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昂的醫(yī)療費，就像一個巨大的無底洞。
即便江晚將自己獻(xiàn)身其中，卻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躊躇許久，即便江晚百般不願，可如今只能寄希望於江宇城。
傍晚十分，細(xì)雪如天氣預(yù)報一樣準(zhǔn)時，伴著寒風(fēng)緩緩而至。
江家的半山別墅外，江晚揹著雙肩包，裹著寬鬆的羽絨服，帶著黑色的針織帽，低著頭原地度著步子。
冬日的冷風(fēng)，攜著冰雪的寒氣，一點點的滲透到她的體內(nèi)。
她哈著氣搓了搓手，卻覺得哈出的氣都是冷的。
忽然，有車燈照亮了前路。
江晚上前兩步，用手擋在額前避著遠(yuǎn)光燈，看出正是江宇城的車子。
“老爺。”
司機看到了站在路旁的江晚，出聲提醒。
江宇城原本心情就不大好，看到江晚的瞬間，臉色愈發(fā)沉了幾分。
車子駛?cè)雱e墅時，江晚趁著大門還未閉合，跟了進(jìn)去。
江宇城本不想理會，一下車看到江晚站在面前，立時橫眉冷目和呵斥。
“誰讓你進(jìn)來的！你媽連基本的禮貌，都沒教過你嗎！”
提起程秀，江晚的心抽痛了一下，這也提醒著她，此行而來的目的。
不論被江家人如何羞辱，她都要拿到錢！
“對不起。”江晚低了低頭。
“你來幹什麼！”江宇城斜睨著江晚，沒好氣。
“我想跟您再借一些錢，我媽媽她……”
“呵。”
不等江晚說完，江宇城一聲輕蔑的冷笑。
“我媽出了事故，現(xiàn)在昏迷不醒，需要大量的治療費。我希望您能看在從前的情分，幫我最後一次。爸爸。”
爸爸兩個字，江晚說的生硬。
對普通人來說，這是再日常不過的詞語。
但於江晚而言，卻像是某種難以啓齒的話語，需要她使出很大的力氣，才能夠說得出口。
江宇城沉著臉，看著江晚默了兩秒，“進(jìn)去再說。”
不知是否那一聲爸爸，讓他忽然想起，面前的江晚同樣是他的女兒。
江晚彷彿看到了希望，她甚至在想，或許江宇城不是那麼決絕無情。
跟隨江宇城進(jìn)了屋中，立時聽到一陣哭聲傳來。
尋聲看去，客廳中江詩正在嗚嗚啜泣，孫雅琳在柔聲安撫。
當(dāng)她二人，看到江宇城身後的江晚時，江詩猛然起身。
她近乎小跑到江晚面前，突然起手狠狠落下。
“啪”一聲脆響。
江晚捂著火辣辣的臉頰，愕然的看著江詩。
“你這個賤人，竟然瞪我！”
江詩再次掄圓了胳膊，但在手臂落下時，卻被江晚側(cè)身躲了過去。
“你還敢躲！”
江詩怒極，顧不上一直維持的大小姐形象，撲上前按住江晚的手臂，二人瞬間扭打起來。
“讓你不知廉恥！”
“讓你勾引靖澤！”
“我打死你……”
江詩瘋了一樣，把江晚按在地上用力撕扯。
江晚極力遮擋，卻怕激怒江宇城，不敢大力還手。
孫雅琳與江宇城，見江詩佔據(jù)上風(fēng)，不但不拉架，還在冷眼旁觀。
江晚身上鈍痛，臉上火辣辣的，江詩卻半點沒有停手的意思。
忍無可忍，江晚倏然用力，一把推開了江詩，趁機站起身來。
江詩養(yǎng)尊處優(yōu)，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力氣自然不及江晚。
瞬間如毫無反抗之力的布娃娃，被推的跌坐在地。
“哎呀，詩詩。”
孫雅琳見江詩吃虧，這才趕忙上前。
江詩怔愣一秒，忽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媽咪，爸，江晚打我，長這麼大都沒人打過我，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江詩像是個撒嬌耍橫的小學(xué)生，坐在地上撒起潑來。
“老爺，您還不管管，詩詩都被欺負(fù)成什麼樣了，你看看這手都被打紅了！”
孫雅琳拉著江宇城的手臂，怒瞪著江晚。
江晚頭髮蓬亂臉頰紅腫，脖子上有幾被指甲抓傷的血痕，身上更是多處鈍痛，被撕 裂的羽絨服，飄著鴨毛和棉絮，整個人狼狽不堪。
可江詩衣著如常，只有耳邊的幾縷亂髮，因爲(wèi)打江晚太過用力而微微泛紅的手背。
任何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當(dāng)下究竟誰更吃虧。
只可惜，江宇城和孫雅琳都瞎。
“我就不該心軟，讓你進(jìn)門！”
江宇城說著，反手一個耳光，落在江晚另一側(cè)的臉頰上。
速度之快，江晚來不及躲避，口中溢出一絲腥甜。
江詩一聲竊笑，“爸打得好！”
江晚緊攥著拳頭，忍受著身體上的疼痛，與心理上的屈辱。
“你可以打我，但請你……請你借我一些錢，我一定會還給你。”
在決定來江家之前，所有的尊嚴(yán)體面，江晚早已拋棄。
如果可以，她甚至願意出賣自己的靈魂，只求換取程秀的醫(yī)藥費！
江宇城不屑冷哼，“你媽就教出你這種貨色，她死不足惜！”
“你勾引靖澤，我還沒跟你算賬，你竟然還舔著臉來借錢！”江詩上前，用力推了一把江晚，滿臉輕蔑，“你這種不要臉的女人，就應(yīng)該跟你那賤媽一起死掉！”
“你怎麼可以這麼惡毒，她也是你媽，如果沒有她，也不會有你！”
“放屁！如果我能選，你以爲(wèi)我會想要讓她生我，生一副跟你一樣的臉？你們兩個，是我這輩子最大恥辱！”
雪下的更大了，路燈下灰色的柏油路，被鋪上了一層白色的薄毯。
素白的顏色，既純潔，又涼薄……
電話聲響起，是柴欣悅打來的。
江晚猶豫兩秒，方纔按下了接聽鍵。
“小晚，你還好嗎？”
“嗯，我很好。”
“那你……借到錢了嗎？”柴欣悅小心翼翼的問。
“沒有。”
江晚伸手接了一朵雪片，入手冰涼。
“那該怎麼辦，我爸媽那裡還可以拿出兩三萬，我再找其他人借一下，或許能湊個四五萬塊，我知道這些錢撐不了太久，但我們可以再想其他辦法……”
江晚駐足，仰首望著夜色中不斷飄落的白色雪片，它們像是無根的花朵，生來浪 蕩，只等墜落人間的那一瞬。
冰涼的雪在她的皮膚上化成了水，彷彿停留在臉頰上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