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珈山巔,普陀崖上,本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景象,擡頭望天,滿天星斗如珠,低頭看山,漫山紫竹如雲,任誰到了這裡,都不由驚歎一聲,果然是佛門淨土,世間再無此地。
不料,隨著這名黑衣男子一句冷喝,從山崖四周,忽然涌起一陣森寒的刑殺之氣,發出“嗚嗚”的吼聲,霎時間,就彷彿從佛門淨土,換做天庭大獄。
龐謝只覺得眼前一花,不斷閃過剮龍臺、斬妖臺的虛影,看到無數天龍在眼前被剝皮抽筋,龍血如瀑般灑向天地,無數巨妖在身前被雷電擊爲齏粉,只留下一聲聲痛苦的哀嚎,不由得血液漸冷,筋骨抽搐,竟有些身臨其境之感,雙拳漸漸握緊,難以自持,幾乎要拔拳自保。
“咄!”
就在龐謝陷入困境之際,林三公子猛然發出一聲冷喝,一驚之下,龐謝眼前陡然清明過來,連忙穩住身形,這纔沒有胡亂出手。
“呼…呼…”
龐謝清醒過來之後,發現自己額頭上出了一頭冷汗,身體疲憊至極,懶洋洋地連胳膊也擡不起來,甚至比經歷一場大戰還要疲勞。
“俞四,你這刑罰殺戮之術,越發爐火純青了,不過,甫一見面,就下狠手,未免太過狠毒了吧?”林三公子冷聲說道。
“不過略作試探而已。”黑衣男子淡淡說道。
“哈哈,說的容易,若是他忍不住出手反擊,恐怕就犯了你律法廳的刑律,一個不好就要去你的大牢走一遭吧!”林三毫不客氣的說道。
“林三,口舌之爭,未免無味,我也不跟你多說,把他交給我,算我欠你一個人情。”黑衣男子目視龐謝,冷峻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放屁!老子接引來的人,就憑你也想要,問過老子的劍沒有?”林三公子戕指一點,一柄灼灼發光的劍器憑空生出,帶著森寒劍意,陡然向前衝出,衝到黑衣男子眉心前面三寸。
這柄劍器約有三尺餘長,明晃晃,亮晶晶,只有劍鋒,沒有劍柄,看這形制應當是傳說中的飛劍,在劍身上刻著“明河”兩個篆字。
劍鋒懸於眉心之前,俞四卻毫不緊張,微微擡起頭來,黑瀑也是的烏髮垂在肩頭,臉上表情並無變化,一雙眸子漆黑如墨,就彷彿地府最深處的深淵,深不見底,只是看著便令人心寒,淡淡說道:“林三,你當真要保著他?”
“當然,你有意見?”林三公子毫不猶豫地說道。
“那你就繼續保下去。”俞四點了點頭,隨即伸出雙手,在地上一拍,身形驟然化作一陣黑煙,向後山捲去。
“怎麼連他也來了……”
待到俞四離開之後,林三公子臉上露出凝重之色,顯然跟俞四對峙,並不像他剛纔表現的這麼輕鬆。
龐謝站在林三公子身後,腦中冒出無數疑問。
剛剛看到俞四的時候,他以爲俞四是在此潛修的高人,待到俞四驟然出手,以術法拉他進入幻境,他才驚覺俞四是懷有敵意。
不過,直到此時,他都以爲俞四是來找林三的,他只是恰逢其會而已,等到了俞四張口要人,他才知道俞四是衝著他來到。
可是,他並不記得,什麼時候得罪過俞四這等高手,俞四能與林三公子對抗,起碼也是結成金丹的人仙高手,莫說別的,單憑俞四剛纔一語將他拉入幻境的本事,要殺了他輕而易舉,真得罪了這樣的人,他早就死了,也不用等到今天。
想到這裡,龐謝忍不住問道:“剛纔那人是誰?他爲什麼要對我出手?”
……
“這個……”
林三公子正要解釋,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四下望了望,說道:“算了,先不說了,本來打算給你在營地找個住處,可是連俞四都出手了,再住在別處太危險,今夜先住到我哪裡吧,我給你細說。”
龐謝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兩人便離開普陀崖頂,一路向後山走去。
林三公子一路上沒有說話,只有臉上神色不斷變化,似乎在思索什麼,龐謝心中轉過千百個念頭,初來此地的驚喜,早已被俞四的出手驚退,也沒了說話的興致。
走了約麼一個多鐘頭,兩人繞過幾片竹林,來到一座黑漆漆的兩層竹樓前面。
林三公子也不走門,擡腳一躍,便順著窗戶躍入二樓,龐謝一怔,身形一縱,也跳了上去。
“林三公子,咱們直接上來,不給主人打個招呼麼?”龐謝忍不住問道。
林三公子也不說話,屈指一彈,一點火光從指尖彈出,落在油燈上面,柔和的燈光漸漸亮了起來,將整個屋子照的通明,隨即打開櫃子,從櫃子裡取出兩個青色的細長瓷瓶,遞給龐謝一個,這才說道:“上好的竹葉青,味道很不錯。”頓了頓,接著說道:“這裡就是我的住處,不用給誰打招呼。”
龐謝一愣,問道:“那爲何不走門?”
林三公子嘆了口氣,說道:“每次走門,還要開門關門,實在太過麻煩,不如走窗戶爽利!”
龐謝愕然。
……
油燈點亮之後,屋子裡的陳設顯露在眼前,只有一張竹牀,一張竹桌子,兩把竹椅,外加一個竹櫃而已,都是島上紫竹所制,摸起來溫潤光滑,令人心情不由自主的平靜下來。
林三公子一屁股坐在竹椅上,拔掉瓶塞,仰頭喝了幾大口酒,這才招呼龐謝坐下,說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問,想知道爲什麼剛一過來,就有人要對你下手,也想知道出手之人又來自何處。”
龐謝點點頭,說道:“還請林三公子賜教。”
林三公子說道:“這事說穿了也簡單,兩個字‘司馬’而已。”
“司馬?”龐謝不由一怔。
“怎麼?忘了?你在六河府殺了司馬家的人,不會以爲就這麼過去了吧?”林三公子問道。
“他們知道是我?那爲什麼從來沒來找過我?”龐謝問道。
六河府的事情距今已有不少日子,爲何司馬家的人那時候不來找他,現在找人動手?
“那時候你還在逆鱗的考覈期,規則所限,他們當然不會去找你,再加上當時你在給‘相柳’做事,司馬家總要給朱家一個面子,如今你已通過考覈,也離開了春明府,卻又沒有加入逆鱗,正是對你動手的好機會,若是等你加入逆鱗,也就沒機會出手了。”林三公子說道。
“哦。”龐謝點點頭,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問道:“若是當時我直接拒絕加入逆鱗呢?”
“那你現在已經死了。”林三公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