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及雲開,朝陽初升,春風隨人意。
火紅的朝陽在淡淡的雲層間,吐露著淡淡的春輝;園中的草木薰香了暖和的春風,潔白的蘭花正享受著這溫馨的早晨;兩三隻黑黑的乳燕正在屋檐下、芳草間穿梭、玩鬧。
今天將是不錯的一天。謝京在朝陽下,薰香的暖風中,他的臉燦爛如朝陽、溫暖如春風,他看起來即輕鬆又愉快。他反剪著雙手,愉快的看著前面兩口漆黑的棺材、一具冰冷的屍體,擺出了一個不錯的微笑:“看來今天是個好天氣。”
院門被打開,從外面走進來六個人,他們一進來就看見了謝京、棺材和死人。
他們其中一個問道:“大哥你找我們?”
“對,我要告訴你們一件事。”謝京背對著他們,緩緩道:“我已經找到了那個兇手。”
老二混江龍問:“兇手是誰?”
謝京用劍柄指著那具冰冷的屍體道:“就是他。”
老七豫亮問:“何以見得?”
“因爲這個。”棺材上放著個黃色油紙包,油紙包上還佔著些許潮溼泥土。謝京拿過油紙包,解開,裡面包裹著的竟是一個黑黝黝的金屬圓筒,謝京轉過身,將這圓筒展示在衆人眼前。
“這是個發射暗器的機簧。”豫亮道:“大哥莫非是在這武師身上找到的?”
“可以這麼說。”謝京笑道:“這兩天我宅子裡連死兩個人,所以昨晚我一宿睡不著,夜裡從書房出來,四處閒逛。當我走到西院後的那片桑樹林時,隱約聽到了一些輕微的聲響,於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向聲響處輕手輕腳的探過去,你們猜我看到了什麼?”
老二混江龍問:“莫非與這個黑筒有關?”
“呵呵,我見到這武師正用鏟子在林子裡挖坑,準備把這黑筒給埋了。”謝京又指著棺材上的油紙,道:“黑筒就是用這包著的。”
拼命三郎周斷問:“哦,大哥你可上去問他?”
謝京道:“我馬上就過去喝住他,他見到我顯得很慌張,連忙拿起包裹,我看到裡面的黑筒,怕他對我不利,於是便先下手爲強,一劍殺了這武師。”
“大哥你也太過於著急了,怎麼不問清楚再下手,萬一殺錯了,這武師豈不死得冤枉。”老七豫亮將黑筒從謝京手中接過來,看了看,道:“像這樣的機簧很多江湖中人都拿它用來防身,這武師也有可能是被怕牽連到此事裡面,所以纔要埋它。大哥,你可找到那種箭頭?”
謝京道:“那到沒有,那種箭頭並非平常之物,他有可能另外藏在了別處。”
豫亮搖搖頭:“既然沒找到箭頭,尚不可輕易下結論。”
“嗯……七弟說的是,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謝京點點頭,又道:“我問過家丁,從家丁口裡得知這武師嗜賭成性,欠下一屁股賭債。前日他找另外兩個護院借錢還賭債,有個護院不肯借他,於是他們就大吵了一架,差點大打出手,就在當天下午那個護院就死了。同一天晚上這武師又和另一個姓嚴的護院一起出去,回來的時候卻只有姓嚴的護院一個人回來,第二天一早這姓嚴的護院也死了,之後這武師才慢慢回來。你們怎麼看這件事?”
笑面虎朱大爲道:“大哥是說這傢伙對那個不肯借錢的武師懷恨在心,一氣之下暗中殺了他。那麼他爲什麼還要殺這姓嚴的武師?”
“他們三人,平日裡走得很近,想必是姓嚴的護院發現了他的馬腳,他怕事情敗露,所以故意將其灌醉,讓他先回來,趁他酒醉無備,將他也殺了,又假裝徹夜未歸,好讓自己免遭懷疑。”謝京擡起頭看了看天邊的白雲,他似乎想看穿雲層後到底隱藏了些什麼?
老二混江龍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找到箭頭之前,還是不要放鬆警惕,小心使得萬年船。”
日頭高升,屋檐下的燕子窩還在,活潑的燕子卻不見蹤影,院子裡一片陰沉。
謝京一掃現場的壓抑,忽大聲爽朗地道:“也不必太緊張,這種暗器根本傷不到我。今晚我做東,我兄弟七人到得月樓開懷痛飲,不醉不歸。”
院子裡的天氣馬上變得好了起來,衆人有一句沒一句,不時夾著笑聲,歡快的聊著。也不知是誰打破了這和諧的氣氛:“那個姓夏的小子整日在城裡亂逛,到了晚上就縮回到破房子裡,也不見有什麼異常舉動,他到底來這裡幹什麼?”
“哼……他亂逛只不過是不想讓人察覺的他意圖,城裡到處是我們的眼線,這一點他當然清楚。”謝京道:“這些天,他一點離開的意思都沒有,肯定是因爲他的目的還沒達到,他的目的想必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二混江龍道:“只要他不是衝著我們來,我們又何必去管他。”
“這人的武功不弱,我和他交過手,遠在我之上。他若是衝著我們來,根本不必躲躲藏藏。”拼命三郎周斷道:“但他看起來也是江湖中人,難到這裡還隱藏著我們不知道的秘密?”
