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次程崢看到蘇紫眼中流露出這樣的無可奈何，讓他心碎，讓他悲傷。
他看到過很多種她的樣子。
千姿百態，各有不同。
或是悲愴，或是憤怒，或是開心，或是搞笑。
但是今天的她，讓他真的束手無策。
即使不需要流淚，不需要眼淚成河，他就已經繳械投降。
只是因爲她那一眼，含著淡淡的淚光，明明沒有流下，但是那時明亮的眼睛此刻充滿灰暗，毫無生氣，讓他整個人一下子就覺得四周被抽離了所有空氣，難以呼吸。
他微張嘴脣，每一個字從嘴裡說出來的時候，其實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在細微的顫抖：“我知道你跟她不一樣，可是蘇紫，那都不是事實?！?
“不是事實麼？！那你告訴我是什麼？程崢，我不是三歲半的孩子，你跟她之間，無論是否真的發生了任何關係，都無法改變，她是你孩子的母親，也是我蘇紫的親生妹妹。”她指著自己的胸口，眼角的淚水依舊蓄在其中，“程崢，你知道我每當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心有多不舒服麼？我儘量的讓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懷疑，更不要去庸人自擾，可是.程崢，我發現，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今天不過是聽到她雲淡風輕的說了兩三句話，她就已然潰不成軍。
所有的畫面，所有的場景。
從三年之前，再到三年之後，無一例外的在她腦海裡跟走馬燈一樣的上演。
她好累，真的好累。
“程崢，或許我們天生有緣無份。”
有緣無份。
這是程崢不止一次聽到的詞。
但往往大多都是在三年之前，他跟蘇紫剛剛離婚時，別人與他說的。
那個時候，他聽完了，也只是耳朵一飄，根本沒有走心，因爲他在心裡知道，他有多麼的愛著那個女人，無論因爲什麼分開，他都希望她能過的幸福，哪怕暫時的分離，也讓他甘之如飴。
可這一次，是他最深愛的女人，親口對他說的。。
程崢真的覺得所有堅持的一切，好像都只需要她一句話，就能土崩瓦解。
無論他堅持了多久。
一年？
兩年？
還是三年？
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敵不過她一個眼神或者是一句話罷了。
“那麼你到底想讓我怎麼做？”諱莫如深，他低聲的問。
大概是沒想到他會這樣痛快，而且這樣的冷靜，她愣了一兩秒之後，才眨著眼睛回答：“我想，我們……”
“蘇紫，別他媽的跟我說分手，知道麼？”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他酷似威脅的喝責。
蘇紫偏過頭，不想去看他現在的神情，因爲她知道，她下一句說出的話，對他而言，究竟有多麼的殘忍。
“我們如今開始都沒有，何談結束或者是分手？”
“.。?！?
或許只有傷的夠深，他纔不會再抱有希望。
蘇紫在心裡默默地想，有些事情，有些人，也許錯過了，就今生真的錯過了。
她可以再把程崢當作朋友、知己，甚至是這一生的親人都沒問題，唯獨.丈夫，戀人。
這樣的詞語，放在他身上，蘇紫突然之間連想也不敢想了。
“蘇紫，你他媽的現在怎麼變得那麼無情那麼狠了？如果我們連開始都沒有，那麼糖馨是什麼？這幾天我們又算是什麼？！還有以前，那又算是什麼？！”
程崢平時是不爆粗口的，三年之前他們感情還很和諧的時候，蘇紫就經常誇他，他是一個很好的男人，不抽菸不喝酒更不滿口髒話.但是她知道每當他憤怒到極致的時候，他也會爆粗口，與普通的男人一樣。
因爲他是人，不是神。
蘇紫努力地仰著頭，別讓眼淚往下流：“我們.。是家人?！?
“家人？蘇紫，呵，曾經我們相愛那麼深，你現在跟我說把我當家人？！蘇紫，你他媽的會跟你哥哥還是父親上塌？！”慌不擇路的時候，嘴巴自然也會慌不擇言。
“程崢??！別再逼我了！”
蘇紫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她反手一巴掌想打過去，卻被程崢緊握住了：“我逼你？！蘇紫，到底是誰在逼誰？！”
他的眼睛比蘇紫紅的只會更深，不會更少。
蘇紫強忍著心中翻江倒海的難過：“我說過，這段時間都讓我們彼此冷靜一下，好不好？”
“我看你不是想要冷靜。。蘇紫，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瞭解你，如果一旦我現在放開你的手，這一輩子，你都不會再回頭了。”
毋庸置疑的語氣，滿滿都是堅定。
蘇紫沒有說他是自以爲是，也沒有嗤之以鼻，她現在變得平靜起來，眼角的淚也幹了：“哪怕你不放開我的手，我也不會回頭。程崢，這段感情我想了很多，自從我們和解之後，我就一直都在考慮這件事，可是今天，程崢，我才知道，無論我有多麼努力，我都過不去這個坎兒。所以，別再我身上耽誤時間了，錯過的，永遠都是錯過，自從三年前我們離婚之後，這一輩子，也許都不可能了?！?
儘管嘴上依舊在硬撐，可是她卻壓根不敢去看他現在的表情。
他掰著她的下巴，想讓她的眼神放到自己身上，“不可能？蘇紫，可能不可能不是你說了算！在我五歲的時候，四歲的你跑來跟我說第一句話對我笑的那第一眼，我就知道，我這一生，非你不可！”估計是說的太激動，一下子有點窒息的感覺，程崢他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所以我告訴你，我們之間不會結束，永遠都不會結束，蘇靜笙的事情我會讓你忘記，她絕對不是你這一輩子過不了的坎兒，只要你想跳，就一定能跳過去！蘇紫，你不是拘泥的人，你從來都不是！所以，別再拿那樣的話來搪塞我！”
非你不可。
原本一直積攢在眼角想要回流的眼淚，這一次終於是順流而下了。
他從未對她說過非你不可死四個字。
可是現在她聽到了，她問自己的內心，開心麼？
可是不開心，真的不開心。
因爲她知道，他們之間，真的回不到過去了……
她抹去眼角流下的淚水，眼睛清澈的像是一汪湖水，卻充滿了悲涼：“程崢，你知道破碎了的鏡子就算修補好，用起來也會很彆扭……”她推開他，終於能夠直起身，目光掠過窗口，高織錦繡的布簾精美的像是一件藝術品，讓人不敢直視，“與其如此，還不如換一面新的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