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女桐娘，今日可安好？家中何如？可曾聆訓於祖母？若祖母訓之，心中委屈也需忍耐纔好。此番出京，也不知何時方纔可歸，你在家中不可調皮，更不可貪玩放下功課，萬事小心……

信中大半篇都是絮絮叨叨的叮囑，半點也不像是個威嚴的御史大人該有的樣子。

反而和市井婦人沒什麼兩樣。一樣囉嗦，一樣的不放心。

這封信平平無奇。

一如既往。

除卻那些叮囑，也提了幾句路上見過的風土人情。

信上最末尾那部分，又提了提陸明朔。只說陸明朔最近心事重重，也不知是怎麼了。還讓陸君桐看看能不能寫封信打探一二。

末了還說，讓她看看，哪家姑娘好，給陸明朔選個合適的最好不過。

一切都是如常。

這封信大概是當時寫好了，準備送出來卻又沒來得及的。

陸君桐哭的不能自已。

李衍看著陸君桐哭的蹲下去，整個人幾乎縮成一團的樣子，最後什麼也沒做。

他輕輕扭開了頭。

大概……陸君桐是不希望他這會去打擾，更是什麼也不想聽的。

分明一切都是好好的，忽然就變了模樣，忽然就天翻地覆，任誰也是接受不得。

陸君桐撕心裂肺的悄聲哭了一陣，最終眼淚就再流不出來。

彷彿身體裡的眼淚已經流乾。

可淚流乾了，傷痛還在。

她心裡還是難受的。難受得像是心裡缺了一大塊。怎麼也填不滿，補不上。

陸君桐站起身來，胡亂的用手絹抹了臉頰，而後問一句：“這封信是——”

“替陸大人下葬的獵戶，在陸大人懷裡發現的。”李衍早就知道陸君桐會問這個，也就仔細的解釋了一句：“獵戶常年在山中，和外頭消息不通。故而也沒看見我們的尋人告示。而且……當時陸大人一行身上帶的銀子什麼的也都被他們留下了。”

“所以……”陸君桐深吸一口氣，啞著嗓子苦笑了一聲：“他們也沒報官。”

陸君桐這話，李衍沒反駁。算是默認了。

“不過，他們也算沒壞了良心，好歹也是厚葬了大人。”

李衍這話，也沒叫陸君桐有多欣慰。

“殿下是因爲尋到了玉佩，所以才找到了我父親的吧？”陸君桐再問，脣畔還是苦澀。

李衍應了一聲：“是。”

“殿下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是。”

“殿下是故意假裝沒認出來的吧。”

“是，也不是。”

“一開始沒認出來，後來是想起來了麼？”

“嗯。”

“殿下何必如此呢——”陸君桐低著頭，也看不清面上的神色，如此問了一句。

李衍笑一笑：“並沒有什麼要緊的。”

“所以玉佩，也是殿下故意輸給我的吧。”陸君桐再問，擡起頭來看了李衍一眼。動作太快，以至於也看不清楚她面上的神色，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緒。

李衍沉默一瞬，最後還是點頭應了：“是，是故意輸給你的。那玉佩……是陸大人的，若不是認出來你，我也不可能隨意拿來當賭注的。”