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輪到我了麼。”
被鬼盯上的噩耗雖然來得很是突然,但是擁有豐富處理靈異事件經(jīng)驗的姜豪還是立刻覺察到了不妙。
看著遊蕩過來的厲鬼,血淋淋的面龐上冰冷恐怖,看不出一點人類的表情。
儘管姜豪依然盤坐在地,看起來一副安然自若的樣子,實則臉色已經(jīng)驚得煞白,瞳孔微張,渾身汗毛豎立,內(nèi)心深處卻充滿了恐懼與不安。
只有真正被這隻鬼盯上之後,才能意識到這隻鬼有多麼可怕。
身邊空氣都在這個時候變得更爲(wèi)陰冷,死亡的氣息從姜豪心底涌了起來,讓他感到喘不過氣來。
毫無疑問,他被鬼盯上了。
這正是李樂平最害怕的情況。
局勢一下子變得極其糟糕。
如果是其他人被鬼盯上也就罷了,李樂平只會將其視作一個獲取情報的工具,通過觀察其他馭鬼者的死亡過程來分析鬼的殺人規(guī)律。
可是現(xiàn)在不同了。
姜豪顯然擋不住這隻鬼的襲擊,而李樂平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姜豪就這樣被鬼殺死。
“冷靜點,我掌握的情報已經(jīng)不少了,已知鬼是在燈光亮起之後纔出現(xiàn)了新的殺人規(guī)律,所以殺人規(guī)律可能與燈光有關(guān)?”
李樂平一邊保持著冷靜,飛速思考起來,一邊開始了移動。
他在儘可能地分析出這隻鬼展露出來的新的殺人規(guī)律,同時也要以防萬一。
如果實在分析不出鬼的殺人規(guī)律,那就只能選擇硬抗了。
“但如果燈光是關(guān)鍵的話,那麼第二天的誦經(jīng)拜懺流程應(yīng)該沒法那麼輕易完成,前幾天大殿裡的油燈一直在燃燒著,如果說鬼會在燈光亮起的時候殺人,那麼那個時候棺材裡面的鬼肯定會繼續(xù)躁動。”
思考的同時,李樂平一個滑鏟接翻滾,以最快效率來到了姜豪身邊。
這個動作其實是具有很大危險性的。
因爲(wèi)二人之間的距離雖然不遠,但是爲(wèi)了求得最快到達目的地,李樂平只能選擇兩點之間線段最短的方式,從鬼的身旁滑了過來。
最貼近的時候,他和鬼之間的距離最多不過十釐米,死人的陰冷氣息甚至都飄到了他的身上。
不過好在,他鬧出的這點動靜並沒有引起鬼的注意力。
鬼在盯上一個目標(biāo)之後,也確實不是那麼容易被轉(zhuǎn)移注意力的。
“李隊……”
看著突然來到身邊的李樂平,姜豪的聲音雖然還有點顫抖,卻是感到了一陣實打?qū)嵉男陌病?
畢竟他很清楚,即便李樂平選擇在這個時候袖手旁觀的話,他也是沒有資格抱怨的。
可是李樂平還是選擇在這個時候過來撈他,沒有就這樣把他放棄掉。
“如果實在不行,讓我去死就行,你千萬不要出手,隊長級的人物不能栽在這。”
儘管如此,姜豪還是咬著牙,似是下定了決心,打算在必要的時候自我放棄。
李樂平特地過來撈他的行爲(wèi)雖然讓他不免心生感觸,但是他分得清輕重,知道李樂平是絕對不能就這樣栽了的。
這是一個很殘酷卻也非常現(xiàn)實的話題,如果李樂平這名隊長死在今天,那麼即便自己這些人因此得以活下來,卻也活不了多久。
沒有頂級馭鬼者作爲(wèi)頂樑柱的隊伍不可能撐過接下來的兇險。
“噓。”
然而聽到這句話的李樂平?jīng)]有給出什麼回答,更沒有時間在這種緊要關(guān)頭談?wù)撌颤N生死情誼或是跟姜豪慢慢細究利弊如何。
他只是瞥了姜豪一眼,示意其安靜之後,便立刻重新集中起注意力,眼神凝重地確定著靠近過來的鬼距離自己這邊還有多遠,腦海裡不停回想起之前大殿裡發(fā)生的一切。
捫心自問,他內(nèi)心對處理這隻鬼是沒有多大把握的。
但是眼下的場景對他而言怎麼也不至於絕望,因爲(wèi)原本他就很少會用這個詞來形容局勢,特別是活到現(xiàn)在的馭鬼者不算少,真要死磕起來,他這邊多少具有贏得慘勝結(jié)局的資本。
清楚李樂平在想辦法救自己的姜豪也在此刻閉上了嘴,眼中的恐懼卻是止也止不住地涌出。
看著一隻鬼向著自己這邊走來,心裡不發(fā)慌是不可能的。
特別是這隻鬼的恐怖等級還高得嚇人,被鬼盯上之後可以說是難逃一死,弄不好還會把李樂平這名隊長級人物也給搭上。
