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兒怎麼能知道?”
隱隱聽出,孔睿眼裡的焦切不耐。孔瑤不解之餘,又覺無奈。
她與宗守接觸其實不多,名爲(wèi)王妃,可其實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將他晾著。
再說閉關(guān)修武這種事,旁人打擾不得,也就只能依其本人之意。
“弱水姐姐說是三日時間,估計這次閉關(guān),不是太久。再過些時日,就可出來——
聽著孔瑤的解釋,孔睿卻略略凝眉。仔細(xì)望了孔瑤一眼,奼門閉鎖,陰元仍固。他這女兒,仍是處子之身。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都說這位乾天之主,最是好色麼?
可爲(wèi)何眼前,不止是孔瑤而已。便連這弱水,那位妖王也未動過?
貓不吃腥,真是奇哉怪也。按說那宗守施展出這種種手段,對孔瑤的美色,應(yīng)該是極其垂涎纔是。可爲(wèi)何卻至如今,還能忍住未行房事?
正這般思忖,忽的只見一團(tuán)金光,驀地穿入到閣樓之內(nèi)。
然後是一隻毛髮淺黃的土狗兒,追在其後跳入這閣樓中。
四處亂撞,把這閣樓之內(nèi),弄的是一片狼藉。最後更踏在桌案之上,把所以的茶杯點心,都撞的是一塌糊塗。
“這個畜生!”
孔睿是氣極,猝不及防之下,他身前的案幾也被掀翻。
雖說有罡氣護(hù)身,身上沒被茶水濺到,可卻也是狼狽無比。
最令人著惱的,還是這喝茶時悠閒淡雅的意境,蕩然無存。
隨手一道靈法,就將這隻土狗兒,定在了原地。
孔睿心中卻在奇怪,據(jù)說這兩個小東西,都是宗守的隨身護(hù)駕。
那彷彿人形般的金色靈寵,也還罷了。可爲(wèi)何這貌不起眼的小狗兒,也能收下?
嘯日似乎也知不好,不過卻並不擔(dān)憂。最近它於小金在含煙宮內(nèi),沒少橫衝亂撞,也惹過不少禍患出來。不過這裡的女主人,從來都是輕輕訓(xùn)斥一番就了事。
嗚鳴了一聲,嘯日是無辜的看了一眼這樓閣內(nèi)的衆(zhòng)人。當(dāng)目視孔睿時,竟彷彿是眼含深意。
正欲發(fā)力掙脫,孔瑤卻是一聲輕嘆,把它抱起放在懷中撫慰。
取出了一小瓶藍(lán)色的晶液,放在這土狗兒的嘴旁餵食。
麒麟食氣而生,不食凡間煙火與血食。不過她這瓶中,卻是每日清晨收集,再純淨(jìng)不過的露水,又混合了一些靈藥,甘甜可口。乃是軒轅依人所配之物,最是讓嘯日歡喜。
孔睿看的是一陣搖頭:“一隻靈寵而已,何用如此?”
只覺這宮中的幾個女人對這隻名叫嘯日的土狗,都是嬌寵的過分。
若說可愛,這小傢伙其實挺醜陋的,也沒覺有什麼能招人歡喜之處。
而且最是調(diào)皮大膽——
孔瑤聞言,卻一陣失笑。她這父親,居然還有走眼的時候。
這可是純血麒麟,上位神獸,怎能不養(yǎng)著供著,愛寵有加?
別看這小傢伙這模樣,其實實力早已到了靈境。只是宗守似是不願其太早動用自身的力量,一直強(qiáng)行壓制著。
方纔這小傢伙,只是不願,與孔睿計較而已。
抱在懷間,孔瑤輕撓著嘯日的下頜,使這小傢伙舒服的呻吟。老老實實的呆在她的懷裡,便連小金飛在空中,不斷的挑釁,也不去管了。
這閣樓之內(nèi),又恢復(fù)了安寧。
可就在片刻之後,閣樓之內(nèi),就傳出一聲清朗的笑聲:“瑤妃,爲(wèi)夫來了,還不快來侍寢?”
孔瑤神情一怔,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這聲音是宗守。而後那雪面之上,是瞬時紅霞一片。
只覺腦袋裡一陣微微發(fā)暈,怎麼就偏偏是在這時候?
孔睿是眉頭一挑,大約猜出了來人是誰。眉目一凜,神情透出幾分肅然之意,手也下意識的,把小乾坤袋裡的幾枚文王卦錢,拿在了手中。
旋即也覺尷尬,自己再呆在這裡,怕是不合適?
可當(dāng)望見這位期待已久的乾天妖王,闖入這閣樓之內(nèi)時,孔睿確是再次意外不已。
極其年輕,傳說這宗守,十六歲就已經(jīng)突破了七階,駐形不老,而今也還未到十八。容貌清秀,不過身上穿的,卻非是便衣,而是全身甲冑。
血紅色衣甲,顯得極其樸實,卻含著一股常人難極的銳烈之氣,以及幾分猙獰兇悍。
宗守此時,也發(fā)覺情形有些不對。目光看了看那中年男子,只一眼就知曉,這必定是孔瑤的父親。
眉眼間,至少有三分相似。
不禁是心中一聲哀鳴,無人時與孔瑤開開這種玩笑還可。卻偏不去碰到孔睿再次,這個時候說這些話,卻是真正毀人名節(jié)了。
神情卻仍然淡定,反正孔瑤的名節(jié),也已被他毀的差不多,也就不差這一次。
心中也爲(wèi)這女孩可憐,真是被他禍害到以後沒法嫁人了——
“原來瑤妃之父也在此,孔國丈,宗守這裡有禮了!”
