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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鐘鼓祭司

襄垣記得小時候冬夜裡,陵梓給自己講過的故事,在盤古開闢天地之前的混沌,光陰還未曾開始運轉。銜燭之龍睜開了它的雙眼,晝夜才得以分離,那麼……它永遠見不到這浩瀚的星空、燦爛的銀河……

橫裡一個雪球忽地飛來,打在天吳臉上。

“什麼人?!”天吳轉身怒吼,襄垣從石後高躍而起,在雪地上狂奔,背後數箭飛來,幾乎是擦著他的耳畔掠過。

跑出沒多遠,襄垣左腳絆右腳,悶哼一聲,撲倒在雪地裡。

天吳持箭搭在弓上,緩緩走來,襄垣面朝下趴著,一動不動。

天吳八臂各抽兵器,其中一隻手打了個響指,襄垣的身體緩緩凌空漂浮起來。

很弱的男人,天吳斜眼打量他,注意到他的後頸有個金色的烙印。

“奴隸?”他把襄垣頭朝下掉了個轉,提著他的一隻腳。

襄垣艱難地喘氣,他的體質太弱,沒跑出幾步便氣喘吁吁,一時滿臉通紅,不像作僞。天吳抽出腰間彎刀,抵在襄垣的脖頸邊,囂張地問:“什麼人!報上名來!”

“襄……襄垣……”襄垣有氣無力道。

“蚩尤呢?”

“他讓我……引開你,逃了。”

天吳彎刀微一使力,襄垣惶急道:“別殺我!我知道他在哪裡!我不是安邑人,他讓我來送死,自己跑了!”

天吳把襄垣扔在地上,襄垣咳了幾下,勉強起身,搖搖欲墜地站穩。

“帶路。”天吳冷冷道,“大王隨時能殺了你,別玩花樣!”

襄垣踉蹌走著,把天吳引向龍淵山腳的洞穴,剛要進入洞內,冷不防衣領一緊,又兩腳離地,被天吳提了起來,脖頸一陣冰冷,刀鋒架上。

天吳威脅道:“這是什麼地方?說,否則把你的頭割下來!”

襄垣的下巴被擡起:“這裡是……安邑人……躲藏的地方,龍淵……他們就躲在這裡。裡面道路很複雜,你還要我帶路……”

天吳兩臂制住襄垣,另兩臂搭起弓箭,半信半疑地回頭張望,繼而緩緩走進了洞穴裡。

天吳提著襄垣不住深入,在幽深黑暗的隧道里舉起閒置的手臂,指間撮出一縷若明若暗的藍光,照亮了周遭。他眼角餘光瞥見襄垣的身形,便嘲弄道:“安邑定不給你吃的,餓得這般孱弱。”

襄垣點了點頭,說:“朝左走。”

通過漫長的甬道,二人進入石棺室,天吳詫異地打量四周:“這是什麼地方?”

襄垣不答,說:“放我下來。朝上走,蚩尤就在洞穴高處。”

天吳不理會他的請求,提著襄垣一路朝上,同時側著身子,螃蟹一般橫著朝高處挪去。在這裡戰鬥有利於壓制天吳的祭術,也令他的弓箭絕技無從施展。想到此處,襄垣心裡撲通撲通地跳。

從甬道內出來,再轉過一個岔路,暗處有人猛地一劍揮出,天吳大聲痛吼,欲舉刀追擊時,蚩尤已在黑暗裡現出身形!

錚錚錚數下刀劍互擊,襄垣尚未看清發生何事時已是火星四迸,被一腳踹起飛向洞壁旁,蚩尤吼道:“襄垣,快跑!”

襄垣在洞壁上撞得頭昏腦漲,眼冒金星,耳邊又響著天吳的怒吼與蚩尤的暴喝聲,是時光芒閃爍,六根羽箭已朝背靠洞壁的襄垣呼嘯飛來。

嗡一聲靛藍色光幕鋪開,攔住了連珠箭,面前一道灰影掠過,玄夷的聲音響起:“首領!我來助你!”