“鬼的規(guī)律不可能無緣無故被觸發(fā),既然馬燈的燈光本身不一定就關(guān)鍵,那麼關(guān)鍵的地方應(yīng)該是在燈光亮起之後的變化。”
而在此刻。
“踏,踏踏。”
在李樂平思考之中,不遠處的金色屍體邁著沉重的步伐,越來越靠近了。
鬼的移動速度不快,就像是一個行動不便又不願杵柺杖的老人,每一步邁出都有些遲鈍,看起來像是一臺生了鏽的機器,已經(jīng)不中用了。
然而,這種遲鈍中卻又隱隱透露出一種詭異。
彷彿鬼只需要這樣慢慢走過來,那麼被它盯上的目標(biāo)無論距離它多遠,都會有被它抓住的那一刻。
如同距離被拉近,空間被扭曲了一樣,鬼與目標(biāo)之間的距離看似會因爲(wèi)逃離者不要命地奔襲而被拉遠,但是實則雙方的距離卻在被不停拉近。
一種難以解釋的靈異現(xiàn)象,好似一座永遠都翻不出的五指山。
不難想象,一旦被鬼用這樣詭異的方式追上,那個被追殺的人一定會死得很慘。
之前那顆詭異的死人頭就是這樣,在大殿裡滾動了半天,最後還是被這隻慢慢挪步的厲鬼抓在了手裡,然後在衆(zhòng)目睽睽之下被碾壓得不成原樣。
那一雙散發(fā)著屍臭味的雙手蘊含著近乎無解的壓制力,目前甚至沒有一隻鬼能夠在這隻鬼的手中堅持住一秒。
不難想象,一旦姜豪被這雙可怕的手掌抓住,一定會瞬間死去。
“手掌?”
忽的,就在李樂平的視線打量在鬼的手中之時,忽的像是想到了什麼,眸子微微動了一下,視線猛地匯聚在鬼的一隻手上。
枯瘦的手裡面握著什麼東西。
那是一張面帶微笑的鬼臉,是鬼在剛纔活生生從一個倒黴馭鬼者臉上撕下來的。
“臉,鬼對臉?biāo)坪跚橛歇氭R,或者說,臉是這隻鬼想要湊齊的拼圖麼?”
千鈞一髮之際,死死盯著靠近過來的那隻鬼的李樂平?jīng)]有選擇繼續(xù)以燈光爲(wèi)突破口,而是轉(zhuǎn)而思索起眼前這隻鬼的本能。
從鬼的殺人動機來反推出殺人規(guī)律。
這隻面部血淋淋的鬼似乎很希望得到一張臉,以此補足自己這張血肉模糊的,只有眼睛的臉。
“所以……其實臉纔是關(guān)鍵?”
驀地。
李樂平回想起了打開棺材的那個瞬間。
棺材蓋被他親手推開,裡面的鬼在第一時間醒來,一雙眼球立刻轉(zhuǎn)向了他的位置。
這不是錯覺,因爲(wèi)李樂平不可能認錯那種來自靈異的陰冷氣息,他很確定鬼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片刻,那種感覺是絕對不會出錯的。
可是鬼最終還是沒有向他發(fā)動襲擊。
“難不成是因爲(wèi)我湊巧戴著一副面具,鬼因此看不到我的容貌,這纔沒有向我發(fā)動襲擊?”
李樂平擡起手,摸了摸自己戴在臉上的金剛面具。
這是之前姜豪借給他的,面具被當(dāng)作了一種另類的信物,方便在危險來臨之際確定李樂平這個“陌生人”不是陌生人。
這一刻。
李樂平隱約覺得自己越來越接近答案了。
“所以規(guī)避襲擊的方式就是不要讓鬼看到臉?”
猛地,他低下頭,看向拿在手裡的托盤。
“請上堂,請上堂,原來所謂的‘請’其實是這個意思。”
恍然大悟之際。
鬼已經(jīng)來到了姜豪身前。
“來了。”
不只是鬼的眼睛,此刻大殿裡面每一個人的眼睛都在緊盯著這邊,恨不得把正在發(fā)生的一切映入到腦海之中,以此方便反覆觀看,進而分析出這隻鬼的殺人規(guī)律。
靠馭鬼者的力量去硬抗這隻鬼明顯是不現(xiàn)實的,從之前這隻鬼襲擊其他鬼的速度就能看出來,這隻鬼的完整程度極高,根本不是在場之人能夠處理的。
呼吸都屏住之際。
鬼再一次擡起了那雙冰冷、枯瘦的暗黃手掌,眼看著就要抓向盤坐在面前,宛若放棄了抵抗的姜豪。
可就在這時。
李樂平隨即擡起了手,將一個物件擋在了鬼與姜豪之間。
定睛一瞧。
那是一個紅木款式的托盤,剛好被李樂平放在了姜豪的額頭前方。
如果從周圍的視角來看,此刻的姜豪就宛若一個身處法會之中,手執(zhí)托盤於頭頂,畢恭畢敬參拜身前神佛,試圖將神佛請動的僧人。
也就是在這一個瞬間。
鬼擡起的手驟然定格在了原位,沒有繼續(xù)向前伸出,似乎是打算放棄襲擊姜豪了。
“成了?”