這句話說完,見這樓閣之內(nèi),是一陣死一般寂靜。宗守也不覺尷尬,厚著臉皮揮了揮手,示意那準(zhǔn)備拜下告退的孔睿毋庸在意。
而後是頂著孔瑤,那殺人般的視線,笑嘻嘻的道:“玩笑之言而已,不用當(dāng)真。宗守還沒到白日宣淫的地步,此來只是想問一聲瑤妃,那輝洲島,究竟怎麼回事?”
孔瑤深呼了一口氣,才使胸內(nèi)的悶氣不爽,平復(fù)了下來。
也聽出了宗守言語裡的凝重,孔瑤蹙著眉稍稍凝思,而後搖頭:“具體情形,孔瑤也是不知。不過這幾年,我大商陸續(xù)增兵,已近二十萬。就在大約一年之前,樞密院又有增兵之意,幾位樞相與太尉爭論,結(jié)果是不了了之。而後纔有尋人接手之意。恰好那時,乾天山已經(jīng)崛起——”
此時她與大商,已無關(guān)聯(lián)。便連老父也在乾天,故此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寥寥幾句,把情勢點出。孔瑤接著,又猶豫了片刻:“陛下他命我出使乾天,或是心懷叵測,推禍於人。”
宗守眉頭一挑,而後一聲輕笑,情形果然是如此。
怪不得,大商會如此大方。年前孔瑤與他初見面,就答應(yīng)供給那麼多兵甲資源。
也怪不得,道靈穹境會那般大方。將幾條靈石礦脈讓出——
他也曾見史冊中說起,這孔瑤從小到大,都是出了名的災(zāi)星。果然這災(zāi)禍就來了,而且是避讓不得。
輝洲是首當(dāng)其中,之後那夜魔族,九成九的可能,會把目標(biāo)盯向只有五十省之地的東臨雲(yún)陸。
明顯那裡兇險,卻不能不去。這個盤子,也不能不接。
若是大商那位皇帝歹毒一些,把那處的駐軍,全數(shù)撤走,後果就真不堪設(shè)想。
站在原地,宗守是陷入了凝思,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那邊孔睿的面色,卻是變了又變。手中的六枚文王卦錢,都是在不停的顫動。正是傾盡全力,欲掙脫他的控制。
不過此時,孔睿的心神,卻並不在此。腦海之內(nèi),是一片茫然空白。
眼前這少年,真是分擔(dān)了他這女兒死劫之人——
不用文王卦錢去看都能知道,宗守眉眼間,那到有些模糊的斷痕,以及籠罩在印堂處的黑灰色。
是大劫將至!
只是宗守這身氣機(jī),卻是煌煌蕩蕩,其勢沛然。又純淨(jìng)無比,使人全升不起什麼雜念。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此處地氣。
聚千萬人心意念,可這氣息卻依然是純淨(jìng)無暇。
儒家標(biāo)榜雲(yún)荒三皇,每每人君施政,有什麼令他們不滿意處,都會說上古聖皇如何如何,來加以勸諫。
可是真正能與那幾位聖皇比肩的人物,卻是立在了此間,被中土自視正統(tǒng)的大儒,視爲(wèi)蠻夷,荒唐無德——
失神之際,孔睿一時也忘了去控制手中的卦錢。
不過這六枚刀幣,似乎也已是力盡。掙脫之後,就只聽是‘嗆啷’一聲輕響,全數(shù)跌落在樓板之上。
宗守也被這聲音驚醒,踱步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後,就眉頭挑起:“這是文王卦錢?”
孔睿心中微沉,這宗守居然能認(rèn)得此寶?
下一刻,就又聽宗守又是一笑:“這一卦,可是大兇?”
易數(shù)之學(xué),他前世也好奇過,看過不少書典。沒能深研,這卦象卻可看出一二、
孔睿默默的看向下方樓板,判定了一番這六枚刀幣的方位,確實是大兇!
只是術(shù)書有云: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往小來。又云:泰,小往大來,吉亨。
物極則必反,否極則泰來。
這一卦,雖是殺機(jī)暗含,卻也隱含著幾分吉兆。端看宗守,要如何應(yīng)對。
與自己這女兒之劫,連在一處。
卻只覺這眼前之人,似乎並不在意,眉宇之間,毫不見畏色。反而那銳烈氣勢,是更爲(wèi)凜冽了。
彷彿真是必死之劫,也要闖上一闖,要將之?dāng)亻_破碎。
孔睿接著,又注目疑惑的看了孔瑤一眼,紫氣更濃,黑氣也在繼續(xù)匯聚。再望了一眼那窗外,只見天空中,那顆‘搖光’竟是閃耀著明亮光輝。
即便烈日當(dāng)空,也遮掩不住其光亮,顯於天際之見。與孔瑤,隱隱呼應(yīng)。
這一剎那,孔睿之覺自己心臟,是一陣揪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