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張洞

“陳夢瑤……這個名字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被提起過了，在我們這些人活躍的那個年代，這個名字代表著一個赫赫有名的馭鬼者，只是一時的威名終究不能算作顯赫，死了的強(qiáng)者永遠(yuǎn)都不能算是最強(qiáng)者，只會被掩埋在歷史的塵埃之中。”

老人似乎有些追憶起過去。

“我不關(guān)心她過去的名頭有多大，我只想知道一個駕馭了遺忘鬼的馭鬼者，而且還是一個如你所言的頂尖馭鬼者爲(wèi)何會死得這般快？”

李樂平並不關(guān)心這些沒有意義的虛名，他只在乎那個叫做陳夢瑤的女人究竟經(jīng)歷了什麼，以至於遺忘鬼的靈異會被打散，而她也落入一個下落不明的謎團(tuán)之中。

“你認(rèn)爲(wèi)陳夢瑤是在你之前駕馭了遺忘鬼？”

老人聽到李樂平談起遺忘鬼之後，居然搖了搖頭，隨後語出驚人道：“這你就錯了?！?

“哦？這話是什麼意思？”李樂平神色一動，追問道。

“也許從你的視角來分析，陳夢瑤就是遺忘鬼最初的駕馭者，但事實上，陳夢瑤並沒有駕馭遺忘鬼，與你的猜測截然相反，她是在駕馭遺忘鬼的過程中出了問題，所以才導(dǎo)致後面的一系列事情發(fā)生?！?

老人說話的速度非常緩慢，但一言一語卻都給予了李樂平莫大的震撼。

“什麼？你的意思是，陳夢瑤並沒有駕馭遺忘鬼，而是死在了駕馭的過程中？”李樂平不可思議道。

老人微微點(diǎn)頭：“你可以這麼理解?！?

聞言，李樂平不由地愣了一下。

他的猜測錯了，而且是從一開始就錯了。

陳夢瑤並沒有如他猜測的那般駕馭了遺忘鬼，而是死在了駕馭遺忘鬼的過程中。

但這樣推測下來，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了起來，問題也就有了答案。

“原來如此，遺忘鬼的靈異之所以會被打散，是因爲(wèi)她在駕馭失敗之後所做的應(yīng)對措施。”

這下，李樂平算是知道爲(wèi)何遺忘鬼的拼圖會被拆散了。

馭鬼者如果不是突然暴斃的話，那基本都會利用死前最後一點(diǎn)的空餘時間來肢解自身的靈異，通過打散拼圖來降低自己厲鬼復(fù)甦之後的恐怖程度。

而如果那個叫陳夢瑤的女人確實在駕馭遺忘鬼的過程中出了問題，那她只要沒有在第一時間死去，便會想方設(shè)法地肢解遺忘鬼的靈異，以此降低自己死後厲鬼復(fù)甦的恐怖程度。

否則，憑藉她原本駕馭的鬼，再加上完整的遺忘鬼的靈異，所引發(fā)的靈異事件簡直無法想象。

但即使從老人這裡得到了答案，即使心中困惑許久的問題終於得到了解答，李樂平仍然感到非常驚愕。

原來陳夢瑤並不是遺忘鬼的駕馭者，確切地說，她是一個試圖駕馭遺忘鬼卻失敗了的馭鬼者。

並且，她在駕馭的過程中出了問題，而在某些特殊的異變之下，遺忘鬼在靈異糾纏之下化作了她的模樣。

而在許多年後，遺忘鬼被拆散出來的某一部分靈異則被李樂平駕馭了。

只是由於遺忘鬼呈現(xiàn)出的女屍模樣，所以導(dǎo)致李樂平對陳夢瑤的身份產(chǎn)生了誤判，誤以爲(wèi)她是在他之前駕馭了遺忘鬼的馭鬼者。

“可是，如果她死在了駕馭遺忘鬼的過程中，那鬼相館，還有拍攝有陳夢瑤的照片又是怎麼回事？”李樂平再度問道，希望從眼前這個老人的口中得到更多答案。

與此同時，他掏出了那張被他一直隨身攜帶的彩色照片。

照片上，早已死去的女屍僵硬地站在荒野之中，冰冷的身體上穿著民國時期的襖裙，裸露在外的肌膚上長有屍斑，看起來詭異而又瘮人。

老人看著這張照片，沉默了一會兒，沒有立刻回答，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麼。

李樂平也沒有催促，依然靜靜站在原地等待老人回憶。

雖然他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些問題的答案，但是他也清楚，這些問題的答案對於眼前的這個老人而言不過是過去經(jīng)歷中的一段小插曲罷了，回憶是需要時間的。

