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的正是那托盤中的白綾。
毒酒一了百了,但是太后肯定不會滿意這樣的結(jié)果,放了毒酒在這裡,也不過是表面上做給她看的。
蘸了絕命散的匕首倒是很管用,可是太過血腥了,難道她要讓內(nèi)監(jiān)拿著刀直接捅入金氏體內(nèi)嗎?然後看著金氏中毒,抽搐著身子死亡?
她到底還是不想那樣。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用白綾,和絕命散比起來,白綾已經(jīng)好了很多了。14g6n。
冬梅的眸光落在把托盤的白綾上,她倒是沒有想到瑞王妃會選這個,從夏梅手裡拿了過來,端到竇雅採面前,抿脣道:“娘娘請用。”
竇雅採沒接,對著來福使了個眼色,來福會意,忙從冬梅手裡接了過來,將那白綾遞給兩個小內(nèi)監(jiān),皺眉道:“你們動作快些,利落點(diǎn)。”
兩個小內(nèi)監(jiān)嗯了一聲,一齊點(diǎn)點(diǎn)頭,接過那純白如雪的白綾,對視一眼,便往金氏的脖子上打了個結(jié),竇雅採一眼不眨的盯著金氏,金氏眸中皆是血紅的怨毒眸光,她被塞住了嘴巴,不能出聲,只能嗚嗚的叫喚,想必是在說什麼罵人的話,竇雅採也不迴避她的眸光,她自小見過的病癥多了去了,見過的死人也不少,死狀可怖的也有,她不怕死人,也不怕看著人慢慢死去。
金氏是她親口賜死的,有什麼好怕的?
那兩個小內(nèi)監(jiān)開始用力勒金氏的脖子,金氏那眼睛鼓出舌頭伸出,面色漸漸變成紫色的模樣讓白芍都不忍心看下去了,只一個人在那裡嗚嗚的哭泣,而在場諸人,除了白芍之外,都是見過死人的人,自然沒有人移開視線,直到金氏雙腿一蹬,雙手無力的垂落在身前了,那兩個小內(nèi)監(jiān)才鬆了手裡的白綾。
竇雅採看著內(nèi)監(jiān)伸手去探金氏的鼻息,她心中一嘆,金氏就這樣被白綾活活給勒死了,人雖然不是她殺的,卻是她下令處死的,雖說金氏作惡多端,死了也是罪有應(yīng)得,但是她心裡頭多少仍是有些不舒服的。
“王妃娘娘,她死了。”
有個稍稍年長些的內(nèi)監(jiān)過來,對著竇雅採拱手回了一聲,然後自己退到了一邊與來福等靜立,不再言語了。
冬梅聽了這話,脣角勾起一絲笑意,金氏總算是死了,她輕蔑的看了金氏的屍首一眼,不再理會,冰冷的眸光復(fù)又落到旁邊瑟瑟發(fā)抖低聲哭泣的白芍身上:“王妃娘娘,這個從犯怎麼辦呢?據(jù)奴婢所知,她可是金氏的陪嫁丫鬟,還不知道替金氏做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情呢,謀害皇太孫的事情,她一定是參與了的!”
竇雅採皺了眉頭,看來金氏身邊的人都難逃此劫了,她這會兒心裡想著的卻是,她昨日提前將金氏院中的丫鬟帶去了絡(luò)玉閣侍弄花草,若是晚一日的話,只怕今夜全都要命喪於此了。
白芍是金氏的陪嫁丫鬟,是金氏在瑞王府裡最親近的人,太后令她全權(quán)處理此事,白芍的生死,自然也是不言而喻了的。1591491
竇雅採既然做主了金氏的生死,白芍的自然不會心軟,不理會冬梅的話,她只淡淡點(diǎn)了點(diǎn)頭,走到冬梅帶來的宮女身前,將那托盤裡的銀絲嵌珠的酒壺拿起來,倒了一盅酒在那銀色酒盅之中,端起來,復(fù)又走回來,早有內(nèi)監(jiān)過來接過來,這次根本就不用吩咐,那個內(nèi)監(jiān)直接扯了白芍的塞在嘴裡的破布,直接就把加了鶴頂紅的毒酒給她灌了下去。
沒過一會兒,毒素髮作,白芍立時就死了,跟金氏兩個人倒在一處,整個屋中瀰漫著死亡的氣息。
冬梅這才放下了一顆心,金氏和她的丫鬟都死了,這下,太后吩咐的事情她都完成了,這心裡頭著實是高興的很。
又瞧了金氏的屍身一眼,她脣角微微帶著笑意:“王妃娘娘謹(jǐn)遵太后旨意,做的很是好,奴婢一定將今日的事情細(xì)細(xì)的與太后娘娘說一遍的,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奴婢就此告辭。”
想走?哪有那麼容易啊?