其他人看向這邊,眼睛睜得老大,不敢置信地看著發(fā)生在眼前的一幕。
李樂平將托盤摁在了姜豪的腦門上,然後鬼就彷彿真的感受到了面前之人的虔誠,所以就不襲擊他了,選擇放他一馬。
“這都行?”
“還能這樣?”
目睹一切的人眼神中泛起一絲激動,他們雖不清楚爲(wèi)何這樣便能讓鬼不襲擊姜豪,但是如今原理已經(jīng)不重要了
二話不說,他們開始依葫蘆畫瓢,模仿起託托盤的動作。
“我活下來了?”
還沒搞清楚情況的姜豪已經(jīng)被冷汗打溼了衣襟,視線被這突如其來的托盤擋住了,但是在感受到自己沒有遭受進一步的襲擊之後,不由地愣了一下。
他的視野被托盤壓縮得只能看見兩條位於身前的死人腿,死人的腿上散發(fā)著濃濃屍臭,表面塗滿了金粉,在這一刻詭異地停在了自己身前,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自己還活著。
一時間,姜豪只覺得憋在心裡的那股氣都在此刻釋放了出來,雖然停留在身前的鬼還沒有離開,但是目前的現(xiàn)象足以說明情況有所好轉(zhuǎn),至少他不會在這一秒被鬼襲擊,殺死了。
可是。
有人歡喜就會有人愁。
此時此刻。
唯有李樂平清楚爲(wèi)什麼停留在姜豪身前的鬼遲遲未曾離開。
因爲(wèi)鬼的眼珠再次發(fā)生了轉(zhuǎn)動。
最後,鬼的眼睛轉(zhuǎn)向了姜豪的身旁。
“又盯上我了?”
被鬼盯住的李樂平不由得一驚。
“這怎麼可能?如果說鬼放棄了襲擊姜豪,那就說明我的推測是正確的,只需要遮住臉就能避免被鬼盯上。”
“可是爲(wèi)什麼現(xiàn)在這隻鬼在看著我?”
李樂平目光微動,不是因爲(wèi)在此刻因爲(wèi)鬼的遲遲未離開而感覺到了恐懼,而是感到了不解。
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判斷出這隻鬼的第二條殺人規(guī)律了。
可是不知道爲(wèi)什麼,鬼還是在這個時候盯上了他。
但李樂平顯然不會坐以待斃。
他鬆開了握在手裡的短棍,緊接著取走了仍被姜豪拿在手裡的托盤,隨即蓋在了自己的頭頂。
這一下。
停留在二人身前的,渾身死氣,滿身金粉的恐怖屍體緩緩放下了手臂。
這個時候的大殿裡似乎終於沒有人或鬼符合它的襲擊目標(biāo)了。
缺少襲擊目標(biāo)的鬼自然不會出手。
隨後,放下手臂的它僵硬轉(zhuǎn)過身,邁著沉重的腳步,緩緩朝著那口已經(jīng)被李樂平推倒在地的棺材走去。
“嘎吱嘎吱——!”
不一會,怪異的聲響傳來,鬼似乎是在選擇迴歸到原本的位置上,躺回棺材之中。
老舊的棺材似乎也快達到使用壽命了,木頭都已經(jīng)變軟腐爛了,躺下去的時候還發(fā)出了怪響。
很快。
大殿變得安靜起來。
馬燈依然在發(fā)光發(fā)亮,還活著的人蹲著身子,頭頂著托盤,不停打量著彼此,似乎是在用眼神詢問接下來該怎麼辦?
最後,所有人的目標(biāo)匯聚在姜豪旁邊的那個人身上。
“所以我臉上的這張普通的面具並不能真正在鬼面前遮蓋住我的容貌?”
然而李樂平並沒有理會周圍的目光,他正在思考著,通過情報彙總,進而得出了一個非常僥倖的結(jié)論。
“真正讓鬼沒有對我發(fā)起襲擊的原因,一是因爲(wèi)我沒有超過固定高度,二就是因爲(wèi)我的運氣比較好。”
他沒有再去觸摸臉上的金剛面具,而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因爲(wèi)他意識到自己的運氣終於算是好了一次。
其實他有些想當(dāng)然了,事實上,一張普通的面具根本遮不住鬼的眼睛。
只有此刻託在額前的,看似普普通通的紅木托盤纔有遮蓋住厲鬼視線的詭異能力。
而他之所以能夠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前規(guī)避厲鬼的襲擊,其實要歸功於他駕馭的鬼非常特殊。
遺忘鬼抹去了他在外人眼中的容貌,也抹去了他在鬼眼中的容貌。
正因如此,他才能夠接連兩次躲過厲鬼的殺人規(guī)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