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一過，便是法會的第三天了。
然而一到第三天，令人心頭一凜的異變就出現了。
前兩天替他們抵擋住厲鬼的兩扇大門，居然自己主動開啓了。
開啓的速度非常快，而且門上就彷彿有著千百隻手掌在推動一樣，門後的衆人根本無法攔住兩扇大門的開啓，只能眼睜睜看著一條清晰的門縫出現在眼前。
透過這條門縫，可以看到門外已經被一片黑暗籠罩。
外面的世界已經被黑暗徹底侵蝕了，以至於能夠照亮寺院的月光怎麼都照不到那片黑暗的世界中，原本延伸至寺院的小路此刻也看不見蹤跡了。
最讓人心驚膽戰的是，這片黑暗的世界中是有鬼的，而且根據第一天的堵門過程來判斷，鬼的數量只會多，不會少。
“要不……撤吧？”
見此，有人心中一寒，膽顫中提出了後撤的建議。
意思很明確，那就是他覺得大門在這個時候已經開啓，門外的鬼隨時都有可能穿過這條門縫來到寺院之中，到了那個時候，自己這些留在門後守著的人一個都跑不了。
儘管眼下這些駐守在門後的馭鬼者已經算是姜豪精挑細選的了，爲了穩住這些傢伙，讓他們不要一遇到困難就只知道恐懼，姜豪還特地告訴了他們關於第三天可能發生的事情。
結果在真正大難臨頭的時候，還是有人出現了妄圖退縮的行爲。
“你在開玩笑麼？這種時候是能後退的嗎？再退能退到哪裡？”
好在，不是每個人都是慌不擇路的。
很快就有人提出了反對的聲音。
清醒點的人都知道現在必須待在大門附近，守著這道門縫。
雖然不知道大門開啓之後厲鬼會不會真的走進來，但是看眼下的形勢，若是厲鬼真的穿過門縫進入寺院的話，那就只能在這裡正面硬剛。
在這種時候離開，就等於是放任厲鬼走進寺院了，而在這座雖然寬敞，實則連出路都沒有一條的寺院中，不要說讓他們對抗一羣侵入寺院的鬼了，他們甚至連逃跑的路都找不到。
“都給我把嘴閉上，這種時候誰敢後撤，我就先把誰扔出去。”
緊接著，姜豪放出了狠話，試圖震懾住一些心裡有其他想法的傢伙，同時在看向在場衆人之時，眼中充滿了威嚴，顯示出一種威壓。
“李樂平的猜測很正確，這一天需要發符，而且需要讓發符的使者走出寺院，現在大門已經開啓了，寬度剛好足夠一個騎紙馬的紙人穿過去。”
估算一番估算之後，姜豪完完全全地確定了這件事情。
正因如此，他才堅信這個時候是絕對不能退的，尤其是眼下的狀況已經被李樂平預料到了，那麼按照現有的信息分析，大門開啓的原因並非靈異失控所導致的，而是法會原本就預設好的流程。
“都想想我之前告訴給你們的情報，現在開門的現象其實是符合猜想的，雖然符合的是比較差的那一種，但是隻要符合猜測，那就意味著事情是可以控制的，反倒是不管不顧地後撤纔會導致事情因爲長時間的無人介入而失控。”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多少起到了一點凝聚人心的作用。
提醒所有人的時候，他的一雙眸子也在凝視著門縫。
就像他說的，眼下的狀況其實是符合預測的。
之前李樂平就有過推測，由於第三天的流程很有可能是發符和懸幡，所以發符的使者必然需要走出寺院。
而在這座寺院之中，通往外界的出路只有兩條，一條是通往竹林的後門，另一條便是眼前這條通往花海的前門。
想想都知道，既然發符懸幡的目的是招來厲鬼參加法會，那麼使者走的一定會是前門。
而眼下主動打開的大門也隱約透露出了這一事實。
只是，在李樂平的分析中，大門開啓的原因一共有兩種，一種是最好的狀況，那就是由他們這些人來開門，這樣就可以掌握最大化的主動權，另一種則就是此刻這樣，大門自己打開了。
雖然這樣的開門方式能夠讓姜豪得以確定今天確實需要把發符的使者，也就是那四個紙人送出去。
但是在開門恭送發符使者之前，他們還有一個問題要處理。
既然使者能夠通過這道門縫出去，那麼門外的厲鬼又何嘗不能趁機通過這條門縫入侵進來？
