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聲火急火燎地往校門口跑,昨天晚上在唐宋家住得時候就已經商量好了說要一起去城西的白玫瑰苑,結果一出起黑板報就忘得差不多了。
聲聲見到宋阿姨後,鞠了個躬表示抱歉。唐宋媽媽倒也不介意,張羅著聲聲上車。等聲聲坐上車,唐宋也到了車旁,很順手地接過媽媽遞來的頭盔,小心翼翼地幫聲聲戴上,“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臭小子,你媽的車技還是可以的。”
風吹起來,聲聲她們就在路上了,在後視鏡裡看見,唐宋立在原地半天沒有離開。
“我兒子簡直和他爹一個樣。”唐宋媽媽大概也看見了,又開始打趣,“就是這個樣子,這個表情,和他爹送我回寢室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聲聲坐在後座,臉上泛起潮紅。一路上還算是涼快的,非機動車道都被梧桐樹覆蓋,此刻聲聲真的好想張開雙手尖叫,沒有什麼比尖叫更能表達內心的情感。但是張張嘴巴,卻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來,不免得有些沮喪。
十年來,聲聲幾乎沒有出過門,生病了有家庭醫生上門,平時上課也是老師一對一輔導。這次體驗倒是令人感到十分舒適,風揚起宋阿姨的頭髮,軟軟的,香香的,也揚起聲聲的頭髮,劃到脖子有些癢癢的。
真的,好像媽媽……
沒過多久一會就到了,是一個庭院,四周是淺色偏黃的竹籬笆,密密麻麻地長者一些薔薇花,門上一舊匾,上書“梅園”。推開門,視線就被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引向一座玻璃房,玻璃房裡有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在給花噴水。
和唐宋媽媽一起走進,推開門時,懸在門後的風鈴清脆一響。
“婉清,你又過來拿花啊。”老人放下手中的噴壺,帶起眼鏡。
“李叔,我這次來還帶來一個小姑娘,聲聲,但是不會說話,你可別怪罪。”唐宋媽媽一臉柔和,很是尊敬地說,倒是和平日裡嬉皮笑臉的樣子差了十萬八千里。
聲聲趕忙鞠躬。
李叔倒也不在意,只是對著兩人說,“今天新開了梅子酒,去後院喝兩杯,度數不高的。”
後院,更加清冷,兩旁皆是翠竹,庭院正中間一石桌,幾張藤製的椅子。桌上擺著幾壇酒,壇的外壁還有些許泥塊,應當是剛從土裡翻出來的。一紅泥小火爐在微微地亮著,沒有翻飛的碳灰,老人拿起一個長柄的容器,到了一些酒進去,半滿,架在火爐上煨著。這期間,原本冷冽的酒香變得溫暖火熱起來,日頭漸漸西移,但一直無話。
見酒已經熱起了泡,上下翻騰,唐宋媽媽請纓:“李叔,我去拿酒杯。”說完便欠身欲走。
“那那套和顏春色。”老人輕輕道,手中的動作倒是沒有絲毫地停歇,趁換酒的間隙,擡眼看了聲聲,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對著聲聲說的.
“倒是像極了一位故人。”說罷,又不再往下說了。
待唐宋媽媽回到席間,將一整套杯子擺在眼前,老人方纔又緩緩地開口。“和顏春色”是一套茶具,通體淺綠,沒有任何花紋,在杯子內的底部有一行小小的字——梅園煮酒。一人面前擺上兩隻杯子,一隻裡倒上熱酒,一隻裡倒上涼酒,聲聲學著他們先飲涼酒,入口清冽有些酸澀;隨後又飲熱酒,溫酒入喉,更加甘甜。
走的時候,唐宋媽媽說還有些事情需要久留,就打電話讓唐宋來接聲聲。李爺爺也很客氣,找了一個三十釐米高的藤製的桶讓聲聲帶了一大束白玫瑰回去。
聲聲第一次喝酒,整個人暈乎乎的,抱著玫瑰花站在門口等唐宋。兩頰有些發燙,便將頭埋進花裡,花上還帶著些水,倒也是涼快。所以唐宋見到聲聲的時候,又一次看愣了神,犯了迷糊。他瞧見,路燈下,少女長髮披肩,雙手環住玫瑰花,小小的臉都隱在花裡,橘黃色的暖燈打在她的身上。
“我的自行車不能帶人,我們一起坐公交車回去吧。”
聲聲擡起頭,額前的頭髮已經被打溼,臉上是紅暈,更加嬌俏可人。
唐宋接過花。
兩個人一起走在路上,影子時長時短。
“我媽帶你去幹嗎了?”唐宋沒忍住問,媽媽以前從來沒有帶她來過這裡,但是他知道每個月媽媽都會去這裡,一個晚上不回來。
“算了算了,我先送你回家。”唐宋見聲聲意識已經模糊,就不再問話。
已經過了下班的高峰期,車上還算空蕩蕩,藍色的車廂有些憂傷的氛圍。
在聲聲的腦袋靠在唐宋肩上的一瞬間,心臟就像是罷工了一樣,待吊著的一口氣喘出,心又開始砰砰狂跳。
世界都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