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醫院，老人原本還想讓餘超等人先自己回去，至於他要做什麼卻沒說，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餘超心想，難道他是怕麻煩自己？
嗨，這有什麼關係嘛，順路的事。
於是餘超和社區工作人員，就這麼半攙扶著，半拉著地把老人給送上了車。
在送老人回去的路上，餘超發現這位方大爺似乎很拘束，前排的社區工作人員跟他說話，他都是偶爾纔回答那麼一句。
方大爺背部有些拱，倒也不像是天生的駝背，反而有種被生活的艱辛給壓彎的感覺。
身上穿的衣服還是幾十年前的那種“的確良”（本土話，不知道叫啥），呃，就是電視裡常出現過的那種，上下左右各有一個衣兜，有風衣釦，衣服顏色灰撲撲的。
衣袖或許是因爲洗刷次數太多的關係，有些磨損發毛，整體顏色都快發黃了。再加上幹農活的關係，有泥土粉塵什麼的也很平常。
褲子嘛，膝蓋上面打了兩個老大的補丁，褲腳有些長，被捲了起來。
一雙老布鞋可能穿了太久，都能從前端看見腳趾頭，四周則沾滿了泥土。
方大爺正襟危坐的樣子，整個身體盡力往裡縮，離著餘超一段距離，似乎有些擔心他身上太髒，把餘超或者他的車給弄髒了一般。
兩隻滿是老繭的手交纏在一起，動都不敢動一下，頭埋的很低，耳朵有些紅，甚至不敢將背靠在座椅上。
餘超也是貧苦人家出身，自然理解老人的心態，於是想著出言勸慰他不要這麼拘束。
不過直說的話可能不太好，而且餘超也沒那個嘴皮子，所以他想了另外一個主意。
“方大爺，聽你們那的人說，你以前是個石雕大師？
我從山上游玩下來的時候，貌似就從你家門前路過，感覺那對石獅子和磨盤做工都很強啊。”
方大爺身體顫動了一下，第一次擡起頭正視著餘超。
“小夥子，你喜歡那些東西？那我送給你好了，剛纔在醫院是你給墊付的錢，老漢我沒有錢付給你，要不就用那些東西抵賬？”
呃？
鬧了半天，原來老人剛纔一直都在憂心這事啊！
餘超擺擺手說道：“方大爺，你也別想那麼多了。咱們有緣遇上了，錢不錢的你不要放在心上，那是我自願給的，絕對沒有其他的任何意思。
我只是很欣賞你的手藝，覺得你這樣的手藝人過得太苦了，能幫襯一把，我真的很高興。”
老人聞言又將頭給埋了下去，自嘲地說道：“也是啊，那些個石雕太大太重了，弄出去麻煩得很，又不是什麼好玩意，你瞧不上也是應該的。”
嗨，這老人家是不是鑽牛角尖了？
咱可真沒那個意思啊！
“方大爺，我沒瞧不起你的意思。我是覺得吧，就當是認識你這個朋友，大家有緣相識，順手幫個忙而已，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
說實話，您老的手藝我很欣賞。這樣吧，我還有幾個朋友在山上，回頭我幫你找個土豪買家，幫你牽根線，一定給你賣個好價錢。
你呢，拿著錢，改善一下生活，就不要那麼勞累了。沒事的話，四處轉轉，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去哪玩就去哪玩，開開心心的過好每一天，好吧？”
老人搖搖頭，“我不賣，老漢老了，那些都是當初年輕時候雕刻出來的，可惜賣不出去。
現在的話，要是你要，我就送給你，就當是抵償那些醫療費。不夠的話，老漢也沒辦法了，你看著家裡有什麼值錢的，你隨意拿好了。”
前排的社區工作人員聞言笑了起來。
“呵呵，大爺，您可真是有意思。別個餘先生只是想幫你一把，真要說起來，你那些個石雕可不止那點醫療費呢！
您放心好了，有餘先生幫你介紹買家，回頭把錢收好，請人把房子修繕一下，改善生活什麼的都好嘛。”
老人一臉不相信的神情，“你們都是好人，我知道。
可那些個石頭又不值錢，滿大山都是，以前賣一個磨盤也不過兩鬥麥子，現在更不值錢了。
聽說現在有人能用機器給雕刻出來，還比我那些漂亮又方便。
我那些東西即便能值幾個錢，可還要花更多的錢才能給弄出去，劃不來的。老漢可不能昧了良心，讓好人沒有好報。”
呃，這老人性子也太倔了吧？
社區工作人員搖搖頭，不知說啥纔好呢。
餘超想了想直接掏出手機，撥打了出去。
“喂，老譚啊，嗯，沒事了，我們正在回來的路上。”
“有這麼個事啊，我在山上逛的時候，發現有一對石獅子，那雕刻的手藝沒得說。
你看你那邊是不是需要這麼一對，用來擺譜啥的，不也能用的上麼。”
“哦，對了，還有一個磨盤，就是用來推磨的，嗯，磨豆腐知道不？
回頭給放在半邊街那邊，手工磨豆腐，呵呵，也是個噱頭嘛。”
“好，你要買？那行，等會我們到了之後，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保管你看了非得要想買下來。好好，等會我們到了再聯繫哈。”
餘超掛斷電話，對老人笑道：“方大爺，你看，我這連買家都給你找好了，你可別回頭不想賣了哈！
要真是覺得不想欠我的錢，那你不如賣了那些石雕，回頭把錢還我就是了。放心，肯定多的都有呢！”
“真的？能有人買？還很值錢？”老人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當初也不是沒人來問過，可那些人個個都說弄出去麻煩的很。要搬到山路那段，距離遠不說，還是下坡路，那麼重的石頭，靠人得多辛苦啊，一不小心就會出事。
至於說靠機器，像是那什麼吊車，根本開不進去的呢，而且租車的費用都要好幾千塊，別人都不願意買。
“那他們買了怎麼弄出去？好重的呢，老漢估計沒有七八個年輕有勁的棒小夥子，根本擡不出去，那錢可得花不老少呢！”
餘超也不知道啊，他只是想幫老人一把。
“沒事，我那朋友就是幹工程出身的，這些他有經驗，只要想要，肯定能想到辦法弄出去的，至於錢，呵呵，別人不缺那點呢，就是想弄點有面子的好玩意。”
老人似乎有些激動，雙手在大腿褲子上擦了又擦，嘴巴微動，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哎，其實買下也好，大不了回頭玄門協會那邊有需要的話，自己再給提煉點風水效果上去，保管多的錢都能給要回來。
能幫一把是一把，沒能力就算了，有能力，又正好遇上了，就當是給自己積德也好呢。
老人或許是苦慣了，雖然有低保拿著，以他的消費能力，生活上能過得下去，就是沒個心氣，這人活著那得多難啊！
餘超不是沒想過再多幫一點，可他又能怎麼幫呢？
老人似乎不想欠別人的人情，送錢那是不好的，只能儘量幫襯一把，能盡點善心，大家都高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