狹小的通道內蚩尤時而單手持劍平削,時而雙手握劍橫砍!勾,抹,劈,刺,行雲流水般地揮出每一式,精妙而不差毫釐地架住天吳八臂齊出的兵器!

襄垣終於得空緩一緩,遠遠站開看著這場比鬥。地勢狹隘,天吳再無可避,先前雪地裡遠程弓箭狙擊的優勢派不上用場,動作更慢了許多,不再有開闊地上的敏捷速度。

只聞蚩尤暴喝一聲,如野豹般疾掠而來,天吳橫過長弓一擋,裂帛巨響,連弓帶絃斷爲兩半!

天吳怒吼一聲轉身就跑,衝進洞穴深處。

玄夷翻掌一握,千萬縷蛛絲般的細線在黑暗裡飄蕩,延向天吳逃跑的方向。

“襄垣你在這兒等,別亂跑!”蚩尤道,“他今天逃不掉了,追!”

玄夷睜開渾濁的雙目,跟隨蚩尤朝洞穴另一頭跑去。

襄垣冷笑一聲,每次都這樣,用完就把他扔到一邊。揉了揉撞得紅腫的額頭,他出了口長氣,拖著疲憊的步伐朝高處走。

洞內千絲萬縷,到處都是玄夷的纏絲氣勁。襄垣被滯得一滯,掙開蛛絲般的細線,沿斜坡爬上鑄劍臺觀戰。

寒風吹散了纏絲氣,龍淵腳下,戰役已進行到最後的階段。天已大亮,黎明前的破曉之時,天光從極東之地轉來,照亮了萬里雪原與龍淵的峰頂。

此刻天吳在山洞裡一通亂撞亂衝後,終於暫時逃過了蚩尤的追擊,出洞的瞬間又是一聲狂吼,震得天地間隱隱震盪。

山腳下北地合部的殘兵聽到首領召喚,紛紛朝山腰上的斷生崖衝來以期支援。

天吳奔向斷生崖另一頭,那時間辛商與陵梓解決了殿後殘兵,衝向斷生崖前。安邑戰士們追在北地合部聯軍身後,北地合部聯軍終於與天吳匯合,卻發現自己陷入了困境——無路可走!

前有蚩尤,後有追兵。

蚩尤在狹隘的石樑上收住了腳步,天吳喘著粗氣,站在石樑另一端,蚩尤躬身倒提劍,雙目鎖定他的動作。

襄垣看得心裡打鼓,默計雙方人數與戰力。天吳若破釜沉舟地與蚩尤在斷生崖上纏鬥,拼著性命不要,定會與蚩尤一同摔下崖去。百丈高崖,一旦失足落下,必將粉身碎骨。

天吳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與北地合部聯軍的背後,是近千名安邑戰士。

唯今之計,只有殺了蚩尤,集體衝過斷生崖,殺進龍淵的地下隧道,借山洞掩護才能反敗爲勝。

蚩尤看出了天吳心中盤算的下一步計策,冷冷道:“單挑?”

天吳冷笑三聲,怒吼道:“來啊!蚩尤!與我一決勝負!”

局勢已成困獸之鬥,天吳斷了三臂,淌血不止,蚩尤微微喘氣,只待覷得時機便要上前結果他的性命。

襄垣拾起一把鑄劍臺上的弓,瞄準天吳,奈何距離太遠,取不到準頭,只得放棄。

他又拾起一把刀,朝高處眺望,繼而有了主意,走向懸在鑄劍臺頂端的巨大熔爐。

“叮”,一聲極其輕微的響聲隨風飄來,蚩尤耳朵靈敏地動了動,分辨出那是刀斬銅索的聲音。

天吳回頭掃了一眼身後的族人,下令道:“隨我衝過去!”