竇雅採微微一笑,往前走了幾步,站在門邊,攔住冬梅的去路:“冬梅姑娘,你就打算這樣走嗎?”
她轉(zhuǎn)身瞧了瞧金氏和白芍的屍身,笑靨如花,又道,“太后娘娘就不打算看看屍首確認(rèn)一下嗎?姑娘不打算將金氏的屍身帶走嗎?”
冬梅不知竇雅採何意,只得站在那裡,揚(yáng)眉道:“王妃娘娘,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要王妃娘娘全權(quán)處理此事,奴婢已經(jīng)親眼看著金氏和她的陪嫁丫鬟死了,宮裡所出的毒酒絕虛名,這金氏也已經(jīng)死了,奴婢就不用帶著屍身回去了吧?再說了,若是帶著這些髒東西回去,讓太后娘娘受了驚,那算是誰的責(zé)任呢?”
冬梅離開寧壽宮的時候,太后就親口與她說過,只需她親眼看著金氏就死即可,剩下的事無需她去管,金氏的屍身什麼的,讓竇雅採去處理,她們只管誅殺了金氏和她親近之人就夠了,所以如今竇雅採攔著她說這些話,她心中是有些不耐的。
“哦~”
竇雅採拉長了聲調(diào),笑起來,“我方纔也反覆問過姑娘,姑娘也說過了,金氏的事情由著我全權(quán)處理,如今姑娘又說了一遍,我也算是懂了,太后娘娘只讓姑娘確認(rèn)金氏死了,並非是要驗看她的屍首啊,那也就是說,金氏跟白芍的屍首,任由我來處置,是嗎?”
冬梅耐著性子答道:“是,王妃娘娘所言甚是。”
金氏和白芍的屍首,不拘是燒了或是丟在亂葬崗裡,都可以,反正金家都敗落了,誰還會在乎她們?nèi)ツ难e?
竇雅採聽了冬梅肯定的回答,微微一笑,轉(zhuǎn)頭對著來福和那兩個內(nèi)監(jiān)道:“你們都聽到了?冬梅姑娘讓咱們自己處理,那你們就擡著金氏和白芍的屍首到宗人府去,如實稟報今夜這件事,哦,對了,”
竇雅採頓了一下,轉(zhuǎn)眸望著冬梅笑起來,“還得麻煩冬梅姑娘跟著他們?nèi)ヒ惶俗谌烁耍饕窍M饭媚镒鰝€證人,不會耽擱太久時間的。”
一聽宗人府三個字,冬梅就冷了眉眼:“王妃娘娘,奴婢不大明白您的意思。”
竇雅採呵呵一笑,你能明白纔有鬼了,這是她纔想出來的好法子好嗎……
“我即便奉旨處理了金氏和白芍,這於情於理都是說得過去的,但是金氏好歹也是有官籍的人,她也是瑞王爺?shù)逆蹋绻懒耍且欢ㄒプ谌烁畧髠涞模缃窕侍珜O爲(wèi)什麼出痘的事兒想必宮裡的人都知道了,我把金氏送去宗人府,再讓來福帶了人去說清楚此事,不就了結(jié)了一樁公案麼?至於冬梅姑娘,你還是得去做個見證的,畢竟太后娘娘的密旨被你給燒了,你得去告訴宗人府的人,我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才處置金氏和白芍的,這樣一來,你跟我都好交差,而且宗人府那邊也有個交代,金氏這屍首也算是有了去處,豈不是完美嗎?”
太后想撇的乾乾淨(jìng)淨(jìng)的,借了她的手來除掉金氏,然後將來握有她的把柄,密旨已經(jīng)被冬梅燒掉了,這件事如若就這麼過去了的話,將來若再次提起,不僅僅金氏是死無對證,就連那密旨,太后和冬梅都是可以矢口否認(rèn)的,今夜的這些見證人身份地位個個都不及太后,怎麼會讓人相信呢?