“不好！”
忽的。
就在所有人面色沉重，心中各有所思之時，有人發出了一聲驚呼。
姜豪的面色也在這一刻變得尤爲冷峻。
最壞的猜想在此時得到了印證。
當衆人神情緊張地盯著打開的門縫之際。
門外的黑暗卻隱隱有了滲透進來的跡象。
如同霧霾一般的黑霧彷彿被一股看不到的陰風吹動著，漸漸有了飄蕩進來的跡象，一些黑霧甚至已經從門外擠了進來，只是在穿過門縫十幾釐米之後，這團黑霧又戛然止住了蔓延，沒能夠完全進來。
似乎寺院之中有著特殊的靈異正在阻止這股黑霧繼續蔓延。
只是看到這一幕的衆人最多隻是在心裡暗自鬆了一口氣，整個人卻依舊渾身緊繃，臉色緊張，額頭上的冷汗止不住地冒出來。
這地方兇險頻頻，誰知道這黑霧能夠被擋住多久？
“有聲音。”
“有東西過來了。”
還沒過去十秒鐘。
各種奇怪的動靜開始從門外傳來。
這些聲音很清晰，也很古怪，像是有人在地上爬動時發出的摩擦聲，還有什麼物件在地上劃過的聲響，甚至還有某種東西在地上滾動時才能發出的聲音，以及有人邊走邊拍巴掌，好似在看好戲時的鼓掌聲。
還沒完。
很快，黑暗中傳來了新的聲音。
有“嘩啦嘩啦”，如同泥沙灑落在地的聲音，有嘀嗒嘀嗒的，宛若滴水卻又略有些更加沉悶的滴落聲。
看上去，當大門打開的瞬間，門外的鬼似乎就有所察覺，又或是有所感應，在寺院某種靈異的影響之下靠近了過來。
所有人在聽到這些動靜的瞬間，卻又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巴，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鬼雖然在靠近寺院，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一定被盯上了。
可是，如果這種時候亂動的話，搞不好就會被門外的鬼盯上，進而刺激鬼入侵過來的速度。
“那是什麼？”
驀地，似是看到黑暗中有什麼東西的姜豪眸子一縮，在心裡自己問起自己。
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在了門外的黑暗之中。
黑暗中，一道毫無徵兆卻又異常顯眼的光亮突然閃現而出。
只可惜這亮光閃亮得太過短暫，以至於門後的衆人雖然看到了這道亮光，卻根本來不及看清光亮的源頭。
也就是衆人的視線被亮光吸引的瞬間。
“吱嘎吱嘎吱嘎。” 這個時候，一連串且快速無比的聲音在黑暗中迴盪開來，傳入衆人耳中的時候，聲響已經小了許多。
事實上，在門外衆多的古怪聲響中，這道有點像是發條轉動的聲音根本沒有引起太多人的關注，畢竟外面迴盪開來的怪異動靜實在太多了。
就像不會有人在嘈雜的施工現場在意一個人的低聲抱怨一樣，這道扭動發條的聲音並未引得衆人注意。
不少人在這個時候雖然心中忐忑，卻也感到一種慶幸。
至少到現在，鬼還沒有衝進來。
也許這些靠近過來的鬼就跟那團瀰漫過來的黑霧一樣，會在門縫附近停下來，根本不會從外面走進來？
“只能先觀望了。”
姜豪死死地盯著門外，卻也不知道在這個時候該做什麼。
已知大門是主動開啓的，無法關上。
這說明至少在發符使者離開之前，大門是無法關上的。
可若是大門無法關上，那麼他們這些守在門後的衆人面對靠近過來的厲鬼，似乎也是有點手足無措。
鬼在靠近，這是事實，但是現如今沒有人有能力去打破這一事實。
即使是李樂平來，也不可能敢衝出門外擊退靠近過來的鬼。
數量太多了，還沒見到鬼的影子，光是通過門外發出的各種動靜來判斷這一事實。
這種數量的堆積之下，再多幾個李樂平過來也改變不了局勢，只能像現在這樣看著了。
“快點啊，李隊。”
姜豪憂心忡忡地回過頭看了一眼臺階上的大殿。