蚩尤道:“所有戰士!原地待命!”

天吳:“殺——”

蚩尤:“喝——”

天吳率領殘部衝了過來,蚩尤反手將劍一掄,灑出一道璀璨的金光。劍身映著冉冉升起的朝陽,熾烈的光暈在天吳眼前一晃,天吳登時眼睛一瞇。

又是“叮”的一聲。

蚩尤雙手持劍,全身在空中翻了個跟斗,劍尖釘入地面,長劍微彎。天吳暴喝一聲搶上,旋身揮出匕首。

兩人在斷生崖中點遭遇,下一刻,蚩尤頭下腳上,借駐地劍力瀟灑至極地一個空翻,身在半空時乾淨利落地揮劍一掠,天吳的頭顱噴發著鮮血飛向空中!

同一刻,山巒發出天崩巨響!

數十人合抱般大小的熔鍊巨缸從頂峰翻倒,萬斤暗紅色鐵水滔滔傾瀉下來。北地合部聯軍正衝上前去,蚩尤妙到巔峰地於他們頭頂一躍,反手收了劍,身體平飛而過。

所有人齊聲大叫,天吳屍體搖搖欲墜,歪倒下去,高處一片暗紅色的瀑布磅礴噴涌,當頭澆下!

隆隆聲不絕,山崩般的鐵水落在斷生崖上。蚩尤就地翻滾至崖邊一側不起眼的凹處,躬身單膝跪地,擡頭眺望。

北地殘部上百人盡數迎上了那股鐵水,斷生崖不堪重負,轟然垮成兩半,朝崖底墜落。

緊接著一聲悶響,世界重歸於寂,唯餘蚩尤率領的安邑戰士立於斷生崖前,戰袍在寒風中飄揚。

崖底響起淒厲呼號,數百道強光飛上天空,拖著晶瑩閃爍的粉末彼此纏繞,最終飛旋著撲向襄垣,形成一個靈魂的旋渦,呼嘯收攏於他手中的礦石上。

襄垣劍眉擰起,注視著手中礦石,彷彿能感受到它的陣陣震盪,猶如百多生靈在內掙扎,痛苦哀號。不消片刻,礦石周圍泛起白光,魂魄再次脫離出來,散於天地。

失敗了。

是什麼原因?純度?約束能力?容納限度?襄垣嘆了口氣,把礦石收起。

這種礦石能夠自動吸納靈魂,但存不住……

安邑村莊成了一片廢墟,斷生崖下的深淵則堆滿廢棄鐵水,家園一片狼藉,所幸人還在。

這場交戰,安邑只付出了不足百人的代價,卻將北地合部的名字永遠地一筆勾銷,劃進了歷史。

戰後蚩尤便殺了那兩名孿生姐妹,祭祀死去的戰士。

此戰襄垣功不可沒,然而沒有人欽佩他,也沒有英雄式的歡呼,所有人都用近乎恐懼的目光看著他。萬斤鐵水傾注而下的場面令安邑人不寒而慄,那不是戰士式的力量決勝,而是近乎瘋狂的屠殺。這令他們覺得,在襄垣孱弱的身軀裡,有一顆近乎殘忍的心。

襄垣則完全不在乎他得到什麼待遇,連蚩尤也懶得搭理,他坐在一輛敞架的牛車上,跟隨大部隊一路朝南行——安邑終於也迎來了遷族的一天。

龍淵腳下村莊盡毀,蚩尤的征戰拓展了從龍淵直到長流河岸的廣袤領土。大旱過去,經過與族人的討論,他決定舉族南遷。

長流河畔有豐富的資源,冬天來得更晚,氣候也更適合居住,他們從龍淵地下倉庫帶走了所有的礦石,並準備來年建立起一道補給線,將北到龍淵、南至長流河的地域列入自己的棲息地。

