道:“你是印第安原著民?你知道科羅拉多河谷附近的神廟嗎?”
“別急.”基奧帕普神神叨叨的,突然開始抽菸。
他取出一塊美洲獅頭骨做的骨質(zhì)香爐,往裡面塞稀奇古怪的泥巴,挖出十三個孔洞,開始吹火燒草。
煙霧從他的口鼻吸入,又從耳朵噴出來,他眼睛瞳孔居然開始慢慢融化!變成了煙霧的混沌形態(tài)!
“這是什麼邪法?”大衛(wèi)·維克托驚詫道:“是魂威嗎?”
“不。”文森特?fù)u了搖頭,不敢靠近這神秘莫測的靈媒先知:“恐怕是一些比魂威更神秘的古老巫術(shù).”
“他的眼睛都變成煙了?!”傑克·馬丁好奇往前探身,不小心也吸到了這種氣味。
一瞬間,他感覺天旋地轉(zhuǎn),身體僵硬手腳都開始變形。
似乎萬事萬物都要慢慢融化,慢慢變成液體了!
在傑克眼裡,他的指節(jié)手腕好像高溫烤化的橡膠,瞳孔跟基奧帕普一樣,也變成了濃煙。
“特斯卡·波利特卡!特斯卡·波利特卡!”
基奧帕普唱出巫咒,呼喚著煙霧鏡,黑曜石之全知全能神鏡的主人——
——這是阿茲特克四神之一,也是原著民的占卜通靈儀式。
一瞬間,傑克·馬丁越過了紅石巖臺,心神都要往戈壁峽谷的另一頭飛,穿過鬱鬱蔥蔥的林地,撞進(jìn)一片青苔蔓藤遍地的神廟遺址之中。
臨時搭建的窩棚旁邊,還有許多奴工正在奮力開掘遺蹟,通過礦道鐵軌搬運(yùn)廢料石塊。
有一匹白色矮腳馬不停的打噴嚏,似乎受不了這溼熱的空氣——
——就在馬鞍旁邊,大首腦突然回過頭!
“傑克·馬丁!你在看我?!你在偷偷看我?!”
只是這一聲怒吼,就把傑克的靈魂喊回了身體裡。
通靈儀式?jīng)]有結(jié)束,文不才和大衛(wèi)·維克托似乎也因爲(wèi)薰香煙霧的作用,進(jìn)入了霧之鏡的世界。
小杰克不知道他們看見了什麼,也不敢去推搡,他似乎是最早清醒的那一個。
過了十來分鐘,文不才渾濁的瞳孔恢復(fù)正常,維克托也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基奧帕普神神秘秘的唸叨著:“命運(yùn)已經(jīng)示現(xiàn),勇士們。”
他撫摸著文不才的臂膀,從肩頭的傷口一路滑向掌心。
“魔頭想要奪取庫庫爾坎的寶物,它是光明和智慧的化身。”
他指向癲狂蝶遺留在洞窟裡的殘骸粉末——
“——這是奏樂天鷹,羽蛇大神的神使,聽見它的歌聲,感受它,吃下它的蛋殼,就可以治癒傷口,魔頭想要永生不死,必須阻止他。”
文不才沒有第一時間迴應(yīng)基奧,因爲(wèi)每個人在煙霧鏡裡看見的東西都不一樣。
庫庫爾坎羽蛇大神是阿茲特克神話裡形似飛龍的野獸,文不才所看到的東西,不光有這頭蛇神,還有諸多奇形怪狀的景觀。
一場前所未有的巨大災(zāi)難從大地顯現(xiàn),海嘯幾乎把天父和地母重新結(jié)合在一起,難以分辨地平線天際線。
基奧帕普所說的奧梅提奧托造物主,就從這海溝的裂口中探出身體——
——它創(chuàng)造出九層地獄和十三層天堂,在沸騰的海水之中映照出光怪陸離的海市蜃樓。阿茲特克的四位神祇恰好矗立在中庭世界,圍繞著這團(tuán)猙獰可怖的人形血肉。
從地層深處往地面攀爬的生物,那是體形巨大的神靈奴僕,他們抓住地脈的樹根,互相爭搶橡子來果腹。隨著時間迅速的流轉(zhuǎn),又消失在太古天地。
再往前推移,那是人類文明逐漸登上舞臺,從裸猿的狀態(tài)慢慢穿上衣物,漸漸開始修建神廟的往事。
傑克·馬丁從喬治·約書亞手中接走了箭,回到百老匯的家宅,在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從黑漆漆的[喪鐘]靈體,抓住座鐘的懸絲掛擺,扯出一條新鮮的肉體。
這一切他都看在眼裡,預(yù)言所示現(xiàn)的畫面一幕幕閃過,直到三人捧起金碗,喝下了渾濁的血酒,到此戛然而止!