這個老人已經(jīng)活了太久了，一些在李樂平看起來無比重要的事情，在這個老人的眼中不過也就是那麼一些小事情罷了。

畢竟這些民國時期的馭鬼者已經(jīng)走到了靈異之路的頂峰，對於一羣已經(jīng)成長到無法再成長的馭鬼者而言，他們本身就是最爲(wèi)頂尖的存在，又何須再去記住過去的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呢？

這時，回想有一段時間的老人終於再次開口了：“鬼相館的締造者，在我們那個時代被稱作拘鬼人，只可惜他和陳夢瑤一樣，在試圖突破自身極限，走出一條獨(dú)屬於自己的道路途中失敗了，死後也鬧出了很大的問題，死了很多人。”

說著，老人略顯昏黃黯淡的眼珠微微轉(zhuǎn)動了一下，目光再次繞開了李樂平和顧離，轉(zhuǎn)而看向他們身後的一塊墓碑。

墓碑上寫著“羅千”二字。

“他跟拘鬼人的關(guān)係不錯，拘鬼人死後鬧出的事情最後也是由他這個老朋友處理的，他將厲鬼復(fù)甦的拘鬼人關(guān)入棺材之中，並用墳土將其埋葬，而拘鬼人締造的鬼相館雖然失去了創(chuàng)造者，但相館本身尚且能夠遵循規(guī)律運(yùn)行，所以後面也就被一個姓王的後生接管了，只是那個姓王的後生在進(jìn)行某次嘗試，試圖走出一條另類的道路之時出了問題，結(jié)果導(dǎo)致鬼相館突然失去了管理者，至於現(xiàn)在的情況如何，我就不清楚了?！?

老人重新看向李樂平手中的彩色照片：“而你手中的這張照片，我也無法給出一個答案，我不是一個全知全能的人，也不可能和每一個馭鬼者都打過交道，我只是在混跡靈異圈的時候偶然聽說過有這麼一些人，所以稍微知道一些關(guān)於這些人的事情罷了，至於更多的事情，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到過外界了，知道的事情並不多，如果羅千和羅文鬆還活著的話，也許他們能給你一個答案，但是現(xiàn)在……”

老人停頓在了這裡，沒有往下說下去。

李樂平聽懂了老人的意思，此刻也陷入沉默。

知道真相的人已經(jīng)全都死了，老人能提供的消息也就這麼多了。

“年輕人，很多事情是不能指望從別人口中得到答案的，就像我們最開始步入靈異圈一樣，很多消息往往都只能靠搏命才能瞭解到，只有真正涉入事情的中心，才能瞭解到事情的真相。”看著一言不發(fā)的李樂平，老人像是在安慰似的說道。

李樂平沉聲道：“說實話，我也沒有指望過能從你這裡知道太多消息，畢竟我這一路上碰過不少壁，無論是那個老婆婆還是總部那位姓秦的老人，始終都不願意將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部公佈出來，所以一開始我也沒有指望你能告訴我些什麼，現(xiàn)在能夠得知這些，已經(jīng)足夠了。不過我還想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陳夢瑤和拘鬼人究竟是什麼關(guān)係，也許這能讓我分析出照片之所以會送到我手上的原因?！?

“關(guān)係……”

老人的眼皮微微垂下，半遮住了略顯昏黃的眼珠，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顯得有些呆滯，彷彿是又一次開始回憶起過去。

半響後，他才緩緩道：“他們好像是兄妹？只是你也知道，像我們這類人因爲(wèi)跟鬼打了太多交道，所以在我們這些人的眼中，親戚朋友只能勉強(qiáng)算是一些關(guān)係不差的人罷了，很難對這些人表露出什麼情感，更不用說兄妹二人都是馭鬼者了，彼此間看待對方都是冷冰冰的，關(guān)係也許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好?！?

“但他們的關(guān)係也可能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好出許多。”李樂平晃了晃手中的照片。

“倒也是。”

老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再度浮現(xiàn)出一抹微笑。

“不過不管怎麼說，從現(xiàn)下來看，陳夢瑤應(yīng)該是失敗了，她沒能駕馭完整的遺忘鬼，遺忘鬼的靈異也被打散，也許拘鬼人是念及兄妹情誼才拍下了這樣一張照片，又或許是他心中還有別的打算，甚至往大一點(diǎn)的方面想，陳夢瑤究竟死沒死都是一個問題。”老人又說道。

這個老人雖然上了年紀(jì)，脾性也柔和了許多，但猜測一些問題的時候依然非常大膽，畢竟涉及靈異，除了真正的經(jīng)歷者以外，誰又敢百分百保證事情的真相一定如自己所料？