而渡過長流河,便是南方沃土了。蚩尤要在這塊區域裡再次拓展他的軍隊,於有生之年進軍南方。他揹著襄垣爲他打造的長劍,騎在一頭諸懷獸背上,帶領著所有族人,搖搖晃晃地南遷。

陵梓從路的盡頭跑來,一躍登上牛車,坐在襄垣身邊,搭著他的肩膀笑道:“襄垣,你這次幹得可真漂亮……”

襄垣道:“夠了,陵梓,你已經說了無數次了。”

陵梓笑了起來,低頭檢視手裡的一把刀。

襄垣又說:“你最好別在辛商面前說這個。”

陵梓滿不在乎地擡頭眺望,遠處辛商與蚩尤並肩前行,五天前的那場惡戰給他的側臉上留下了一道疤痕。

“別理那傢伙怎麼想。”陵梓說,“你可是爲我們解決了最棘手的問題。”

“你們,我們?”襄垣眉毛動了動,懶懶地說,“咱們。”

陵梓欣慰地笑了笑。“馬上就要過上好日子。”他說,“搬家了,你的‘劍’也已經完工了……”

“不。”襄垣鉤著陵梓的脖頸把他箍到身邊,“聽著,陵梓,我的目的還沒有達到。”

陵梓忽地感覺到了什麼,擡頭眺望,見走在隊伍前端的玄夷回頭看了一眼,又低頭問:“什麼目的?”

襄垣道:“這樣的劍還遠遠不夠,它只能削斷同級的兵器。你是金系祭司,你知道五行之力中,要提煉出最純粹的‘金’,要用什麼方式嗎?”

陵梓疑惑道:“襄垣,你要怎麼打造你的劍?”

襄垣解釋道:“蚩尤背上的那一把只是粗坯,它只能砍斷有形的東西。”

陵梓道:“我覺得你的劍已經足夠鋒利了。”

襄垣說:“我問你,鋒利的東西應該是怎麼用的?”

陵梓迷茫地想了一會兒,答:“狩獵。”

“再鋒利點呢?”

“殺人。”

“再鋒利些?”

“斬斷其他人的刀。襄垣,現在你的劍已經可以做到這些了吧?”

“目前是的,還能再鋒利些嗎?”

“再鋒利,連巖石也能砍破……”

“那還不夠!”襄垣低聲說,“我要鑄造出一把能斬斷山川河流,甚至能刺穿天空的劍!世上有達到這種強度的材料嗎?你是金系的祭司,告訴我,陵梓,世上最純粹的金要用什麼辦法才能得到?”

陵梓沉默了很久,而後道:“我想你要的不是礦石,而是一種叫源金的東西。”

這個詞在襄垣的概念之外,他不解地擰起眉毛。陵梓解釋道:“你知道天地是怎麼來的嗎?”

“盤古開天,萬物成形……”襄垣舔了舔乾涸的嘴脣。

陵梓取過水袋,爲襄垣擰開塞子,遞到他的手裡:“對,但陰陽五行的力量,早在開天闢地前就已經存在了。那是天地間最純粹的金,它們聚集了本源的力量,甚至比盤古出現得更早,所有的雷電、銳氣以及礦石,都是它們在天地間遊離後的產物。”

“要怎麼得到?”襄垣緊張地問。

陵梓想了想:“大部分已經渾濁了,沒有辦法再提煉,但在盤古死後,有一股最純粹的源金之力與造物主的清氣結合,有了自主意識……”

襄垣的呼吸屏住了,他們對視一眼,襄垣道:“就是……”

陵梓點頭:“就是金神蓐收。”

襄垣沉吟不語,而後問:“你是他麾下的祭司,能朝他討要一塊嗎?”

陵梓反問道:“你覺得呢?有人找你要你的手指頭,或者一隻腳,又或者是腦袋,你會切下來給他嗎?”