“呼!呼!哈”
文不才滿頭冷汗,窺見煙霧神鏡的巫術(shù)幻象,才知道這些喜歡抽菸的印第安人,從來都不是爲(wèi)了尋歡作樂,不是醉生夢死,而是真的能預(yù)知未來!
他根本就無法把這些破碎的畫面與現(xiàn)實(shí)聯(lián)繫起來,也無法想象接下來究竟會發(fā)生什麼,但是基奧帕普的儀式確實(shí)有用!能夠指出神廟遺址的具體位置!
大衛(wèi)·維克托埋頭畫畫,已經(jīng)變得魔怔——
——破碎的記憶在迅速消失,就像一場夢,他想要把這一切都記在日誌本上。迅速畫下一幕又一幕。
直到最後一張血淋淋的人像妙筆生花塵埃落定。
大衛(wèi)卻連忙把日誌合上,再不敢去窺探天機(jī)!
“基奧先生.”傑克·馬丁語氣發(fā)憷:“感謝您救了我們,如果沒有這弓和箭,我們都要死在屠羊旅店的酒窖裡。”
“我要再次解釋,再次說明。”基奧歪過腦袋,煙霧神鏡的混沌瞳孔漸漸復(fù)原:“這是庫庫爾坎的旨意——並非是我?guī)土四銈儯悄銈儙土宋摇!?
“如果邪魔能夠饒過我的族人,放過我的女兒。”
“我的箭不會找到他的頭顱。”
“如果邪魔可以放過你——”
基奧指向傑克·馬丁。
“——你不會來到這裡。”
“如果邪魔仁慈善良——”
基奧指向文不才。
“——你不會來到這裡。”
“如果.”
輪到大衛(wèi)·維克托,這位印第安人卻換了個說法。
“慈悲又勇敢的戰(zhàn)士,這是你的使命。接下來的旅途,我願意幫你.”
[Part②·完全聽不懂]
“維克托老師,基奧先生究竟在說什麼呀?我好像完全聽不懂!”
三人從巖窟出發(fā),順著煙霧神鏡給出的啓示路線,往雨林周邊探查情況。
維克托得到的啓示清晰自然,是策馬揚(yáng)鞭衝進(jìn)神廟深處,再拿到一箱財寶,奪路而逃的畫面,至於最後一幅畫,他遲遲不願展示給兄弟們看。
“基奧先生應(yīng)該是印第安部落的靈媒巫師,他說的索克黑鷹,是八年前向聯(lián)邦政府講和的部落——作爲(wèi)宣傳和平的部族,這支原著民隊(duì)伍走遍了西部,要其他部落的族人跟著他們一起投降。”
文不才:“結(jié)果呢”
“結(jié)果已經(jīng)寫在遊騎兵的懸賞告示上了。”傑克·馬丁臉色陰鬱:“一張頭皮換八塊錢.”
到了雨林綠地,文不才能嗅到馬糞的味道,還能聞見極深處做飯烤肉的柴火煙氣。
“就在眼前了,維克托”
“我們需要槍。”大衛(wèi)·維克托說:“還需要馬。”
文不才憋了一肚子火,他的魂威原本無堅不摧,但是這一路上根本就沒有發(fā)揮的機(jī)會,被各種各樣詭譎狠厲的特殊能力剋制,身體受創(chuàng)精神萎靡,從來就沒有滿血迎敵正面打一場的說法。
“直接進(jìn)去搶嗎?一定要按照預(yù)言說的做?”
“基奧帕普救了我們,他在幫助我們”維克托臉朝文不才,反倒指向傑克:“讓他去偷馬。”
“我?”傑克先是驚慌失措,然後才醒悟,“沒錯!我能行!”
他已經(jīng)覺醒,再不能拖後腿了,這是最後一關(guān),也是最難的一關(guān)。
雨林地形十分複雜,如果沒有快速移動的手段,沒有這些強(qiáng)壯的矮腳馬,三兄弟跑斷腿都抓不住大首腦。
想要偷走臨時營地的馬,香水瓶的幹部總會發(fā)現(xiàn)的,不如讓傑克·馬丁光明正大的走進(jìn)去,用大首腦的口吻拿來武器和良駒——他們本就是同一個人。
基奧帕普的煙霧神鏡補(bǔ)全了三兄弟最短的短板,硬生生把他們的平均智力拉到了正常人水平。
就這樣,小杰克整理好衣服,接來維克托老師的紅圍巾,換上文森特的牛仔帽。
他沒有槍,沒有炮,只有一身鐵膽,緩緩走進(jìn)深山老林之中。
越過七十尺泥沼,踩著糜爛的樹根往人聲鼎沸的營地去,他特地選了一條寬敞的跑馬大路,大搖大擺的踩進(jìn)香水瓶的老巢。
“砰!——”
子彈先一步找到了傑克·馬丁的靴子,打在他鞋幫,沒有傷到他的足踝。
瑪雅神廟向陽一側(cè),高聳的積石上有木質(zhì)梯臺,一個滿臉是疤的彪形大漢厲聲問道!