李樂平目光微動：“所以就像你說的，想要得到答案，往往只能靠自己去挖掘。”

老人沒有回話，只是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李樂平見此也沒有再多問什麼。

這個老人透露的消息已經(jīng)足夠多了，這些消息解答了不少一直困惑著李樂平的問題。

如果非要說可惜的話，那就是按照老人所說的，知道李樂平問題答案的人如今都已經(jīng)被埋在了這片老林之中。

繞了一圈，最後問題的答案或許還是得回到鬼相館身上。

“我想我們應(yīng)該離開了，如果你不介意再多回答一個問題的話，能否告訴我們離開這裡的方法？”李樂平問道。

老人在這時卻伸出了一直背在身後的手，乾枯的兩隻手掌中竟然都抓著一個紅色的小布袋。

這是兩個大小、造型看起來都差不多的紅色布袋，形似香囊，只有掌心大小，外表除了鮮紅的顏色外就沒有任何多餘的顏色點(diǎn)綴，看起來有些單調(diào)且詭異。

“走之前把這兩個布袋子拿走吧，就當(dāng)是我的謝禮?！?

臨走之前，老人竟然還打算再送他們一份禮物。

此話一出，李樂平和一直在旁邊發(fā)展的顧離皆是目光動了動，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都沒有選擇接過老人遞來的紅色布袋。

“這是什麼？”李樂平問道。

老人沒有明說，只用一種含糊不清的說辭講道：“等你需要的時候，它會發(fā)揮作用的?！?

“那就多謝了?！?

聞言，李樂平?jīng)]有再猶豫，直接伸手取走了一個布袋子。

他很清楚自己跟眼前這個老人的差距，所以很清楚如果老人想要加害他們，完全不需要用這樣磨嘰的手段，大可以直接動手。

顧離見此也不客氣了，趕忙取走了另外一個布袋子。

握在手中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布袋子裡面好像確實什麼都沒有裝，呈現(xiàn)出乾癟的狀態(tài)，摸起來有些粗糙，就像是在摸一塊粗布，沒有什麼奇特的。

“一個小袋子，算不上什麼貴重東西?！?

“你應(yīng)該看出來了，我也沒幾天好活的了，過不了多久，宅子的門前就要掛白燈籠了，不過能在死之前看到你這樣的後生，倒也是一件幸運(yùn)的事情，也許你覺得你和我之前存在莫大的差距，但在我看來，你的出現(xiàn)足以說明你們這一代的馭鬼者成就不低，由你們負(fù)責(zé)這個時代，哪怕你們跟我們一樣無法徹底解決靈異時代，但至少這個世界不會在你們這一代斷層。”

老人語氣平淡，但眉宇間卻透露出一種飽經(jīng)風(fēng)霜折磨後的無奈，似乎是對李樂平等人的處境很是感同身受。

很多年前，他們之中也有許多人試圖徹底終結(jié)這個靈異的循環(huán)，但是時過境遷，這個時代爆發(fā)的問題足以說明他們之前的嘗試基本都失敗了。

但不管怎麼說，即使他們失敗了，可只要這個時代的新生馭鬼者之中能夠誕生一些異類，那這個時代最差的結(jié)果無非就是跟上一個時代一樣，勉強(qiáng)維持半百年的安穩(wěn)，然後等待下一次的靈異爆發(fā)。

雖然看似是又步入了死循環(huán)之中，但這總好過人類徹底走向滅亡。

活著，哪怕是茍延殘喘地活下去，纔有可能見到希望誕生的那一天。

“也許，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畢竟你跟他們一樣，都是上個時代的傳奇，不該就這樣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李樂平道。

他對於“存在”這兩個字有著異常地執(zhí)著，畢竟他是一個沒有什麼存在感的人，自然對被人遺忘的感覺深有感觸。

“名字？”

老人似乎沒有料到李樂平會突然問出這麼一個問題，他在此刻轉(zhuǎn)過身，背對著李樂平和顧離，望著眼前這片昏暗看不到盡頭的黃泥路，蒼老的手掌擡起，一種無法形容的可怕現(xiàn)象出現(xiàn)了。

籠罩在路上的昏暗突然消失，像是被什麼東西給硬生生地抹除了一樣，眼前的黃泥路瞬間變得清晰起來，甚至看起來還有幾分亮堂堂的。

“我叫張洞?！?

說話的同時，老人擡起的枯瘦手掌開始輕輕揮舞起來，猶如跟人打招呼一樣，又像是在擦去眼前的污穢一般。

一次揮手，身前的黃泥路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位於現(xiàn)實中的某座大廈的樓底空地出現(xiàn)了。

靈異與現(xiàn)實之間的隔膜，在此刻被打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