於是襄垣得到了一個極其無奈的結論。

“也不一定要他的手指頭。”襄垣說,“或許只需要他的一點頭髮……”

陵梓打趣道:“就算他願意給你,你又怎麼煉化呢?”

襄垣這時候才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假設你得到了源金,”陵梓說,“你要把源金煉成金水,普通的火焰不可能辦得到。”

“所以我還需要源火?按你的理論推斷,是有這個東西?”襄垣說。

陵梓點頭:“嗯,源火是火神祝融的一部分,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容納,碰上什麼就會燒掉什麼。你還需要源風,把火種圈起來,爲你冶煉,最後你還需要源水,才能把源金淬火。”

襄垣問:“你記得飛廉嗎?他說不定願意交給我們一點風。”

陵梓道:“呃……襄垣,我覺得你的‘劍’已經很不錯了。試想你就算鑄造出了那種能把天地砍成兩半的玩意,給蚩尤用,萬一一個沒拿穩,掉下來砍到腳背,也是很危險的。”

襄垣哭笑不得,陵梓道:“雙刃的東西,太鋒利了也不是件好事。”

“陵梓!”蚩尤在隊伍前端吼道。

陵梓跳下車,跑向前方,襄垣則陷入了漫長的思索中。

隨著他們不斷南行,氣候越來越暖和。安邑的隊伍穿過一片長滿參天古木的森林,黃昏時的陽光透過滿林樹葉的縫隙投進來,葉子輕輕飄下,落在襄垣的臉上,他在牛車上睡熟了。

月缺了又圓,安邑的遷徙隊伍猶如一行螞蟻,穿越長流河畔最後的廣袤草原。草的香味在風裡飄散,遠遠傳來,與其伴隨的還有低聲的壎樂。

襄垣裹著一襲麻布,放下陶壎,靜靜坐著。

他的雙眼映出璀璨的繁星與浩瀚的銀河,不知經歷過多少歲月的星辰一如往昔,漂亮得令人讚歎。

這些星辰在天上存在了多久?是否比傳說中開天闢地的盤古,以及主宰光陰的燭龍存在得更久?

源火、源金,它們又來自何方?

襄垣記得小時候冬夜裡,陵梓給自己講過的故事,在盤古開闢天地之前的混沌,光陰還未曾開始運轉。銜燭之龍睜開了它的雙眼,晝夜才得以分離,那麼……它永遠見不到這浩瀚的星空、燦爛的銀河……

“是的。”一個聲音在他身邊響起,“父親永遠看不見這些,我曾經的心願就是讓他得見夜空。”

襄垣沒有轉頭,仰視夜空繁星,脖頸後的印記忽明忽暗。

“後來呢?”

鐘鼓仰起頭,戾氣的雙眼帶著一絲迷茫,他赤著雙足,站在襄垣容身的牛車上,一襲火紅戰袍在風裡飄揚。

“沒有後來。”鐘鼓金紅色的眸子恢復了濃厚的血色,低頭注視襄垣。

襄垣對這名不速之客的出現毫不奇怪,彷彿只是對著一個認識卻不太熟悉的過路人。

襄垣問:“你知道要怎樣做,才能得到源金嗎?”

鐘鼓冷冷道:“找蓐收,開口要。”

襄垣面無表情地說:“他不會給我。”

鐘鼓道:“你不會動手搶嗎?”

襄垣注視星空,說:“我的力量太小了,不是他的對手。”

鐘鼓悶哼一聲,那鼻音充滿了輕蔑和嘲弄之意:“我不會幫你的。”

襄垣又問:“我知道你不會幫我,你到這裡來做什麼?”

鐘鼓懶懶道:“這只是靈力幻化出的虛體,你是我的奴隸,我聽見你在召喚我。”

襄垣說:“關係顛倒了吧,什麼時候奴隸可以隨時召喚主人了?”

“你……”鐘鼓雖然不太聰明,但這句話裡的意思還是聽懂了。

“襄垣?”蚩尤的聲音響起。

車隊停了下來,鐘鼓的靈力虛體消失了。

襄垣問:“怎麼?”