手正絕那會。太后越是想私底下了結(jié)這件事情,竇雅採就越是不讓她這樣做,這也是她爲(wèi)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跟冬梅詢問確認(rèn)密旨內(nèi)容的原因,只要太后讓她全權(quán)處理這件事,而太后只想要金氏的死訊就夠了的話,那她是完全可以將此事搬到明面上去解決的,這樣一來,這件事就沒辦法在私底下解決了,反正金氏已經(jīng)死了,她的屍首在大理寺也好,在宗人府也好,實際上都是不關(guān)太后的事了的,而且竇雅採也完全沒有違揹她的旨意,竇雅採確確實實的處置了金氏,而且也全權(quán)處理了這件事。
竇雅採的想法很簡單,讓來福和這兩個內(nèi)監(jiān)把金氏和白芍的屍首帶去宗人府,將事情的原委完完整整的說一遍,讓冬梅跟著也去,爲(wèi)的就是要冬梅親口承認(rèn)有太后密旨的存在,也就是說,金氏進(jìn)獻(xiàn)珊瑚手釧謀害皇太孫一事,竇雅採要在金氏死後纔去宗人府報備,這樣一來,宗人府就不能徹查此案了,因爲(wèi)太后已經(jīng)下了密旨,這件事已經(jīng)由瑞王妃全權(quán)處理了,也不過是去宗人府走個過場罷了,而竇雅採現(xiàn)在需要的就是這個明面上的過場,別的什麼都不重要了。
太后想把這一盆子髒水潑到瑞王府來,竇雅採就要原封不動的潑回去,而且潑的冠冕堂皇,理所當(dāng)然,不是要她全權(quán)處理嗎?她就是這樣全權(quán)處理的,根本不算抗旨不遵,相反的,絕對的秉公辦理,毫無私心。
並且,太后就再也不能抓住她的把柄了,因爲(wèi)這件事已經(jīng)在宗人府備案了,即便是秘而不宣,那也是有見證人存在的,太后就算要動手腳,也要顧及一下,總比這樣私底下不明不白的解決要好得多。
冬梅也是個聰明人,待在太后身邊這些年,形形色色的人見過不少,竇雅採這話一出,裡頭彎彎繞繞的心思,她不過想了一下就都明白了,心中暗道,這個瑞王妃果然是心思機(jī)敏,她還納悶爲(wèi)什麼之前要一遍一遍的問她那全權(quán)處理的事情,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她了……
當(dāng)即微微一笑:“王妃娘娘,不巧的很,奴婢還要趕回宮去服侍太后娘娘喝藥,耽擱不得,奴婢覺得,還是娘娘自個兒帶著人去宗人府吧,這些事情,奴婢就不去添亂了。”
既然看出她的心思,又豈能讓她如願?如果她真的跟著去了宗人府,那太后娘娘的安排就都白費(fèi)了,那還要燒了密旨做什麼呢?豈不是多此一舉……
竇雅採早知冬梅會這麼說,微微一笑:“姑娘不會是想抗旨吧?說句不中聽的,姑娘這是在我瑞王府裡,不是寧壽宮。”
如果冬梅不去,那就是不遵從她的安排,這就有悖於太后的密旨,冬梅也就等同於抗旨,若是冬梅不認(rèn)同自己抗旨,也就不認(rèn)同太后密旨的存在,這對於她來說是個死循環(huán),她就算再怎麼繞,也繞不出來,而且,竇雅採最後這句話,也是在提醒她,她就算再得太后喜歡,也不過是個奴婢而已,不要忘了她自己的身份。
冬梅咬牙半晌,最後只能答應(yīng):“奴婢遵命,奴婢這就去宗人府稟明實情。”
這個伶牙俐齒的瑞王妃鑽了太后密旨的空子,實在可恨的很……
竇雅採又是一笑:“不過姑娘放心,太后娘娘既然給我的是密旨,這也就是說明太后娘娘不想讓人知道此事,那麼我會囑咐來福不讓太多人知道的,只要記錄卷宗的人和管理宗人府的大人們知道就行了的,這樣一來,金氏和白芍的屍首也就有著落了。”
之後,又補(bǔ)了一句,“姑娘可千萬別記恨我,我這也是遵旨行事啊。”
冬梅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奴婢告辭,王妃娘娘留步。”
她帶著她的兩個宮女出了屋子,來福也讓那兩個內(nèi)監(jiān)把金氏和白芍的屍首搬出去,竇雅採等他們都走了之後,纔出了屋子,見來福在外頭等她,便走了過去。
“來福,你親自去一趟,多帶幾個信得過的人去,看著冬梅那幾個宮女,別讓她們耍花樣,告訴宗令大人實話,將今夜之事,儘可以對他實話實說,今夜發(fā)生的事情必然寫成卷宗,你一定要謄錄一份回來,讓冬梅在兩份卷宗上都畫押簽字,並且將正廳那些燒成灰燼的密旨也拿過去,並且讓宗令連夜派人進(jìn)宮找太后問清楚,一定也要太后給個手令保存在卷宗裡,也是一樣的,你謄錄一份,把真的手令給我拿回來,這事兒也就算是完結(jié)了,你記住了,所有的事情都說是太后宣旨我們才做的,不要強(qiáng)出頭。”
來福抿脣:“那如果太后不肯出手令怎麼辦?”
