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安康把紅紙裁好，開始寫春聯(lián)。

第一幅是：“世間好事忠和孝，天下良圖讀與耕。”

橫批：“忠厚傳家。”

第二幅：“天泰地泰三陽泰，家和人和萬物和。”

橫批：“吉祥如意。”

“大哥，其他的我來寫吧。”安健在一旁早就躍躍欲試。

安康把筆遞給他，“好好寫，別浪費(fèi)紙墨。”

“大哥，你就放心吧。先生都說我的字寫的不錯，保證不會浪費(fèi)紙墨的。”安健信心十足，提筆在硯臺裡沾好墨，在紙上一筆一劃地寫字。

“寫好沒有？”羅氏端著碗熬好的漿糊走進(jìn)來。

“寫好了。”安健擱下筆，指著桌上的幾張，“娘，這些都是我寫的。”

“嗯，寫的不錯。”羅氏笑笑點(diǎn)點(diǎn)頭，“拿出去貼起來吧。”

兄妹三人拿著春聯(lián)到處張貼，安家的院門朝南，五間泥磚房正對院門，竈房和柴房坐東朝西，茅房和雞圈在西北角，茅房與正房中間隔著一條通道，從通道繞過去，就是後院，後院有口井，種著幾棵桑樹和梓樹，還有塊菜地。

第一幅春聯(lián)貼在大門外，房門貼的是第二幅，竈房貼的是安健寫的：一粥一飯當(dāng)思來之不易，寸薪寸木恆念物力維艱，橫批：勤儉持家。六畜興旺要貼在雞圈，五穀豐登要貼在米缸，就連茅房上也要貼上一張出恭。

安意看著紅紅的春聯(lián)，微微淺笑，貼上了春聯(lián)，就有了過年的氣息。在現(xiàn)代，年味漸淡，有些人家已經(jīng)懶得貼春聯(lián)了。城市裡也禁止燃放煙花炮竹，雖然安全了，減少了污染，但也少了那份特有的喧囂和熱鬧。

安健指著對聯(lián)上的一個字問道：“妹妹，這個字還認(rèn)得嗎？”

“認(rèn)得，是易字。”安意道。

“這個呢？”

“薪。”

“這個？”

安意輕笑，“儉。”

安健滿意地從凳子上跳下來，向站在一旁的安康炫耀道：“大哥，我已經(jīng)教妹妹認(rèn)識了一千個字。”

安康皺眉，“才一個上午，你就教妹妹認(rèn)一千字，妹妹怎麼記得住？我以前教你認(rèn)字時，是怎麼教的，你不記得了？”

“那是你不會教，我教的，妹妹全都記住了，你要是不信，拿《千字文》來考妹妹好了。”安健得意地挑眉道。

“大哥，你不要考我，我記不得那麼多字。”在家裡說說也就罷了，安意擔(dān)心安健見人就吹噓，到時會來惹麻煩，人太過聰慧反成妖，這個道理她懂。

“妹妹，你不記得了，你真得不記得了？”安健不甘心地追問道。

“妹妹還小，你一下教一千個字，妹妹不記得是正常的。”安健一挑眉，“你別老想著讓我去考妹妹，妹妹才初學(xué)，到是你已經(jīng)學(xué)了聲律，我出上聯(lián)，你來對下聯(lián)。”

“大哥。”安健面露難色，“能不能考別的？”

“就考這個。”安康沉吟片刻，“雪映梅花梅映雪。”

“啊，迴文聯(lián)！”安健愁眉苦臉，“大哥，這個太難了，你出個簡單的。”

“用你的腦子好好想想，別整天惦記著吃。”安康橫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對安意笑，“妹妹，我們進(jìn)屋烤火，外面好冷。”

安意同情地看了看安健，跟著安康進(jìn)屋烤火去了。

這個迴文聯(lián)，讓安健安靜了半個下午，到吃晚飯時，看著桌上的飯，眼中一亮，“大哥，我對出來了。”

安康放下筷子，看著他，道：“說來聽聽。”

“飯拌豆渣豆拌飯。”安健道。

“噗哧。”安意忍不住笑出了聲。

安康愕然，“這就是你想了這麼久對出來的下聯(lián)？”