不知怎的，從遠處看去，會覺得此刻整座大殿都已經被一股莫名的昏暗籠罩，一切都顯得模糊不清的，如果不是因爲大殿裡面的油燈還在燃燒，只怕他連那幾個正在大殿門口忙於鼓搗紙人的身影都看不見了。
雖然看起來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但其實這只是靈異事件中因爲時刻伴隨而產生的心理誤導罷了。
現在的時間其實才剛過十二點零二分。
以十二點整作爲界線的話，其實僅僅過去了三分鐘不到。
“不好！”
“有東西進來了！”
可就是在這短短三分鐘不到的時間裡，當姜豪只想著回頭確認一下大殿的狀況之時，他卻聽到了一聲最不願意聽到的呼喊。
有東西進來了。
“門內門外的界限還是被打破了嗎？”
姜豪黑著臉轉回頭，卻看見已經有幾個馭鬼者在此之前動了起來。
“去死！”
一名反應最快的馭鬼者此刻也顧不上其他人會不會在旁觀望、無人願意配合他出手之類的麻煩事了。
因爲誰都應該清楚，能夠最先突破封鎖入侵進來的東西，大概率是門外最爲兇險的那一批厲鬼之一，甚至沒有之一。
當即。
在發出一聲低吼之後，這名馭鬼者悍然伸出了一隻枯瘦、發黑，看起來猶如從一具屍體上面移植過來的手臂，猛地抓向那個來到門後的東西。
與此同時。
雖然沒有提前打好商量，更沒有什麼預演，但是在危難關頭，腦筋反應比較快的人還是懂得馬上出手，不能留給厲鬼一點反擊餘地。
立刻。
又有兩名馭鬼者跟著那個手臂發黑的馭鬼者一同出手了。
“壓制必須瞬間達成，不然死的可能就是你我。”
一名馭鬼者從懷裡摸出了一塊黑色的鐵牌，將其死死握在手中。
這鐵牌還不到掌心大小，上面卻雕刻著一個渾身赤裸，膚色蠟黃，大半個身子沾染著鮮血般的紅色液體，嘴巴張大，似是在發出痛苦尖叫的人。
“陰牌？”
一看見那塊鐵牌，姜豪瞬間認出了這牌子的來歷。
據說在泰象國有著一種尤爲隱秘的巫術，是將陰物或陰靈製作成佛牌的樣子，並經過巫師施法而成的物件。
現在想來，興許所謂的陰靈就是厲鬼，而巫師就是一羣特殊的馭鬼者？
而當姜豪看向另一名出手的馭鬼者之時，眸子也是不禁動了動。
另外一名馭鬼者的鬼更加邪乎，只見他在這一刻宛若犯了癲癇一樣突然開始渾身抽搐起來，搖頭晃腦的，眼睛都翻白了，五官扭曲，似是充斥著痛苦。
但是這種詭異的狀態沒有持續太久。
短短幾秒後，這個人的抽搐停止了，整個人陷入到一種詭異的平息狀態，像是被什麼東西上身了一樣，渾身散發出一股陰冷得讓周圍人發顫的氣息，同時一雙翻白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個進入門後的東西。
“通靈？鬼上身？”
見此一幕，饒是見多識廣，經驗老到的姜豪也不禁面色微變。
只有在真正見識過這些東南亞馭鬼者動手之後，才能深切感受到什麼叫做邪性。
這種邪性甚至是他在跟越南國馭鬼者交手時都未曾感受過的。
相比起來，最先動手的那名馭鬼者反倒被襯托得不像是馭鬼者，更像是一個胳膊壞死的正常人了。
而當姜豪視線轉移，沿著動手三人的同一方向看去之時，方纔看清被他們盯上的，那個穿過門縫的是什麼東西。
那是一個只有嬰兒大小的人。
“不，不對，那不是人，是一個娃娃。”
姜豪抿著嘴，再更加仔細地注視之後這纔看清那個人的真實模樣。
那是一個膚色呈現肉色，形似真人的塑膠娃娃。
這個塑膠娃娃像是玩具店裡製作出來的，背後嵌著一根發條，模樣看起來栩栩如生，身上還穿著一件深紅色的小裙子。
只是，那一雙直勾勾看著前方，連眼神都沒有的眼睛，以及不會動的五官，無疑都在讓人感覺到一種仿真人的恐怖效應。
忽的。
就在三名馭鬼者不約而同選擇動用靈異力量，打算瞬間壓制這個塑膠娃娃的時候。
這個塑膠娃娃的眼睛竟然開始詭異地來回轉動，猶如活人一般，卻又在以一種不符合人眼珠轉動的方式來回掃看對它出手的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