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小研在島上幾乎無所事事,古雨葉讓白蟒盤旋在她的房樑上,日日監(jiān)視著她。
牆壁上的“正”字已經(jīng)超過了六個,這意味著她來這裡已經(jīng)有一個月的時間了。
對林少陽的思念潛滋暗長,她從不知道原來那個人已經(jīng)深深地紮根在她的心裡。
而對於段然和霍帷清的擔(dān)憂也是與日俱增,上次聽島主說過,“三疊”近來動作頗大,不知他倆是否安好。
另外,關(guān)於母親的消息也日日煎熬著她,既然人還活著,她當(dāng)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親人。
然而這一切,都被島主隔離在那個世界,她只能假裝乖順,伺機逃跑。
這一晚,皓月當(dāng)空,言小研大致推測今日是每月的十五,經(jīng)過她這一個月來的觀察,白蟒似乎會在月圓的時候離開一會兒,只有它去哪兒,言小研壓根不關(guān)心,她在乎的是這段空出來的時間能否讓她順利脫逃。
月亮越升越高,白蟒開始騷_動,言小研不動聲色地回到裡間換了一襲黑衣,待她再次出來的時候,時間掐的剛剛好,房樑上空空如也,白蟒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她暗自高興,迅速消失在了庭院中。
不知過了多久,言小研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碩大的熱帶雨林植被之中,雖然失去異能,但渾身的感官依舊發(fā)達,葉片毫不留情對的劃過她的肌膚,讓她吃盡了苦頭。
言小研顧不得這些,只拼了命地往北斗星所在的方向逃去,她知道那裡的海岸邊擱淺了一條小木船,只要她能順利到達那裡,她便敢乘船駛離福庶島。
可是,越走越黑,渾身越走越燙,耳邊分明傳來海浪的聲音,卻怎麼也到不了盡頭,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迷路了?
言小研扒上一棵熱帶樹木,騎在枝頭上極目遠眺,呵,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還跑嗎?”身後一陣邪風(fēng)竄來,言小研順勢向旁邊一側(cè)身,一片鋸齒狀的葉子從她臉龐劃過,鮮血瞬間溢出。
言小研捂住傷口,憤然回頭,果然,古雨葉就站在她身後的樹幹上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她。
“早告訴你這是我的島,別想著逃跑,你當(dāng)我的話是耳旁風(fēng)嗎?”古雨葉衝她吼。
言小研忍著痛從樹上滑了下來,沒有異能,她就像是一隻笨拙的考拉。
“我擔(dān)心我的朋友。”她隨口說了個理由。
“他們沒事,你何必多此一舉?”一眨眼,島主提著燈籠已經(jīng)落到了她的身邊。
“你是怎麼知道的?”言小研知道古雨葉神通廣大,但她的消息來源卻始終成迷。
“黑白泉眼正常工作,這就說明霍氏兄妹很好,至於段然,他不是一直和霍帷清在一起嗎?你認(rèn)爲(wèi)霍帷清會讓他出事嗎?”
這倒是實話,以霍帷清對小研的忠誠度,他寧願自己先死,也不會讓小研的保護體出事。
“泉眼在哪裡?我想去看看我的能量來源。”言小研的口氣不是請求而是不容拒絕的要求,再怎麼說她也是先祖種子的寄居體,島主對她總還有幾分客氣可言。
果然,島主只象徵性的考慮了一下,就擡起了手中的燈籠,又是一眨眼的功夫,兩人從黑夜來到了白天,言小研環(huán)顧四周,這不是又回到了那個夢境嗎?
“哪裡有泉眼?”言小研被那白色的潭水搞的有些鬱悶。
島主輕笑一聲,伸了伸脖子叫她朝牆壁上看,言小研看過去,只覺那凝滯的瀑布有些虛假,看著看著,那瀑布周圍嫋嫋升起一股白煙,待白煙散盡,原來的瀑布不見了!
那地方赫然凸出一塊鏤空的巨石,巨石中央只有一個黑洞洞的泉眼,而泉眼中央?yún)s流出了一黑一白兩股原液,原來這纔是真正的黑白泉眼,之前一切的傳聞全都不攻自破,包括肖仲雅日記中的描述。
“可是,爲(wèi)什麼一個泉眼出來兩種原液?”言小研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奧秘。
“因爲(wèi)黑白泉眼本就是一體。”
言小研心驚,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作爲(wèi)寄居體的腺體也只有一個,霍幃清是完整體,那就意味著霍顏曦根本就沒有腺體!
“而且黑白泉眼註定同生共死,一毀具毀,據(jù)我所知,霍帷清與霍顏曦不和,這樣可不好,一直鬥下去的話,結(jié)局恐怕會讓兩人大吃一驚吧?”古雨葉自顧自地說著。
言小研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正是因爲(wèi)這個原因,當(dāng)年,霍顏曦留了一口黑水在肖仲雅體內(nèi),所以她自己活了下來,而霍幃清也跟著活了下來。
那麼,霍顏曦既然沒有腺體,那她就不可能成人,一直以來她的夢想原來真的只是個泡影,想到這裡,言小研心生惻隱。
古雨葉還在說著什麼,可言小研已經(jīng)聽不進去了,她出神地看著她稚嫩的側(cè)臉,突然幽幽地插話:“島主,你說如果我現(xiàn)在跑去喝泉眼裡的原液會發(fā)生什麼?”
