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已是春日,蕭府西暖閣的火盆還沒有撤去!靠在西牆角的紫檀香爐中正燃著一支番邦進貢的安神香。那奇特的香氣,混合著潮溼的空氣,還有火盆悶悶的餘熱,再加上晦暗的天氣,令人不由得產生一種說不出的壓抑。
跪在榻前的侍衛怔怔的望著眼前鋪著的羊毛菱花錦毯,竟然發現那毯子的一角,有個小洞!那洞並不明顯,若不是因爲他幾乎匍匐在地,根本就看不到!可這種疏忽怎麼會出現在蕭家呢?
“他就這樣砍了淑敏的腿?”蕭老夫人的臉色比外邊的天氣還要陰沉幾分。
蕭淑敏素來心思靈巧,她還計劃讓蕭淑敏也嫁給大皇子以便幫襯蕭珍一把。誰知,這一切都還未開始,人竟然就折在鳳染天手中?
“是!”那跪在地上的侍衛將心思從那地毯的小孔上收回道,“鳳染天一出現,二話不說,便砍了淑敏小姐的腿!而且,而且……”一想起那紅袍男子睥睨天下的神情,他不由有些膽寒!
“而且什麼?”蕭老夫人的臉色愈加難看了。
“而且南楚的安王說,要讓楚女醫一直留在楚府,直到爲樂公主看診,否則便要舉傾國之兵來犯我雲夢!而那鳳染天竟說,說有那一天,他願傾天青閣所有資產相助南楚!”
“呵!好好好!”蕭老夫人怒極反笑道,“吉兒!你聽到了嗎?皇上如此優渥與他,他竟然要幫別國對付我們雲夢?你記著,一定要將這些話一字不差的轉告皇上!”
到時候,皇上惱了這鳳染天,她倒要看看他再憑什麼囂張橫行?
“母親!”蕭萬吉心中雖也惱怒鳳染天的所爲,但他卻思慮得更多一些,“莫要動怒!你出去吧!”見那侍衛退下,蕭萬吉才又繼續道,“鳳染天如此做有可能是爲了楚楚?”
“爲了楚楚?”蕭老夫人怔住。
蕭萬吉頷首,“楚沐風放出如此狠話,自然是爲了樂公主!這樂公主流落在外多年,驟然回到南楚宮中,據說得寵的很。所以,楚沐風說出這樣的話不足爲奇!但那鳳染天竟然也附和,這是不是說明他對楚楚有意啊?”
“楚楚那裡有什麼消息?”
蕭萬吉搖了搖頭道,“楚沐風的手下凌雙親自守著公主的馬車,沒有機會傳遞消息!最近也不見楚楚露面,怕是真的病倒了!”
“那依你看,我們該怎麼辦?”蕭老夫人看向蕭萬祥詢問道。
“反正那楚夕顏也跑不了,不如我一邊加緊人手搜尋二弟的下落,一邊暗中讓人監視楚府!另外,再試著派人聯繫一下楚楚!我想楚楚此次前來,定然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們!”蕭萬吉沉吟了片刻看向蕭老夫人道。
蕭老夫人點了點頭,“就照你說的辦!那淑敏怎麼辦?要不要讓淑婷代替她?”
“不!”蕭萬吉否定道,“一切還是照原計劃進行!淑婷必須進宮,不然我們所有的心思就都白費了!
正巧三皇子不是廢了嗎?那就讓淑瑩代替淑敏去輔助珍兒!”
“也好!”蕭老夫人沉吟了一下,便知蕭萬吉說的是目前最好的法子,“淑敏那裡不如就賜她一杯鴆酒,也免得她痛苦!只可惜,浪費了咱們這麼多年精心的調教!”
而到此時,蕭老夫人所嘆息的也只是他們蕭家人力、財力的耗費,而不是蕭淑敏的性命!
與此同時,蕭府蕭婉清的廂房中,寧子淳正坐在暖榻旁小心翼翼的爲蕭婉清喂著水。
“郡主!寧公子!珍小姐來了!”琴兒從門外進來通稟道。
她話音剛落,蕭珍便已走了進來,看向躺在榻上的蕭婉清道,“婉清姐姐!你好些了嗎?”
蕭婉清輕輕點了下頭,轉眸看向寧子淳,示意他替她說話。因爲此刻,她的嗓子依舊發不出聲音。
“多謝蕭小姐關心!婉清已稍稍好了一些!”寧子淳將手中的小碗放到一旁看向蕭珍道,“蕭小姐此時冒雨前來,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是這樣的,”蕭珍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沒忍住,抱怨道,“老夫人知道婉清姐姐病了後,便派淑敏姐姐去請楚女醫!只是沒想到,楚女醫卻不肯來看診!淑敏姐姐氣不過,便進宮去向太后娘娘討了一道懿旨,想要讓楚女醫來爲婉清姐姐看診!”
