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牢房的門口,夏若薇看到一大一小的瘦弱身影,女子面色依舊蠟黃,瘦骨嶙峋的,夏若薇很擔心是不是風一吹她就會倒,她身邊站在的男孩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兩隻大眼睛有些不安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女子拉著男孩緩緩的朝夏若薇走來,他們就說葉少羣的妻子與孩子,女子在夏若薇的面前跪了下來,她反射性的跳開了一步,對於這樣的叩拜大禮夏若薇還是非常的不適應。
邵澤瞟了夏若薇誇張的反應一眼,隨後看向女子將她扶起說道:“夫人可是有話要對我們說?”
女子將嘴角抿緊,最後還是點點頭,夏若薇瞟到一處樹蔭說道:“來這邊說吧?!?
幾人站在樹蔭下,許久都沒有人開口先說話,最後還是夏若薇先打破沉默說道:“你是不是想問那我簫公子的事情?”
女子垂眸,最後點點頭,她身邊的孩子卻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周圍的一切,並沒有開口說話。
邵澤比夏若薇先一步開口道:“你來晚了,他已經(jīng)自縊?!闭Z氣淡淡,卻帶著幾分惋惜,其實那個簫公子看起來真的不像是壞人。
女子的頭就低的更低了,許久許久都沉默著,久到夏若薇想要說說一句:“有什麼話你就說吧,有什麼難以開口的?!?
女子的聲音緩緩的傳來,就如同清風平平淡淡,“其實他不是兇手,他爲什麼要認罪!”
聞言,邵澤卻用吃驚的眼神看著女子,好半天說道:“不是兇手,他還招供,還自縊……”
女子的緩緩的擡頭,眼睛卻是紅腫一片,聲音也帶著一絲的哽咽:“都是因爲我,其實……一切的罪孽都是因我而起,是我貪生怕死……茍且偷生……”話到最後已經(jīng)化爲哭音泣不成聲。
邵澤看了夏若薇一樣,見夏若薇並沒有吃驚之色,彷彿這一切她早就預料到的一般。
女子緩緩的開口道:“我叫簫黎,那個是我的哥哥簫霄,我嫁給葉少羣時我哥一直都不同意,說葉少羣不夠成熟穩(wěn)重,沒有男人的淡定,那時我不懂還想大哥對武斷,我看中的也是葉少羣說愛我的那顆心……
我執(zhí)意要嫁給他,我哥最後還是準了,我們從小無父無母都是相依爲命的過來,當時我就想要一個依靠,只要有人給我這樣的安全感,或許不一定是葉少羣,換做是別人,我也會嫁的吧。
婚後我們夫妻倒也恩恩愛愛,雖然沒有大富大貴的生活,閒茶淡飯的還是有的,只是沒想到一切的變數(shù)來的太快,那年考科舉,他來能鄉(xiāng)試都沒有過,我們舉家搬遷到平安縣,想著找個穩(wěn)定的活計養(yǎng)活一家子就好。
我懷孕後他就白天干活晚上回家,日子到時也過得正常,只是賺的錢並不多,在孩子兩歲時,我哥找到了我,看到我一貧如洗的家當時就怒了,說什麼都要帶我走,葉少羣哭著跪下了求我不要離開他,他會賺很多錢回來的。
大哥走後,葉少羣也如往常一樣去幹活,可是回家的次數(shù)卻是越來越少,我疑惑著就跟蹤了他,才只是他不但經(jīng)常出入賭坊,還逛青樓,家裡都已經(jīng)窮的揭不開鍋了,他卻還能這樣揮霍,又置我和孩子於何地?我抱著孩子就上前與他吵了起來,這次吵的非常的兇,又是在大街上,他當場就說要將我這拖油瓶給休了,還扔了一錠銀子在我身上。
這完全就是一種羞辱,打發(fā)叫花子也不至於如此?!闭f著簫黎垂眸神情落寞,一牽著孩子,一手捂著自己的胸口,好似哪裡真裂開一條縫非常的疼。
夏若薇想要安慰,可是手伸到半空卻又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就只是靜靜的看著。
過來一會簫黎平定了情緒,才繼續(xù)說道:“我後來就回來家每天帶著孩子,一直悶悶不樂,有天我哥帶著一些零嘴前來看我,卻說一些奇怪的話,說以後還是改嫁的好,我還那麼年輕,帶著孩子並不容易,找個疼我的人或許會過得更快樂。
我只是隨意的應著,在我哥離開後我就悄悄的跟在他的身後,我看到他找人在衚衕口將葉少羣打暈,隨後去了聖女廟了偷出一包東西,看到我站在門口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拉著我的胳膊說帶我離開,隨後就將葉少羣殺人騙財?shù)氖虑楦以敿毜恼f的一遍。
我哥說這樣十惡不赦的人跟著還有什麼前途,還比如早點離開,我們纔到他的住處就看到葉少華已經(jīng)等在哪裡,他的臉色黑的像鍋底,說騙財?shù)氖虑檫€有我哥的一份,現(xiàn)在想撇清關係已經(jīng)晚了,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要死也一起,免得黃泉路上太寂寞,剛好一家子在地府相聚多好。
我哥身上的怒氣也發(fā)作,兩人就開始吵鬧後來就變成大打出手,我哥本來就是個文弱的,怎麼也不是葉少羣的對手,慌亂之下我就拿起一旁的匕首紮在葉少羣的胸口……他死的時候雙眼大睜一臉的不可置信,我害怕急了,當時就嚇得躺倒在地,我看中他心口的血越流越多,最後倒地不起……”
簫黎閉上眼睛,像是內(nèi)心的傷疤被揭開,有些不敢直視,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眼裡已經(jīng)是清明一片,似乎沒有後悔殺了她的丈夫,曾經(jīng)的愛人。
“所以……你哥爲你找了很好的不在場證明,也將兇器都藏了起來,寧願自己頂罪,也要讓你活下去……你有何苦……”邵澤感嘆,心裡想還是做神仙好,沒有那麼多的愛恨情仇,做人真苦……
夏若薇:何苦將所有的真相都說出來呢,這樣你就可以全身而退,不是嗎?
