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天氣不錯,我跟我媽正在院子裡面曬衣服呢,一羣人就推門闖了進來。
陳巧兒,你還有什麼臉待在村兒裡,要不是你,你爹會這麼快沒命嗎?你這個害人精!
說話的是胡佔媳婦,她一向愛找我媽麻煩,每次胡佔多瞅我媽一眼,她就恨不得掐死我媽。
我看了一眼我媽突然間煞白的臉,心裡氣不過,擡頭瞪著胡佔媳婦,她憑啥這麼說我媽?外公死了我難受,我媽更難受,外公的死跟我媽有啥關係?
胡佔媳婦瞅見我瞪她,也瞪了我一眼說,你瞪什麼瞪?你媽當年找了個怪物當漢子,害的村兒裡不得安寧,活該被打死。要不是你那個怪物爹禍害村子,你外公至於心裡難受,這麼早就去了?
你胡說!
我用力攥著拳頭,惡狠狠的盯著她。
這會兒,我媽臉白的跟張紙一樣,卻仍舊不忘安慰我,她拍了拍我的腦袋,擋在我身前。
胡佔家的,這是大人的事兒,別在孩子面前瞎說。
胡佔媳婦聽了我媽的話,更來勁了,彎下身子看著我說,你爹不是人,是怪物,你也是小怪物,害人精!
我爹不是怪物!
我瞪大雙眼,氣的渾身發抖,擡起手就衝著胡佔媳婦臉抓過去了。
胡佔媳婦尖叫一聲,一巴掌就揮在了我臉上,我被打的一個踉蹌,後退兩步跌坐在了地上,臉上生疼生疼的。
我媽是個軟弱的女人,但是隻要一遇見我的事兒,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我媽看著捂著臉愣愣的坐在地上,氣的渾身發抖,眼圈都紅了,使勁推了胡佔媳婦一把,你還要不要臉了,怎麼打孩子呢?
胡佔媳婦哪受過這氣,回手就推了我媽一把,我媽擡手使勁拽住她的頭髮,一把拽一邊罵,這個不要臉的,讓你打我家桃桃,讓你打我家桃桃!
新村長是胡佔媳婦她親哥,自然看不得親妹子被打,他擡手一巴掌打在我媽臉上,見我媽還不撒手,就衝著我媽肚子踹了一腳。
我媽摔在地上,疼的額頭上都是汗。
媽!
我叫了一聲,紅著眼圈擡頭惡狠狠的瞪著新村長,恨不得上去咬死這個打我媽的壞人。
他憑啥打我媽!等我長大了,一定給我媽報仇!
哥,這小雜種的眼神怎麼看著有點嚇人呢?
胡佔媳婦後退一步,小聲的說了一句。
你們這幾天就搬走,村裡不歡迎你們。
新村長瞪了胡佔媳婦一眼,甩下這麼一句話就領著人走了。
等他們走後,我就開始發燒,都快40度了,村長攔著大夫不給我看病,我媽只能拿著溼毛巾給我擦身上,一遍又一遍的,擦了半個晚上,我媽胳膊都麻了也沒管事。
我媽都快急瘋了,跪在新村長家門口哭著求了半宿,新村長都沒出來看一眼。
這次,我連著發燒一個多星期,慶幸的是我居然沒被燒傻,沒過幾天就活蹦亂跳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從我身體好了,我媽就一直唸叨這句話。
就在我發燒的時候,新村長撞邪了,整天又是哭又是笑的,一個看不住,就拿腦袋撞牆,村兒里人都說是我搞的鬼。那陣勢,要不是看新村長這樣兒,估計早就拿我一個小孩子開刀了。
這天中午,天正晴,我好幾天沒出門兒了,憋得實在是難受,就想著跑出去瘋一會兒。
媽,我出去玩會兒。
我媽聽了我這句話臉色就有點難看,瞅著我欲言又止的說,桃桃,外邊風大,你身子還沒好利索,等過幾天再出去吧。
說到後面,我媽聲音有點發顫。
我知道,我媽心裡又難受了。我沒心沒肺的笑笑,媽,你怕啥?他們不敢動我,他們怕我!