謝京陷入沉思,隨即又搖搖頭:“不管他來此什麼目的,我已經請了殺手來對付他,這裡畢竟是我們的地方,他竟完全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看看。就算殺不了他,或許能試出他來此的目的,我就怕他萬一是衝著我們來。”
老七豫亮道:“他年紀不大,卻身懷不凡的武功,來路有可能不小,大哥還要謹慎行事。”
“哈哈……所以我才請殺手來對付他,只要不落什麼把柄,管他來頭有多大,自有武當派給我撐腰,我師叔華塵子乃武當派的掌門師兄,他來頭再大,大得過武當嗎?”謝京笑道:“前些日子我師叔來信,信中說他要去龍虎山訪友,會在我這裡住上幾天,你們大可不必擔心。”
院子裡又恢復了高興、和平的氣氛。
黑沉沉的天邊,幾顆無聊的星星正打著瞌睡,陰森的大地似乎藏著無邊的黑暗。
月亮早早地躲進雲層裡,好像是要遠離這黑暗、陰森的世界。連風也是陰森的,神秘的夜色中飄過來兩盞忽明忽暗的燈籠,就如萬仗深淵下那惡龍的兩隻眼睛,在陰森帶著潮溼氣的風中眨動著、遊移著。
打燈籠的是兩個垂髫侍女,侍女後面的謝京正醉熏熏地靠在美人溫暖、柔膩的肩膀上,享受著那清談的、芬芳的、只有少女纔有的體香。他似乎醉得更沉了,他睜著迷濛的醉眼,從女人美滿的胸膛移到嬌媚、紅潤的俏臉上,嘴裡不規矩地念叨:“脈脈顰黛含情,顧盼嬌羞無限,燃燈春色如畫,迷花酒意正濃。欲乘風,醉高樓,酣臥長風裡,夢迴白雲無盡處。”
女人問:“白雲無盡處在哪?”
“哈哈……”謝京笑道:“不就在你這裡嗎?”他彷彿真的已經飄在白雲裡。
白雲裡的謝京後面跟著個鐵塔般的大漢,這大漢就像黑夜裡的幽靈,同前面的風景完全隔絕。
一把三尺三寸長,刀背近一寸厚的厚背刀反手背在如山嶽般的身軀背後,刀身散發出幽深、暗淡的昏光。他的人也似山嶽般穩定、平靜,加上那目睥自雄,環顧生威的氣勢,讓人不敢懷疑,他的刀是不是真的有一刀開山之威。
萬開山跟著他們上了石橋,石橋下是一曲溪水。
清涼的溪水正漱漱地流淌著。一陣溪水般清涼的夜風吹過謝京的額頭,謝京突然推開身邊的佳人,他彷彿從雲端裡掉了下來。他的胃在收縮,一股難以忍受的氣息正在他的胸口劇烈翻滾,一**地衝擊著他的咽喉,他搖搖晃晃地抓住石欄桿,右手捂住起伏的胸口,沒命的嘔吐。
謝京伏的很低,幾乎就快從石橋上掉下去,他身後的佳人正輕輕地拍打著他的後心。昏暗的光線裡,謝京的臉蒼白的幾乎沒有一絲血色,他看起來即難受,又痛苦。
喧鬧的溪水“咕嚕,咕嚕”胡亂打著節拍,突然!一聲鏗鏘的輕響,夾在喧鬧的節拍裡,化做一道黑線,向謝京疾射而去。
一股淒厲的勁風從謝京的臉頰飛擦而過。緊接著一聲沉悶的砰響,勁風射進了石橋的石欄裡,將石欄擊穿後飛出,“啪”的一聲,把石欄後的一盞燈籠打得粉碎。
謝京當然知道擊穿石欄的是一截袖箭,他的臉上還殘留著一些碎石的粉末。雖然剛剛纔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道,但是那一瞬間的刺激與驚魂卻令他興奮不已,他興奮自己布的局終於可是收網了!
從黑暗裡傳來一聲悶哼,這是受傷的聲音,萬開山已像大鵬一樣俯衝到了黑暗裡。
“留活口!”謝京顫抖地叫道,他馬上也躍進了黑暗裡。
小溪邊的一棵柳樹後面,快速掠出一條黑影。
黑影的右手腕上釘著一截飛刀,飛刀的刀鋒完沒入皮肉,所以他纔會因爲受傷而忍不住悶哼出聲。
傷痛不僅令他出聲,也讓他的行動出現一絲凌亂、遲緩。
就因爲這一絲遲緩,厚背刀沉重的刀背便磕在了他右肩鎖骨上,鎖骨立即折斷。
厚背刀的重擊和斷骨的疼痛令黑影頓時摔倒在地。萬開山從後面一把將他抓起,手一旋,轉了過來,驚呼道:“是你!”
話聲尚未落下,一記穿心腳跟著踢出,黑影立刻就像斷線的風箏一樣,帶著珠鏈般的血水,向後倒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