簫黎再次在夏若薇面前跪下,只是一瞬,她的嘴角有絲鮮血涌出,漸漸的越流越多……夏若薇和邵澤都吃驚的看著她,她居然服毒了,她早就想好了一切,她沒有選擇去衙門自首,只是有事情要拜託他們。
她擡頭很認真的盯著夏若薇,眼裡是滿滿的哀求,她也讓自己的孩子跪下,然後繼續(xù)說道:“我的孩子可不可以託福給你們撫養(yǎng),我知道姑娘是個善心的,生活對我來說已經(jīng)沒有任何的意義,我每天都會夢到他來尋我,想要拉著我一起走,只是我的孩子實在可憐,怎麼也放心不下,纔會一直茍且的活著……如今,我哥也因爲我而死,我更加沒有了生活下去的意念,求恩人照顧我的孩子……”
簫黎伏地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夏若薇已經(jīng)完全呆住,她不知道這個時候要說什麼纔好,她們只是見見過一面而已,就因爲她看孩子可憐贈與銀票,她這個做母親的就可以找個理由撇下孩子,這也太沒有責任心了吧!
“不可以,那是你的孩子,我不答應,我再疼他也沒有你這個做母親的知心,孩子還小自然什麼也不懂,他若長大不是要恨死你這個做母親的?”夏若薇搖頭拒絕,她是發(fā)了善心,但也不會阿貓阿狗的都收留照顧。
簫黎露出一抹絕望而悽苦的笑,或許是因爲她太瘦,嘴角的那抹殷虹也顯得格外的刺眼,她掏出懷裡的一個瓷瓶,就要給身邊的孩子喂下毒藥,孩子立即哭了起來,哭的很大聲,“孃親,孃親!……”
簫黎悽楚一笑道:“既然沒有人願意收留你,你在這世上也是受罪,不如跟孃親一起下地獄找你那殺千刀的爹……”手中的瓷瓶離孩子也越來越近,夏若薇皺眉將那個孩子從她身邊拎起,一腳將她手上的瓷瓶給踢飛出去。
邵澤本想阻止衝動的夏若薇,可是很明顯的晚了一步,只能在心裡嘆息道:傻丫頭,她分明是在使用苦肉計,逼你收養(yǎng)那個孩子,這樣也能騙到你……
簫黎見夏若薇牽著孩子,如釋重負一般的朝夏若薇再次磕了一個頭,“謝謝姑娘成全,這樣……我沒有了任何的牽絆,真的可以安心的走了。”
夏若薇無語,果然我的心腸還是太善良了,低頭看了眼被自己握著的孩子,他也正用一雙清澈的眼眸望向她嘴裡露出一抹笑,“姐姐,你好漂亮?!?
簫黎站起身,有些依依不捨的摸了摸孩子的頭,“他叫富貴,我希望他的一生可以過得好?!?
夏若薇:平安富貴這都是給孩子的希望嗎?你這娘都想著拋下他了,他這一生即使富貴了也會恨你拋棄了他。
最後看了眼孩子,簫黎溫柔的說:“孩子,你跟著姐姐,娘去找爹爹,找到了就回來接你好麼?”
富貴天真的看著自己的孃親,然後很認真的點頭,“好,回來的時候記得帶好吃的?!?
簫黎很認真的點頭,心裡卻是更加的苦澀:孩子,原諒孃親給你撒了謊,這輩子怕是都不能給你買好吃的了……
邵澤和夏若薇目送簫黎的身影朝牢獄的方向越走越遠,她是每一步都走的很決絕,竟然沒有半絲的不捨得,她回頭看向身後的邵澤,邵澤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夏若薇低頭,看著與自己牽在一起的小手,心裡一陣躊躇:這個孩子要怎麼處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