島主頓時臉色大變,正欲伸手?jǐn)r她,說時遲那時快,言小研一頭扎進了白色的原液譚中,隱去了蹤跡。
島主憤然召來白蟒,白蟒將潭底一陣攪和,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蹤跡。
這是怎麼回事?古雨葉慌了。
她小手一揮,泉眼本該迅速朝後退去,可是這一次,她失敗了。
言小研擋在巨石之前,正笑盈盈地看著她。
她恢復(fù)了異能?
不,她正在開花!
古雨葉這纔看清楚,一朵紅花從言小研的腹中析出,很快她的周身開始透明,然而,與之前的幾次開花不同,這次的透明程度幾乎達到了隱身的程度,不僅隱去了她的身形,甚至連她的味道都消失不見了!
古雨葉帶著白蟒將原液潭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言小研,她吹滅了燈籠,回到了熱帶島嶼,面色臭到了極點,她非常肯定,言小研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她的真實身份。
到底是哪一環(huán)出了錯,一個小丫頭,怎麼可能發(fā)現(xiàn)她就是大人的事實呢?
事實上,言小研早在第四次開花之後就具備了預(yù)測下次開花的時間,正好是這個月的十五,另她意外的是,五度開花居然解封了她深度隱形的異能。
所謂“深度隱形”實際上是讓自己的肉身與大自然融爲(wèi)一體,正如她現(xiàn)在,讓自己透明的身體依附在一片巨大的綠色葉片上,只要她不主動現(xiàn)身,任誰都發(fā)現(xiàn)不了她。
言小研開始懷疑古雨葉是在她得知母親尚在人間的消息的時候,她從古雨葉的眼中看到的是嫉妒與仇恨,而非她所自述的派生系對先祖種子的尊敬。
誠然,即便母親背叛了先祖種子,但她畢竟也是先祖種子的寄居體,任何肩負(fù)保護職責(zé)的下品階都不敢對這樣的寄居體懷有那樣強烈的敵視感。
她曾數(shù)次與霍顏曦交手,霍顏曦是多特立獨行又清高的下品階,如此痛恨品階的她都沒有一次敢對她下狠手,何況是派生系?
這一切的一切都太不符合植物界的常識,唯一的解釋就是,島主在撒謊,她根本就不是什麼派生系!再加上她對自己身邊人的行動都瞭如紙照,那麼,答案就顯而易見了,福庶島主不是別人,正是他們一直在找的“大人”!
這個島危機四伏,言小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第五朵花就要落了,完成開花後,她要何去何從呢?
手指無意識地又觸碰到了脖子上的玉墜,溫潤的玉石讓她想到了心愛的人,腦中突然浮現(xiàn)出林少陽的笑臉,就是這個當(dāng)口,言小研靈機一動,狠狠扯下了鏈子,砸在了地上,玉墜“啪”的一聲四分五裂。
一顆飽滿的種子輕飄飄而起,停在了言小研眼前,紅花落了,言小研將灰燼灑向種子,然後對著種子呢喃了幾句,最後揚手一揮,種子朝著北極星所在的方向飛去,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直到消失了蹤跡。
而此時,林少陽、霍帷清、段然還有餘芷涵通通站在平安塔的頂層平臺等待著小研的消息。
一個月過去了,他們夜夜到此,只盼著能早點收到消息。
段然今晚尤其的煩躁,因爲(wèi)他總是想起餘芷涵對林少陽說的那些話。
他一直以爲(wèi)自己是小研命中註定的戀人,可事實卻是,他不過是先祖選中的保護體,而林少陽纔是那個幸運的人類。
先祖再強大也會擁有不可違抗的宿命,就比如餘芷涵,她明明與張照峰相愛,卻被命定的戀人言君正拉向了另外一段人生。
而言小研和林少陽也是如此,難怪林少陽能夠看到隱根,會一步步失控地捲入異界的鬥爭,原來他的身上帶有一股強大的“浩然正氣”,正好與小研的原液相互吸引,於是一切就都變得順理成章。
另外,最令段然糾結(jié)的是,擁有命定戀人的種子寄居體是有權(quán)利成人的,那也就是說,餘芷涵搞這麼一堆動作的真正目的就是幫助小研擺脫植物屬性,從而成人!
那麼,他的那點小貪念隨著餘芷涵計劃的推進漸漸煙消雲(yún)散了,也許是他太孩子氣、太霸道,成爲(wèi)正常的人類,不正是小研一直想要的嗎?
他愛她,那又何必爲(wèi)難她?
想到這裡,段然嘆了口氣,也許也是時候讓自己恢復(fù)正常的人生軌跡了,就當(dāng)這一段不平凡的經(jīng)歷是一場夢吧。
可是,又有誰注意到霍帷清的悲傷?
他的愛從來都是一個人獨角戲。
從岳雲(yún)鬆到霍帷清,他愛的隱忍不發(fā),又愛的毫無保留,她不知道,他也不打算讓她知道,就讓這份愛化作天上的星,恆久、明亮、炙熱。
一陣風(fēng)吹來,一顆帶著小研氣息的種子不偏不倚落進了林少陽的手中。
一副巨大的地圖驟然出現(xiàn)在衆(zhòng)人眼前。
林少陽一眼就看到“福庶離離”四個大字,閃著異樣的紅光,就像小研開花時的色彩,耀眼的讓人不得不去關(guān)注。
餘芷涵熱淚盈眶,一手搭上林少陽的肩膀,“終於,我們要和鍾南做個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