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呢?”
阿正幾乎沒聽見身後黃總諂媚的問候,聽到鍾羨文的詢問,面上有片刻的怔愣,接著便是支支吾吾的迴應(yīng),“鍾姐……BOSS,BOSS他……”阿正想到此刻包廂內(nèi)發(fā)生的那一幕,禁不住面色白了又紅,色彩斑斕的很。
只是在走廊昏暗的壁燈光下,揹著身疾步走路的鐘羨文並未窺見。
停下步伐,鍾羨文回身,眼鏡片後銳利的眸投射在阿正那青紅交加的面孔上,似是猜到了什麼,鍾羨文抿緊脣瓣,半響未語。
低氣壓環(huán)繞著這邊兩人,阿正戰(zhàn)戰(zhàn)兢兢擡眸,偷偷瞧了眼昏黃燈光下鍾羨文那面無表情的容顏,心下幾分唏噓,又有些悲涼,“鍾姐……”
“……他在哪個包廂?”深呼吸,用力,鍾羨文幾乎是壓抑著閉眼又睜開問道。
顫顫巍巍伸出指尖,阿正指向了頭上位置,“二樓靠裡……你應(yīng)該知道……”
話未落,只見鍾羨文早已快步向走道盡頭的樓梯走去,那雷厲風(fēng)行的身影,恍惚間漸漸與一個人的身影重合。
阿正纔剛舒了一口氣,只聽鍾羨文那冷清中不夾雜一絲辱罵的厭惡聲音傳來,“阿正,什麼時候紅館居然淪落到這種地步?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隨便給我放進(jìn)來!”
“把他們給我轟出去,從此紅館不再歡迎他們。”
光影晦暗間,鍾羨文那黑色窈窕身影已然消失在了眼際。
“是!”阿正在恍惚過後恭敬應(yīng)聲,再回頭時,早已成爲(wèi)紅館那不留情面精明能幹的經(jīng)理人。
“正姐!”那黃總剛慌張的推開懷裡的溫香軟玉少女,欣喜於阿正居然朝著他的方向走來,剛喚出口,便被後者那言辭凌厲的話語堵在那裡。
“閉嘴,誰是你正姐!別給我亂攀關(guān)係!還有,從今天起,紅館不再歡迎你們兩個!”
阿正看著眼前這頭肥豬還有衣衫凌亂很明顯是紅館公主的少女,聯(lián)想到適才鍾羨文的口吻,自然明白是眼前這兩人得罪了鍾羨文,才能引來那從不輕易發(fā)火深得楚漠真?zhèn)鞯睦淠貢呐穑南碌膮拹鹤匀蝗匡@現(xiàn)在臉上。
語落,直接走人。
那黃總跟那濃妝少女簡直像被雷劈中了一樣,等反應(yīng)過來,那少女首先哭著喊著撲了上來,直接撲倒在了阿正的腳邊,抱住了阿正的腿部,簡直是哭天搶地。
“不,正姐,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您不能開除我,我需要這份工作,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我的母親還等著我賺錢救她呢,正姐……”
那黃總也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幾乎是結(jié)結(jié)巴巴著裝腔作勢又威脅又叫:“開、開什麼玩笑!?你們紅館開門做生意,竟然還有將客、客人轟出去的道理,你、你不怕我叫人……”
那黃總顯然是又心虛又害怕,在阿正的眼神望過來時,自動將下面的話吞了下去。
阿正被底下的少女抱住腳,想抽回來卻被後者抱的死死的,幾乎是紋絲不動,那眼淚鼻涕混合著妝容全都蹭在她的西裝褲上,她的心裡一頓噁心,那口吻自然冷了下來,“我警告你,趕緊給我鬆手,趁我現(xiàn)在沒發(fā)脾氣之前——”
“還有,如果你們不願意走出去,那麼恐怕我只能請保安來請你們出去了。”
“仔細(xì)給我掂量掂量,這是紅館,在這裡給我撒潑打鬧,你們能落得幾個好處!”