“你在跟誰說話?”

“沒跟誰說,我自言自語。”

蚩尤拔出背後的劍,沉聲道:“我已經聽到了,你就是方纔那人的奴隸?”

襄垣道:“我不是任何人的奴隸!我只是我自己的奴隸,你到底想說什麼?”

蚩尤撥轉他的坐騎:“上來,我帶你去看一件東西。”

這一帶是長流河北岸能找到的最後一塊適合人類居住的土地,按照慣例,所有遷徙的部族抵達一個新的地方,都將由族中祭司施展祭術,向護佑這一族的神明提出詢問。

詢問內容無非是此地水草是否豐美,是否常有兇猛妖獸出沒,人丁能否興亡,瘟疫情況如何,等等。

神州大地上,每一部族都有自己的信仰,也有自己的屬神,或者說他們認爲,被信仰的那位神明會在冥冥中守護自己一族。

蚩尤則從始至終把這個說法當做笑話,他一向不待見洪涯境諸神,也不相信所謂的神明護佑說,否則北地合部信奉的神怎麼不出來幫他們擋鐵水?至不濟也該把斷生崖下的冷卻廢水移開,爲天吳的族人們收屍。

天道不仁,神明坐看凡人自生自滅,任何請求都顯得愚昧而可笑。

安邑人歷來在惡劣的環境中存活,他們只信奉自己,這種態度也使得部族祭司的影響力微乎其微,到得後來,連祭司都可以隨便更換。

原本陵梓繼承到的金系力量是安邑的第一批住民在龍淵中獲得的蓐收神力。安邑的第一任祭司如何誕生已不可考,力量傳承到陵梓身上,除了用祭術劈幾道小雷,放閃電取火以外,便沒有太多與神靈溝通的機會了。他們不像澤部、荒山部以及神州其餘的部族,會在播種、放牧、狩獵、開墾之前先請求一次神明的意旨。

直到後來,蚩尤連祭司都給換了,理由很簡單,他認爲陵梓是一名天生的戰士,好鬥而熱血,缺乏祭司一職需要的內斂。試想一個打仗總衝在前頭的祭司能起什麼作用?

隨後祭司換任,安邑人現在自己也說不清楚他們信什麼神了。

然而玄夷要施展祭術,還是有必要的,這是他自從來到安邑部落後,第一次開啓這種大型的法陣,蚩尤正想借此機會了解一些關於洪涯境諸神的事。

玄夷開啓的法陣,在神州諸部中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做“天問”,開啓手續非常繁瑣複雜。安邑的族人圍成一個大圈,玄夷站在開闊地上,衆人把林中的枯木拾來,一捧接一捧傾在開闊地中央,堆成一個柴火的小山。

蚩尤跨下諸懷獸的背脊,把襄垣拉下來。數人站在玄夷的背後,蚩尤開口道:“祭司。”

玄夷轉身,朝蚩尤行了個祭司禮。

蚩尤說:“我問了你許多次,你從來沒有正面回答過,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們,你信奉的是哪一位神了?”

玄夷施完禮,轉身面對柴堆,淡漠地說:“不是我蓄意欺瞞你們,我信奉的這位神沒有名字,或者說,就連我們天虞一族,也不知道它的神名。”

襄垣輕輕地瞇起眼睛。玄夷低下頭,手持祭杖,注視著腳下的草地,在柴堆周遭緩緩行走,低聲道:“它凌駕於洪涯境諸神之上,是天地間最古老的存在,或許在天問結束後,在場的諸位,會有一個人能告訴我,它是什麼。”

玄夷的聲音低沉而冷漠,擡眼時僵硬的一隻手在身前平掠而過,尖銳的指甲在暗夜裡劃出一道藍色電光,噼啪聲響,第一顆火星在柴堆間隙中跳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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