“可誰料楚女醫竟然抗旨不尊,而且還讓鳳公子砍了淑敏姐姐的雙腿!”說到這,蕭珍的臉上不由露出驚恐之色。半截身子的蕭淑敏,實在是有些駭人。
“那楚女醫爲何不來爲婉清看診?”寧子淳的眉頭不由蹙起。他還是得了楚夕顏的提醒纔來陪蕭婉清的,按理說,如今蕭婉清病了,楚夕顏不應該置之不理啊?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哦,對了,南楚的安王也到了,住進了楚府,說是要讓楚女醫爲南楚的樂公主看診!在此之前,不許楚女醫出府一步!”
“婉清妹妹!”就在此時,一個女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片刻後,一位濃眉大眼,身著湖藍色瑞草紋錦裙的女子便大步走了進來。一看到蕭珍,她不由怔了下,當即輕笑道,“原來珍妹妹也在啊!那可真是太好了!我還正發愁此事由我和婉清妹妹說會被人嚼舌根呢?”
“這是我二嫂!”蕭珍見寧子淳起身,忙向他解釋道,“刑部尚書趙大人家的……”
“咳!”趙金鳳不由輕咳一聲打斷了蕭珍的話,若不是她與蕭珍處的時間長了,知道蕭珍是有口無心,怕還會以爲蕭珍是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如今他父親已被賜死,刑部尚書早換了人,這刑部尚書千金的稱號還有什麼榮耀?
“見過二夫人!”寧子淳當下也明白了眼前這婦人的來歷,正是蕭府二公子蕭致明的夫人趙金鳳,“婉清不能說話,多謝二夫人前來探視!”
“唉!可憐見的,”趙金鳳一側身便在榻旁坐下,拉過蕭婉清的手拍了拍,又摸了把眼
淚,這才恍然記起自己的使命,“不知珍兒妹妹和你們說了沒有?老夫人去請楚女醫看診,卻沒能請動!所以,得讓婉清妹妹去楚府看診!”
見寧子淳和蕭婉清兩人臉上並未露出任何驚訝之色,趙金鳳便知蕭珍定是已將這些告訴他們了,“若不是珍妹妹在這裡,我還真怕說這些話,別人會以爲是我見二老爺不在了,便容不下婉清妹妹!唉!可憐婉清妹妹剛剛喪母,又……”
“多謝二夫人提醒!”看蕭婉清的眼圈有些泛紅,寧子淳向趙金鳳行了一禮,截斷了她的話道,“婉清一定會記住二夫人的恩德!”
“這些日子,有勞寧公子了!”見自己要說的都已說完,趙金鳳便起身道,“那我去準備馬車,一會雨停了,送婉清妹妹去楚府!”
“多謝二夫人!”寧子淳替蕭婉清向趙金鳳道謝。
“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說著,趙金鳳轉眸看向蕭珍,“珍妹妹是否要和我一道回去?”
“我,我還想再陪陪婉清姐姐,二嫂你先回去吧!”既然蕭婉清一會就要去楚府,那她的事情就不能再耽擱了!
蕭珍站在門口目送趙金鳳遠去後,便疾步走到蕭婉清榻前看向她道,“婉清姐姐!我有一件事想要拜託你,不知可否?”
見蕭婉清點了點頭,蕭珍趕忙道,“就是選秀的事情!你能不能替我問問楚女醫,看她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讓我也不用參加選秀?她能幫婉清姐姐做到,一定也能幫我做到!求求你!婉清姐姐!你幫我問問楚女醫好不好?”
見蕭珍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蕭婉清不由點了下頭,偏眸看向寧子淳。
寧子淳會意道,“蕭小姐放心吧!等到了楚府之後,我與婉清一定將你的事告知楚姑娘!只是她有沒有辦法能幫到蕭小姐就不好說了!”
“一定行的!”蕭珍臉上露出喜色。有了楚夕顏的幫忙,她和盧亭便可以在一起了!真好!太好了!“婉清姐姐!那我就回去等你的好消息了!”
不等蕭婉清再有什麼表示,蕭珍已轉身邁著輕快的步子一溜煙走了。
蕭婉清不由蹙眉看向寧子淳,蕭珍是不是會錯意了?
寧子淳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你別擔心!這雨已經小了,等雨一停,我們就去見楚府!若是楚姑娘沒有法子,咱們再讓人轉告蕭小姐!不妨事的!”
小雨又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刻鐘,終於在午後停了下來!整個世界仿若被洗過一般,乾淨、透亮到了極點!
楚府勾角的涼亭中,楚夕顏依著紅漆橫欄,伸手一邊接那從屋檐上滾落的雨水,一邊含笑向亭中坐著的楚沐風道,“所以,其實那所謂樂公主的馬車就是空的嘍?”
看著像孩童般戲水的楚夕顏,楚沐風臉上不自覺便有了笑容,連聲音也溫柔起來,“不是!馬車裡做了一名婢女!不然,就會有人從馬車的車痕中看出破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