竇雅採冷冷一笑:“她不會的,現(xiàn)在任宗人府宗令的是跟王爺沾親帶故的親王,是上官家的族長上官墨,上官墨這個人古板的人,最是嚴(yán)肅端正,一板一眼的,否則上官桀也不會讓他來做這個宗令,你只要把這個事情讓他知道,他必然秉公辦理,反正金氏已死,也是死無對證了,太后下旨讓我全權(quán)處理此事,他自然不便插手,也就絕不會再審案,但是密旨這件事,他卻絕不會放過,他一定會派人去寧壽宮要手令的,他可是上官家的族長,太后也不過是上官家的媳婦,即便貴爲(wèi)太后,還能不聽族長的話嗎?而且這件事若是鬧到了皇上那裡反而不好了,所以太后一定會給手令,即便她再怎麼不高興,她也會給的。”
而且她只要太后出具手令即可,別的事情她一概不管的,太后爲(wèi)了息事寧人,不把事情鬧大,也一定會給的,太后想讓她吃了這個悶虧,可她未必肯吃,還是原封不動的還回去,讓太后吃這個悶虧的好。
也總是好讓太后知道,她雖是個行醫(yī)之人,性子雖和軟些,但是卻不是個軟柿子,想要搓扁捏圓,還得看看自己布的局是不是天衣無縫呢……
來福這下明白過來,忙道:“王妃娘娘放心,小人這就去辦,一定將此事辦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摹!?
“嗯,好,你去吧。”
竇雅採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來福遠(yuǎn)去了,她這才收了視線,最後瞧了一眼金氏的屋子,嘆了一聲,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只吩咐門口看守的人好好看著,等來福回來,還是要將這院子重新收拾一下,金氏住過的地方,只怕沒人願意再住,那就空置著好了。
她出了金氏的屋子,慢慢的在王府花園裡走著,金氏住的地方比她的絡(luò)玉閣位置要好得多,一出來便是王府的花園,這會兒雖是晚冬了,但是花園裡還是有陣陣不知名的花香幽幽飄過來,她一個人走在幽靜的小徑上,望著天邊一輪殘月,心裡頭不知在想些什麼,只覺得明月清輝慘淡,總還是有著冬夜的淒冷。
花園裡隔了十?dāng)?shù)步纔有一盞昏暗紗燈掛在樹枝花間,不甚明亮,卻仍是添了幾分顏色,或許是金氏這邊少有人來,終究是不如她那偏僻的絡(luò)玉閣明亮了,只怕將來人走茶涼,這好好的花園都要寂寥荒落了,那可不是她想看到的,擰了眉四處張望,總想著,還是要怎麼樣整修一番纔好……
她這裡正四處張望呢,卻瞧見數(shù)十步的小徑那頭,好似有個模糊黑影慢慢移動過來,奈何夜黑茫茫,那人身影好似融在了夜色之中,又似乎穿著一襲黑衣,竟瞧不清是誰過來了,她心頭忽而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心口莫名跳動起來……愛穿黑衣的人……
是誰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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