阿正一使勁,那褲腳總算從那少女的手中滑脫了去,她抽回腳,厭惡的掃了眼黑色西裝褲上那明顯的那道手印,英氣的眉宇折的厲害。
那黃總顯然也想到紅館背後那龐大的黑勢力,籠罩在南省黑幫下那錯綜複雜的關(guān)係,肥胖的脖頸更是縮了又縮,綠豆大的眼睛慌張的開始亂轉(zhuǎn),甚至連手心也開始出汗。
“哼——”不屑的冷哼一聲,阿正的目光掃過底下如死魚般癱軟成一灘爛泥的少女,眼裡閃過一絲不忍,卻也僅僅只是一瞬,“要怪只能怪你們運(yùn)氣不好,得罪誰不行,偏偏得罪我們鍾姐——”
“知道我們鍾姐是誰麼,胖子,嘿——”
阿正朝著那黃總勾勾手,卻見到後者挪著那肥胖的身軀往後挪了一步,頓時啼笑皆非。
腦海裡閃過那如荒野蒼狼般寂寞而孤傲的男人,阿正的眼裡漸漸浮起一絲嚮往,只是那嚮往過後,卻是滿目的悲涼。
只聽她口吻哀怨的幽幽傾吐道:“人們都說醉酒笙簫的紅館背後的主人是某個隻手遮天的大人物,年過半百並且掌握了南省黑道的大半勢力……他們永遠(yuǎn)不會知道的是,這只是那人在世人眼中不被人知的身份而已,而這紅館,只是他一年都未曾踏入一次的行館而已,而擁有這座行館的人,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少年而已……”
“你知道有多少人羨慕鍾姐,能成爲(wèi)那少年跟前唯一的紅人?”脣角微翹,阿正的眼底有些自嘲。
“咚——”這龐大的信息量讓那黃總頓時癱軟在地,瞪圓了那綠豆眼兒久久吞嚥著口水也說不出一句話。
只是——
阿正的眼前浮現(xiàn)適才鍾羨文那隱藏在嚴(yán)肅表情後隱忍不發(fā)的模樣,微微在心裡嘆了口氣。
只是,當(dāng)她開始坐在這個位置上,成爲(wèi)那少年唯一信任的跟前人時,也就註定,一個合格的下屬,終身都無法跟她的主人相愛。
她只能茍活在心底的黑暗裡,偷偷的肖想著那個人,而肖想,註定只能成爲(wèi)肖想。
這個世界註定不會存在圓滿,似乎上帝在造物時總會給予一定缺陷。
人們因爲(wèi)不完美,纔會拼命追求完美,因爲(wèi)喜歡,纔會窮極一生。
好像,也許,這纔是生存的意義。
“咚、咚、咚……”耳畔有清晰的聲音在迴響,鍾羨文捂住胸口,才發(fā)現(xiàn)那是她心臟跳動的聲音。
擡手,穩(wěn)住情緒,她敲響了包廂門。
半響也不見有人開門,鍾羨文垂下眸,深吸口涼氣,才慢慢推開門。
“楚總,楚總您真的不能再喝了!”
女人嬌俏中隱含著擔(dān)憂的音色從耳畔滑過,伴隨著紅酒瓶“咚——”的一聲砸落鋼鑽茶幾的聲音。
“是啊,楚總,您真的不能再喝了……”
印入眼前的那一幕頗爲(wèi)平常,於所有來紅館尋歡作樂的客人當(dāng)中,許是最爲(wèi)平淡的一幕,但,卻讓鍾羨文眼鏡片後的雙眸一冷,有銳利光色快速滑過。
包廂內(nèi),猩紅色沙發(fā)茶幾上,楚漠衣衫不整的坐在那裡,西裝領(lǐng)帶早已被扯的歪歪斜斜,黑色西裝被脫下凌亂的扔在沙發(fā)邊角,仍舊是生日宴上那簡單如王子般乾淨(jìng)尊貴的白襯衫,此刻卻胸門打開,脖頸往下三顆鈕釦都散開著,露出那精瘦有力的白皙膚色。
他修長的指骨端著高腳杯座,膝蓋微彎曲坐在沙發(fā)上,微瞇著那如蒼狼般孤寂的眼眸,看著那被他晃動而顯出誘人色彩的酒液,偶爾從薄脣間發(fā)出一聲嗤笑聲。
燈光下,那擺著一副誘人美男圖,如同墮落凡間的王子般潦倒墮落的男人,似乎佔盡了老天給與他的所有優(yōu)勢,可偏偏,此刻他周遭一米內(nèi)的氣氛卻是哀傷的。
他的身邊坐著三四個紅館的公主,那些公主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著楚漠,想靠近卻不敢靠近。
鍾羨文的心一窒,有一瞬間突然覺得眼眶澀澀的,這種小女人的情緒似乎不該是她所有,可——
看著那本該高高在上擁有一切的男人,那倨傲的不將任何敵人放在眼裡的男人,居然將自己弄到這部地步,她突然覺得這世界是這般可笑。
“你是誰!?”
“對啊,你是誰啊,你走錯地方了吧?”
看到鍾羨文,包廂裡那幾個圍繞在楚漠身邊的公主頓時起了敵意,紛紛異口同聲的質(zhì)問著後者。
剛纔經(jīng)理從她們幾十人中間挑出她們幾個,她們以爲(wèi)又是去陪那些年老色衰客人們,結(jié)果沒想到這次的客人不僅這麼年輕還這麼帥,當(dāng)中的兩個姐妹便起了某些心思,結(jié)果卻遭到了經(jīng)理的警告,並且她們還得到了一個驚人的信息,原來這男人居然是她們的頂頭上司,紅館的老闆。
“出去——”鍾羨文彷彿感知不到她們的敵意般,冷聲命令。
“你是誰?憑什麼啊?”
當(dāng)先的那個公主不滿,剛想反駁兩句,就看到鍾羨文身後的阿正。
剛想喊就被後者一個嚴(yán)厲的眼神制止了,並且打手勢示意她們出去。
隨著包廂門關(guān)上,楚漠纔像是有意識般醒過神來,看向來人,“是你啊。”
“BOSS!”鍾羨文看著他顫顫巍巍的倒酒,頓時上前攔下了他的動作,“……你不能再喝了,BOSS……”
“怎麼,連你也想批判我?”楚漠幾乎沒有費吹灰之力,就從鍾羨文手中搶過了酒瓶,替自己滿上了一杯酒。
“BOSS,你——”
“如果沒有事的話,就陪我一起喝酒吧。我記得,上一次我們一起喝酒,好像是在三年前……”
楚漠說著眼裡閃過一絲追憶,“真懷念那時候一起逃亡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