“——哪兒來的野狗!”
傑克·馬丁摘下帽子,這個瞬間他似乎變了一個人,眼神陰桀語氣狠辣。
“你敢朝我開槍?!”
看守窩棚露營地大門的守衛(wèi)立刻認(rèn)出了這個聲音,眼神在瞬間變得恐慌驚懼。
“大首腦?!”
周遭還在看戲的小弟們紛紛放下酒瓶,丟掉了武器,原本是一片歡聲笑語,見到大首腦傑克露出真容,都是面如土色。
傑克緩緩踏入營地,踢開地上的酒桶。
“他媽的!這裡簡直像個糞坑!臭死了!你們這羣人渣敗類!難道不會收拾收拾自己的狗窩嗎?!”
他隨手抓來一個年輕人,兩眼放出精光——
“——你!你在看什麼?”
年輕人顫顫巍巍語氣哆嗦:“大首腦我.我.我在仰望您.我敬愛您”
“很奇怪嗎?我臉上有東西?”傑克·馬丁朝這土匪崽子的臉吐口水,他慌張極了,卻不能表達(dá)出來,心裡也有一種莫名快意。
這些欺軟怕硬的紙老虎,他們一旦擺出俯首認(rèn)輸?shù)淖藨B(tài),似乎再也提不起勇氣作戰(zhàn)了!
“您從來沒有沒有露臉”年輕人解釋道:“沒想到我們沒有想到您居然這麼年輕.”
傑克·馬丁只有十八九歲,大首腦不願意露臉的原因,不光是因爲(wèi)盼著有朝一日能夠洗白上岸——這張臉實(shí)在太年輕,作爲(wèi)一個土匪頭子,看上去過於青澀稚嫩。
“而且而且大首腦。”年輕人滿頭冷汗,把香水瓶的規(guī)矩都說清楚:“您自己立的規(guī)矩,誰要是看見您的臉,一定得死全家!一定要死全家.”
傑克·馬丁內(nèi)心打鼓,反而更加兇狠,眼睛都要冒火。
“我說過嗎?!”
“是呀”年輕人左右張望,希望得到同伴的支持:“是嗎?”
旁邊抱著酒瓶發(fā)抖的小胖子嘟囔著:“是的嗎?是嗎?有嗎?”
“是德芬總管說的!”還在吊牀上歇息的老頭兒突然喊:“德芬總管就喜歡立一些奇怪的規(guī)矩!或許是他說的!”
“把他喊來!”傑克·馬丁呼喝道。
就在此時,真正的大首腦還在查閱地道工事的設(shè)計圖,德芬總管是個又高又瘦的體面人,跟著傑克·馬丁一起來到美洲,也是施耐德造槍家族的老功臣,一直陪伴在大首腦身邊。
大首腦昨天忽然變成了一副掛畫,或許是[黑彌撒]的作用,可以確信那個化身已經(jīng)落到收藏家手裡,可是不過半個小時——這可親可愛的領(lǐng)袖又變了回來。
自那以後,大首腦就開始焦慮不安,似乎死神的鐮刀已經(jīng)架在他的脖子上,天知道那個愚蠢的化身會接著做出什麼蠢事。
德芬只覺得無奈,只覺得可惜,他滿頭白髮,只盼著勳爵家裡能出一位梟雄,能在日不落帝國的餘暉之中,誕生新的希望。
他爲(wèi)大首腦拉上地宮的門,再不去打擾這個年輕人。
緊接著老頭兒整理軍裝,戴上龍蝦帽,作爲(wèi)英國皇家兵工廠的一員,要去聚居地迎接客人——聽看大門的守衛(wèi)說,是“大首腦”回來了?
德芬只覺得不可理喻,這些粗魯?shù)囊靶U人真是喝酒喝瘋了!什麼胡話都能說出來!
大首腦明明就在地宮裡!誰回來
“傑克?”
剛剛走到露營地,老管家立刻認(rèn)出了傑克·馬丁。
“你說的!誰見過我的臉!誰就得死?!”傑克從奴才手中拿來香水瓶,兩眼通紅:“這是什麼狗屁規(guī)矩!?”
德芬看向傳令的小子,又看了一眼高臺,最後看見黑洞洞的槍口——
——他要呼喊魂威來保命!要傳喚神箭帶來的力量!卻發(fā)覺眉心傳來炙熱的痛感!
子彈穿顱,帶走了管家的生命。
“砰!——”
老管家終於聽清了遲來的槍聲,幾乎沒有任何反應(yīng)時間。
傑克·馬丁的第一槍非常準(zhǔ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