我媽一下子眼圈就紅了,她以爲我沒瞅見,像是掩飾一樣沒好氣的衝我擺了擺手,去吧去吧,晚飯前回來。
我攥了攥拳頭,吸了吸鼻子跑了出去。我媽這麼好,平時對人都是和和氣氣的。我從小也不跟人吵架。就算別人罵我是小雜種,我怕我媽擔心都咬著牙不吭聲,他們爲啥就不放過我們呢?
害人的小雜種!
我一回頭,就瞅見住在隔壁的石頭往我身上丟石頭子。石頭是個11歲的小男孩,長得又高又壯的。他從小就喜歡欺負我,就屬他叫我小雜種叫的最多。
我到現在才明白爲啥他們這麼叫我,因爲他們說我爹不是人,我爹是條蛇,所以我是小雜種。
他們放屁!我媽說了,我爹是個好人,特別好特別好的人。
我紅著眼,惡狠狠的盯著他,石頭的爹叫胡佔,就是他爹領頭打死的我爹。
石頭好像是被我嚇到了,往後退了好幾步以後,才指著我說道。
你瞅我幹啥?我爹說了,你爹是怪物,你就是小怪物,你害了村長,你早晚得跟你爹一樣,會遭到報應的!
我爹不是怪物,不是怪物!狗屁的報應,你爹纔是壞人,害死了我爹!
我嘶吼出聲,衝著石頭跑過去。我狠狠的踹了他一腳,然後死命往他臉上抓,抓的他臉上都是血印子。
石頭也沒想到我會還擊,當時就嚇傻了,哭的臉都花了。
石頭他爹聽見哭聲就跑出來了,看見我正往石頭臉上抓呢,擡手就給了我一巴掌。
我那會才12歲,哪受的住成年男人用盡全力的一巴掌,當時就被他打的耳朵嗡嗡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擡起頭,恨恨的的看著胡佔,就是他打死了我爹!
你會遭到報應的,你不得好死!
我說完這句話,胡佔臉色變得不好看,我發現他的額頭有黑氣凝聚。
哪裡來的小妖女,光天化日就敢害人!
突然我眼前冒出來一個跟我差不多大長得白白嫩嫩的小正太,一看就知道是城裡有錢人家的孩子,他穿著一身黑色小西裝,內穿白色襯衣,胸前還繫著一個蝴蝶結。頂著一個蘑菇頭,白白的小臉氣鼓鼓的,抿著嘴,一雙黝黑溜圓的眸子使勁瞪了我一眼。
然後我看到他往胡占身上貼了一張畫著亂七八糟東西的紙,胡佔一哆嗦,臉色就恢復了原樣。
後來我知道了,這種東西叫符紙。
好厲害的怨氣,小妖女,看招!
小正太喝了一聲,把手指咬破,帶著血的手指在了他手裡拿的桃木劍上亂畫了幾下,然後一揮手,就衝著我刺過來了。
等那桃木劍來到我身前,我就覺得全身都在疼,好像有千萬根針在扎一樣,動都動不了。
眨眼間,桃木劍就已經抵在我胸口了,這時,我耳邊突然嘶的一聲響起,我隱約看到一條綠綠麻麻的大蛇擋在了我身前,接著我就看到那小男孩被彈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我腦袋暈暈乎乎的,躺在地上就沒有知覺了。
暈過去之前,我好像聽到了我媽嘶吼一般叫我的名字,同時還有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說了句,這個小混蛋。
睡夢中,我好像看到那條大蛇身體身體漸漸變得透明,最後消失不見。我急的不行,大喊出聲,不要!
桃桃,你醒了?急死媽了!
我被人緊緊的抱住,一睜眼,就看到了我媽紅紅的眼圈。
我那顆小小的心臟好像被人攥住了一樣,揪的生疼。我不聽媽的話,跟石頭打架了,又讓媽傷心了。
媽你別哭,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打架了。
我這話一說完,我媽抱著我哭的更厲害了。
孩子,這事兒不怪你,是那小混蛋魯莽了。
我聽見這道男聲,才知道屋子裡還有別人。一擡頭,就瞅見一個20多歲的陌生男人衝我笑了笑。
我呆呆的看著他,這人長得真好看,眉眼彎彎的,眸子好像是一汪泉水,乾淨清澈。笑起來讓人心裡都是舒服的,村裡所有男人加起來都比不上他。
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有溫潤如玉這個詞,就覺得只要看著他笑,心裡邊兒就平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