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界碑

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林阿姨的姐姐來過了，但還是很忌憚小瀾的樣子。

小瀾站在客廳中央禮貌地打招呼時，她只是對著她匆匆微笑了一下，微笑背後有著難掩的防備和尷尬。

小瀾看到了程叔叔，程叔叔年紀(jì)還不太大，但是在小瀾搬走、程林失蹤之後的一個晚上，程叔叔忽然被中風(fēng)擊垮了，成了輪椅上的人，林阿姨選擇陪在丈夫身邊，等待著。

程叔叔見到自己時，還是能看出有些激動的，小瀾握著程叔叔的手，聽林阿姨說了許多許多的話。

小瀾替林阿姨感到心酸，替程叔叔感到心酸。

但這不是小瀾想聽到的話。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阿姨，你還沒有告訴我，小林到底去了哪裡呢。”

深夜，小瀾躺在林阿姨身邊，微弱的夜燈下，林阿姨顯得憔悴又無力。

林阿姨沉默了一會兒，側(cè)過臉來凝視著小瀾。

“小瀾你……知道‘界碑’在哪裡嗎？”

界碑？

“界碑……是國界碑，還是別的什麼的……界碑……”

“你不知道嗎？”

小瀾誠實(shí)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阿姨見狀，支撐著半臥起來，小瀾也學(xué)著林阿姨的樣子半臥著，靠在阿姨旁邊。

“我就從你們搬走之後，開始講吧。”

林阿姨揉了揉小瀾的頭髮，注視著沒被檯燈照到的黑暗角落，目光彷彿飛到了不遠(yuǎn)的過去，“你們搬走的時候，還沒決定具體要去哪裡，我們兩家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你們先回鳳梧呆一陣子，找到合適的地方了，再聯(lián)繫我們，我和你程叔叔剛在陽江找到了工作，正準(zhǔn)備穩(wěn)定生活呢，也不是說走就能走的。

“你們動身出發(fā)的時候，咱們兩家都傷心呀，小瀾你一邊走一邊哭，林子就在旁邊安慰你說一定很快就去找你，唉，咱們兩家就和一家人一樣……

“你們搬走的第一年，咱們每天都在保持聯(lián)繫，你們那時候說，覺得鳳梧雖然窮，但是人一少起來，流言蜚語也少，不如還是留在老家吧，我和老程都覺得有道理，你們倆年紀(jì)小，經(jīng)歷了這件事之後，我們只希望你們能平平靜靜地長大，我們就決定，讓林子在陽江讀完初中，我們也回鳳梧去吧，林子那時候換了個學(xué)校，每天都很想念你們，但表面上是不吵不鬧的，只是偶爾打電話，聽到你催他回去的時候，晚上會一個人偷偷掉一會兒眼淚。

“事情發(fā)生變化是從第二年開始，你們搬走的第二年，咱們聯(lián)繫就少了，不是我們這邊的聯(lián)繫少了，是思思和老廖，我聽他們的口風(fēng)，是找了個地方，又準(zhǔn)備搬到外地去了，我們當(dāng)時都挺著急的，怎麼問他們都不說準(zhǔn)備去哪裡，之後沒過多久，我們就聯(lián)繫不上你們了。

“我們拼命打電話呀，你們的電話都是關(guān)機(jī)，我們聯(lián)繫了鳳梧的老熟人，都說也是好久沒見到你們了，我和老程還特地跑回去了一趟，你們的老房子裡，傢俱陳設(shè)和以前一樣，就是少了三個人的行李，我們估計你們就是搬走了，但是怎麼也想不通你們爲(wèi)什麼瞞著我們就這麼走了。

“林子鬧了好一陣子，我們從來沒見過林子那樣，後來大概也是傷心了吧，就沒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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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又過了一年，這一年裡我們一直在試著聯(lián)繫你們，都失敗了，你們真的就像新聞裡說的那種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又是夏天的時候，林子在路上出了車禍，特別嚴(yán)重的車禍，那次林子差一點(diǎn)就……差一點(diǎn)就沒了，林子住了將近兩個月的院，回家以後人就有點(diǎn)不一樣了，總是躲躲閃閃的，喜歡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照鏡子，還不敢直視我們倆，我們當(dāng)時簡單地以爲(wèi)是大病後的小後遺癥，就沒太上心。

“後來有一天，我和老程在外面上班呢，忽然收到林子一條短信，說‘爸爸媽媽，我去界碑尋找小瀾，勿念’，就這麼一句話，我們倆趕緊趕回家，路上還在給老師打電話，老師也說他課都沒去上，回家看見，林子的手機(jī)好好地擺在桌子上，人已經(jīng)不見了，從那以後啊，我就再沒見過我的林子，再沒聽過一句和他有關(guān)的消息……”

沒來得及心疼落寞的林阿姨，小瀾先被小林留下的話吸引了注意力。

去界碑尋找小瀾？

界碑，難道是地名嗎？

爲(wèi)什麼我會出現(xiàn)在陽江的閣樓裡，爸爸媽媽去了哪裡，小林又去了哪裡，在我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麼？

這一切，是不是找到界碑，就能有答案了。

“小瀾，我跟你講這件事，不是爲(wèi)了讓你代我們?nèi)ふ伊肿樱绷职⒁瘫ё⌒懀曇粢查_始微微顫抖，“對我和你程叔叔來說，你就像我們的女兒一樣，林子走了以後，我真是覺得人生好像也結(jié)束了似的，能再見到你啊，我是真開心，小瀾，我求你，留在叔叔阿姨身邊，好不好？”

小瀾沉默了。

阿姨彷彿從小瀾的眼睛裡看出了什麼，輕嘆一口氣，躺了下去。

又是幾天後了。

現(xiàn)在是深夜，最黑暗的時刻。客廳裡的一小方微弱光芒下，是瘦小的身影在伏案書寫。

林阿姨，小瀾多想陪在你身邊。

可是小瀾還有自己的路要走。

臥室的門口出現(xiàn)了一抹陰影，一會兒便消失了，小瀾沒有看到。

合上了筆，小瀾四處看看，把面前的紙張折成兩折，摩挲了幾下，整齊地放在桌子上。

帶著對叔叔阿姨的歉疚，小瀾即將踏上自己的旅途。

悄悄穿上外套，小瀾生怕吵醒沉睡的叔叔阿姨，在避開狹窄客廳裡的桌椅板凳後，來到了大門口。

一個書包靜靜靠在大門中間。

書包上插著一個白色的信封。

小瀾把信封捏了出來，信封上只有三個大字。

“給小瀾。”

小瀾的手開始顫抖了，信封沒有封口，側(cè)過信封，就能看到裡面厚厚的一疊。

錢。

都是錢。

臥室門口的陰影又出現(xiàn)了。

小瀾回頭，陰影又消失了。

但是她能聽到，低低的啜泣聲。若隱若現(xiàn)的啜泣聲，拼命剋制的啜泣聲，彷彿迴盪在她耳邊的啜泣聲。

小瀾提起了揹包，揹包也是沉甸甸的，背在背後卻有種奇怪的溫暖感。

“阿姨……”

嘶啞的聲音在客廳裡迴盪著。

說不下去了。

小瀾打開門，飛快閃身出去，輕合上門，奔跑一般地衝下了樓梯。

新旅途開始，小瀾和大家都要加油鴨。感恩閱讀，啾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