“雪映梅花梅映雪，飯拌豆渣豆拌飯。對得很工整啊。”安健很有理地道。

“工整？”安康音量拔高幾度，“這樣也叫工整？好吧，我再出一聯(lián)，你來對。銀河瀉影月皎潔。”

安健想了想，道：“鐵鍋煮魚味鮮美。”

安意忙咬住下脣，纔沒笑出聲，這個二哥實(shí)在是太搞笑了。

安康一點(diǎn)都不欣賞安健的搞笑，臉色陰沉，目光不善地盯著安健，又出一上聯(lián)，“瑞雪迎春到。”

“臘肉撲鼻香。”安健應(yīng)聲對出。

“除了吃的，你就不能想點(diǎn)別的詞？你是豬投胎的啊？”安康咬牙切齒地問道。

安健撓撓頭，道：“那就改成，蠟梅撲鼻香。”

安康深吸一口氣，道：“我不知道你的聲律是怎麼學(xué)的？這麼簡單的對子，你都對不出來，還怎麼寫詩詞文章。從明天起，你把聲律拿出來讀。以後每天我都會出對子給你對，要是對不出來，就不許吃飯。”

“不不不許吃飯。”安健被嚇結(jié)巴了，可憐兮兮地瞄了瞄羅氏和安意，希望她們幫忙求情。

羅氏假裝沒看到，埋頭吃飯。在這個時代，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男人要想光宗耀祖，就只有讀書入仕爲(wèi)官。

安意把頭偏開，讀書讀不好，被訓(xùn)理所應(yīng)當(dāng)。

安康追問道：“聽到?jīng)]有？”

安健求救無門，有氣無力地哼了哼。

“安健。”安康厲聲喊道。

安健坐正，大聲道：“聽到了。”

安康這才滿意，暫時放過安健。

第二天，安意是被安健的讀書聲給吵醒的。

“……天浩浩，日融融，佩劍對彎弓。半溪流水綠，千樹落花紅。野渡燕穿楊柳雨，芳池魚戲芰荷風(fēng)。女子眉纖，額下現(xiàn)一彎新月；男兒氣壯，胸中吐萬丈長虹……”

“栓子，你小聲點(diǎn)，別吵醒你妹妹。”羅氏道。

“娘。”安意坐起來喊道。

羅氏聽到聲音，走了進(jìn)來，“被你二哥吵醒了？”

“不是。”安意搖搖頭。

羅氏把火絲倒進(jìn)炭盆裡，搓了搓手，上前幫她穿好衣服，梳好頭髮，笑著拍拍她的小臉，“快去茅房吧。”

安意一路小跑去了茅房，方便完出來，看到隔壁那個男孩又趴在圍牆上面。

那男孩也看到了安意，喊道：“喜兒，喜兒。”

安意停下腳步，站在原處看著他。

“你已經(jīng)沒事吧？”男孩問道。

“嗯。”安意不太習(xí)慣來自外人的關(guān)心，輕哼了一聲。

“那天周大梗來鬧事，是我跑去找貴嗲的，還好來得及，要不然你就被周大梗那個惡漢給掐死了。”男孩邀功道。

安意知道羅家人來得那麼及時，是他報(bào)的信，也不好再面無表情，露出淡淡的笑容，有禮地道：“謝謝你。”

男孩用力眨眨眼睛，正要說話，忽然一個女人大吼道：“劉小義，你又爬到那上去做什麼，你是不是想摔死啊？”

男孩立馬從牆頭溜了下去。

“你這砍腦殼摔死了，我一個氣，要是摔斷手和腳，我沒得那麼多閒錢給你請郎中。喊你做事，你不做，跑到這裡來爬牆，你硬是沒打到……”

劉小義似乎覺得理虧，沒有應(yīng)聲。

聽那女人的罵聲漸漸遠(yuǎn)去安意轉(zhuǎn)身到竈房找羅氏要了熱水漱口洗臉。吃過早飯後，安康接手了教安意認(rèn)字的重任。

接下來的幾天，羅氏忙著準(zhǔn)備過年的東西，安意跟著安康讀書識字，字認(rèn)得不少了，但還是不知道身處在什麼朝代。安健用心讀聲律，對出來的對子，總算有點(diǎn)意境，雖然用詞還是不太雅，但好歹不用吃食來應(yīng)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